第 118 章 如何做一個勤政的帝王
昭禾七年春,京都的初雪才剛散盡,氣溫未全回暖,就恰逢大雨連綿已連下三日,天幕似並無停歇之意,周遭又冰冷許多,百姓重新換回冬裝度過突如其來的冷氣候。
繁華而悠久卻肅穆威嚴的聖凌國京都皇宮內,卯時時分太監與宮女皆已開始忙碌,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各個眉眼低垂盯著手裡的動作,輕手輕腳的做著自己的活計,不敢有任何交頭接耳或者眉眼交流的動作。
肅穆莊嚴的紅柱青瓦搭建的廊道偶爾有宮女列隊腳步緩慢,步伐卻如同丈量過一般,悄無聲息的走過蜿蜒曲折的走廊,沒入宮殿里。
時而有宮女瞧瞧殿廊外的傾盆大雨,面露一絲憂色。
時不時有宮女撐著油紙傘婀娜多姿漫步在傾盆大雨中,雨點擊打在油紙傘上發出噼里啪啦的動響,伸出手接著雨水,雨水重重的擊打在嫩手上泛著細微的疼意。
京都接連不斷的大雨,已連下三日,恐有水患之險矣,而宮外已有傳言,京都大雨恐和那件事有關。
宮人在角落裡嘀嘀咕咕交頭接耳著,京都的大雨因何而起,一種恐慌感悄然在皇宮裡流傳,且人人自危。
卯時三刻,天還未全亮,加上接連不斷的大雨遮蓋下,天色初亮,唯可辯五指而已,當朝陛下寢殿外,卻早已佇立起一排身著略顯單薄的淺青色宮裝的面容清秀膚白貌美的宮女,雙手舉著一天雕刻著花團錦簇紋樣的楠木托盤,盛放著些洗漱的器具,神情肅穆,眼神盯著地面不敢隨意撇動,背影瞧著格外的窈窕迤邐。
「可到時候?」一灰衣太監模樣問著旁邊的宮女。
「回公公,卯時三刻,時刻已到。」宮女規規矩矩的朝著灰衣太監行了個蹲禮,一板一眼的回復著。
灰衣太監眼睛往天上一瞥,原本束在胸前隱藏在袍子李的手帶著衣袖凌空甩了幾下,帶著些暗紋的衣袖就如此折到臂彎上,雙手也就露了出來,抬起手臂兩手貼合頭顱低垂,微微曲起的腰背躡手躡腳往往前走了兩步,整個動作悄無聲息。
「開門。」走到殿門口,對著一旁佇立守門的兩個太監說了一句。
輕微的「吱呀」一聲后,雕花大門被緩緩的從外推內打開,外面的略亮的光束瞬間擠進黑黝黝的房間里,在地面投遞出一道光影。
隨著當頭的首領太監入內,身後的宮女也有條不紊腳踩不出任何聲響步入殿內,原本外面等候沾染的涼意瞬間被室內暖意驅散,來不及喟嘆一聲放鬆片刻,精神就高度緊繃,熄滅燭台被重新點燃,房間燃起的香爐裊裊香煙瀰漫在房間里,帶著絲絲甜膩的味道,守夜的宮女躡手躡腳的退下,巧奪天工的雕花大床前簾紗被挽起,光束就擠進床榻之間,窗戶四周的黑紗被取掉,外面的亮色隱隱流淌而進。
首領太監李叄躡手躡腳的走上前,雙膝跪於床前,神情恭敬肅穆,卻見他眼尾似乎隱隱透露著幾分恐懼。
只見明黃的紋綉著雙龍戲珠圖樣的被蓋下鼓起一團,一襲黝黑長發凌亂的散亂在頸枕上,些許傾落到床邊,一隻腳丫子白嫩至極,從棉被裡伸到床外懸空,時不時還晃悠一下,床上的人影呼吸平穩,一副酣睡中的模樣。
「陛下,醒醒。卯時三刻了,該上朝了。」灰衣太監聲線細膩柔和,此刻更是溫和輕柔,宛如春風和煦一般。
床上的人影似乎並未聽到這聲呼喊,被蓋下的軀體並無任何動靜,腳丫子還露在外面,似乎睡的極沉。
等了些許時刻,陛下仍無動靜,灰衣太監李叄再度出聲呼喊,「陛下,陛下,卯時三刻已到,該上朝了。」
這次,灰衣太監的聲音大了些許,床上的人似乎聽到動靜,動了動,可很快又沒了動靜。
「陛下……」灰衣太監話還未說完。
床上的人就猛然坐起,一頭青絲散落披散到明黃的褻衣上,精緻的五官此刻泛著暴虐的怒氣,抿著薄唇,扭頭瞧著地上趴跪的太監。
「狗東西,再敢喚朕一聲殺了你,擾到朕頭疼。」
明明長著一張宛如仙童一般的臉,此刻卻說著閻羅一樣的話。
這就是聖凌當今陛下,鄭權昭,僅九歲登基為帝,如今已七年有餘,世人暗地裡稱之為「童顏暴君」。
宮內人人皆知,當今陛下長得一張靈氣十足的仙童面龐,眉眼精緻如畫,瞧著就好像仙人座下的小靈童,可他們深知這張容顏下的本性,暴戾嗜血,殘酷不仁,稍有伺候不慎,人頭就要落地。
自從陛下登基之後,宮內的宮女和太監換了一批又一批,最長在陛下身邊的莫過於現在已爬在地上請罪的灰衣太監李總管,已在陛下身邊伺候三年,可依舊在陛下眼裡是個隨時可斬殺的玩物,陛下對他沒有一絲主僕情誼,不敢有一絲輕慢之心。
「陛下恕罪!罪奴該死!陛下恕罪,求陛下饒恕。」灰衣太監李叄誠惶誠懼的說著,背脊彎的更深,那俯低的臉上,此刻冷汗淋漓,可見內心是何等的驚恐。
鄭權昭厭惡的眨了眨眼,起床氣油然而生,「閉嘴,吵死了!」掀開被子坐到床沿,抬腳就對著趴在地上的李公公一踹,收回腿時已有一個容貌極佳的宮女跪地捧著條褲子給年輕的陛下穿戴上。
李公公生生受了那一腳,被踹的身形一歪,嘴裡再不敢一絲言語,重新跪趴在地,只是後背已冒出無數冷汗,就好似在地獄里走了一圈。
宮女對此不敢有任何晃神,戰戰兢兢的給陛下穿戴衣物,穿戴好衣服后,鄭權昭坐在凳子上,對面宮女捧著一面玉鏡,宮女在後面給他梳髮帶九旒冕,整個行動中眉眼不敢輕易亂撇。
鄭權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五官精緻漂亮,面頰圓潤宛如仙童一般,臉頰微微鼓起,摸著細膩光滑,眉宇間一顆紅痣更襯著這張臉靈氣十足,晃動間,頭上的九旒冕前的玉珠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格外悅耳。
「朕這張臉如何?」鄭權昭撇著鏡子里的自己,冷冷的如同玉石落地般清脆的聲音問著,說話間盯著鏡子里給自己梳妝的宮女。
梳頭的宮女被陛下問起,下意識撇了撇鏡子里的帝王,和鏡子里的帝王視線有一時間的對視,驚懼讓他她很快垂目,腦門子薄汗湧出,心裡對腹稿湧現在腦海,嘴裡讚美之詞啪啪吐出,「回陛下,英俊不凡,貌比潘安,婢女積攢千年福分才修來伺候陛下,奴婢才疏學淺,一時詞窮不知如何讚許陛下的容顏,奴婢只知今日這一眼,是婢女一生的福氣。」
鄭權昭似乎被誇獎的十分愉悅,原本帶著怒意的眸子緩和了些許,五官因晨起的不愉快邊的舒緩,「賞!」
「謝陛下!」梳頭宮女頓時跪地領賞謝恩,卻只是感激項上人頭保住慶幸不已。
陛下喜愛讚譽,如有人誇的陛下心情愉悅,必有重賞。
鄭權昭此刻心情頗為愉悅,連帶著空氣中的嚴肅氛圍都輕鬆了不少。
潔面的宮女是剛提上來的,聽聞太多陛下如猛獸的傳言,一時間近距離面對聖上的容顏,不由有些戰戰兢兢,握著絲帕的手微微顫抖,呼吸都急促幾分。
等到鄭權昭束髮已完,宮女絲帕微微顫抖的輕輕擦拭著陛下的聖顏,突然對上陛下的眼睛,明明沒有什麼情緒的眸子,宮女卻大腦一片空白,等回神時因為緊張指尖刮蹭到陛下的唇角,留下一道細白的划痕,格外的刺眼,鄭權昭頓時怒瞪那宮女。
「混賬!」
宮女嚇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上原本的紅潤瞬間變為蒼白之色,顫抖著下唇癱軟在地,一時間言語盡失,手裡還握著帕子抓的緊緊的。
「陛下恕罪……」
帝王對著鏡子仔細瞧了瞧他被划的面頰,並無任何痕迹才略微放心些許,此刻看著地面上倒地的宮女,翻滾著暴虐的情緒。
一張愈發精緻的臉蛋上,書寫著熟悉的四個大字:我很生氣!
宮女話還未說完,只見鄭權昭不耐的揮了揮衣袖。「抓起來,等朕下朝後發落。」
「是。」當即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太監拖著已嚇的滿頭大汗身形如軟泥一般的宮女退下。
整個殿內緊張的氛圍漸升起,宮人對此見怪不怪,可都內心誠惶誠恐害怕至極。
被擾了睡眠的鄭權昭本被哄的心情愉悅,卻因潔面宮女一個失手劃到了帝王的面頰,似乎很是怒氣洶洶,臉色極為不好。
等他大步流星走出寢殿,殿內所有人才感覺從危險當中被解救出來,個個背後冷汗淋漓,緊繃的神經舒緩片刻,綳著的呼吸也隨之急促幾分。
氣氛變化也就一瞬間,悄無聲息的,唯有在場所有人能感知同僚們的變化。
就連李公公,剛被兩個太監攙扶起來,重重的舒緩了一口氣。
「大幸矣!」
不過李叄並未慶幸一會兒,就緊隨著陛下的儀仗隊而去,身為陛下貼身太監,伴君如伴虎,時刻都是走在刀尖上。
今日朝堂之外,依舊是熱鬧非凡,等候上朝的大臣們會在此整理衣物,稍微和同僚寒暄幾句,互相商業化吹捧,面帶笑容卻背後藏刀是極為正常的事情。
文官和武將分居一片地方各自為陣營,兩方又分出無數小陣營各自結伴聚集。
不過今日話題,也心照不宣,武官一隊為首的官員面露憂色,同行的官員也臉色極為難看,其餘官員有的幸災樂禍,有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對於他們所憂慮之事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