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chapter82
Chapter82
「以上,就是到目前為止我所了解到的事情全貌。」
中原中也已經記不清自己從希尋家走出來的時候,腦中在想些什麼。他只知道,自己應該要去做什麼。
回到PortMafia總部大樓后,向首領例行公事地進行彙報。彙報時,整個人異常平靜、甚至平靜到木然,彷彿他並不是事件的當事人。
而森鷗外在聽罷后,一如既往地是那副處變不驚的表情。
「這還是真是件『神奇』的事情啊,不過,目前也只是知道了夏目小姐究竟是何方神聖,至於她找上中也君你的目的,依舊還是未知的。」
冷靜理性地分析完后,森鷗外不著痕迹地打量著眼前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想要洞悉這孩子此刻真實的心情。
第一次談戀愛,就以這麼「慘烈」的方式失戀,大概會是一份刻骨銘心的痛吧。
「需要把她抓回來審問嗎?如果需要的話,我這就去與菲茨傑拉德交涉,通過他的『天眼』系統,把控住橫濱的每一個外出通道,將她捕獲。」中原中也的語氣平穩無波。
森鷗外沒有回復這個提議,卻是反問道:
「中也君想要再見到她嗎?」
今晚一直控制著自己情緒、或者說是忽略掉自己情緒的中原中也怔了一下,隨即將臉色綳得更緊,聲音有些低啞:
「一切聽從首領您的安排。」
「那麼,我的安排是……」森鷗外將語調拖長了幾分,在看到面前的青年眼眸終究還是微顫了下后,淡淡地笑了笑,「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中也君你來處理吧,無論你怎樣解決這件事,我都尊重你的決定。以及,在事情徹底解決前,今晚你告訴我的關於夏目小姐的事情,我不會告訴其他任何人,只有你我二人知曉。」
「……是,我知道了。」
……
離開PortMafia大樓,開著車在夜幕下燈火通明的橫濱港漫無目的地一圈又一圈打轉后,中原中也調轉方向盤,開去了一個地方。
一個此刻,他最想去的地方。
海岸的山崖上,零零星星地立著幾個墓碑,中原中也坐在其中一塊墓碑之上,就像他十五歲時那樣。
蘭堂,那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並且最先給予他作為「人」的肯定的人。
【中也君,你的強大並非因為荒霸吐,而是因為你自身的強大……不管你體內寄宿了什麼,你就是現在的你,這又何嘗不好……一切人類,一切人生,說到底,都是在不了解自己的情況下活著。】
想起當初蘭堂說的話,中原中也仰頭看向滿天的星辰,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一直都在努力、也相信自己能夠作為「人」並且夠資格作為「人」來存活在這世上。他會像人一樣完成自己的這段生命,然後像所有其他生命一樣遵循著自然規律逝去。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不就是由上千道程序代碼編寫而成的嗎,荒霸吐!少在這裡妄談『人』了!】
然而,當她的那句話再次如魔咒般在腦海中浮現時,中原中也還是握緊了雙拳拚命想要抑制住心頭涌動的情緒。
所以,在你的眼裡,我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堆程序代碼的疊加嗎?
而你,最後對著一堆程序代碼一時興起地心軟放過了?
一切人類,一切人生,說到底,都是在不了解自己的情況下活著……希尋,你又真的了解你自己嗎?
你明明,是個連自己的生命存在都不敢承認的膽小鬼。
像你這樣的膽小鬼,才是少在那裡妄談「人」了!
……
此刻,擂缽街——
最外圍的高坡上,希尋靜靜地獨自坐著,手中晃著一瓶紅色的波子汽水,瓶身里紅色的彈珠一如她此刻血紅的眼珠。
她今晚留了個影分.身在公寓里等待荒霸吐前來找她對峙。
這是最理智的選擇,可以確保「她」隨時都能撤退,不會有任何損傷。
但感性上,也許,她不過是在逃避直面他罷了。
就像昨晚,她一時興起……放過了對他下手的絕佳機會。
望著夜色下的這片貧民窟,想起了那晚,他來救她時的場景。儘管那完全是場她自導自演的劇目,每一步都在她的預料之中,但是,有些東西卻是再精明的頭腦也無法預料掉的,比如……在看到他前來救她時,心頭那種被填得滿盈盈的感覺,雀躍而又溫熱,簡直莫名其妙。
「喂!你……是什麼人?」
希尋偏過頭去,看向不遠處幾個手持「冷兵器」、警惕地戒備著她的孩子,看起來也就十來歲的樣子。
為首的那個男孩把其餘孩子都護在身後,手中握著的刀直直對向她:
「擂缽街西區這片是我們的領地,你闖入這裡是想要幹什麼……你的打扮,看起來也不像是生活在這裡的人。」
貧民窟的孩子們結成的自衛團體啊……
默默地注視著為首的這個男孩,希尋驀然間想到……荒霸吐,當年,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的?
和眼前這個男孩一樣嗎。
一樣?不,荒霸吐,只是程序中誕生的怪物罷了。
不願再去理會越發混亂的思緒,希尋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在這群孩子戒備的眼神中離開了。
……
「喲,好久不見,費奧多爾君。」
橫濱一條無人在意的小巷裡,太宰治微笑著看向被自己堵在這裡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大老遠地從俄羅斯來趟日本,就是為了攪動起這麼一場鬧劇嗎,還真是辛苦了,玩兒得開心嗎?」
陀思妥耶夫斯基並不意外太宰治找上來,或者說,就等著了:
「太宰君看起來不也樂在其中嗎?」
「嗯……怎麼說呢,以前我就很喜歡看中也作為人類痛苦時的樣子。之前在PortMafia的時候,已經見過不少了,各式各樣的痛苦,但唯獨失戀的痛苦,還沒有機會看過。嘛,現在終於補上這個遺憾了。」太宰治姿態慵懶地倚著牆而站,漫不經心地說著這種話,然而看向幾步之遠的那個俄羅斯人時,眼角餘光卻是滿滿的危險。
陀思妥耶夫斯基輕笑了兩聲,「那位兔子小姐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當初在網上互動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那是一個充滿『罪』的生命體,親眼見識過後,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即使戴著美瞳,也遮掩不住其中的『罪』。那麼,事情如今已經發酵到這一步了,該怎麼辦呢,你要去開導兔子小姐,把她拉回『正途』嗎?」
「並不需要哦,兔子小姐很聰明的,聰明人自然會有自己的選擇,他人無需指手畫腳。對於這點,你我也都很明白,不是嗎?」說話間,太宰治緩緩從倚靠著的牆壁上起身,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而且,不要小瞧了喲。」
「我自然是不會小瞧兔子小姐,畢竟無論是她的頭腦還是她的能力都異常棘手。」
「不,我是說……不要小瞧中也。」太宰治轉身抬腳離開,一邊揮手示意再見,一邊拋下一句輕飄飄的話,「雖然只是條蛞蝓,但也是條了不起的蛞蝓啊。」
……
翌日,清晨——
天剛剛破曉,空氣中彷彿都還沾有露水的氣息。
能夠望到海的一片陵園裡,太宰治已經靜靜地背倚著一塊墓碑、在墓碑前坐半天了。
「終於單獨來找我了啊。」
太宰治突然開口,但並未起身去看身後朝這裡走來的人。
希尋在墓碑的另一側站定,閑聊般地開口:「一大早就來掃墓,是覺得在這種寧靜的時候訴說話語,更能傳達給對方嗎。」
「呵,如果對方真的能聽到的話,我大概就直接住在這裡了。」太宰治同樣用閑談的口吻回道。
靜默了數秒鐘后,希尋的語氣漸漸沉了下來,帶著一種惡魔低語般的引誘:
「那麼,如果,我能夠讓你真的把想說的話傳達給他呢,而且是當面告訴他。」
「什麼意思?」太宰治額前劉海垂下的陰影讓他此刻的臉色晦暗不明,只是他此刻的口吻,熟悉他的人聽到后定會遍體生寒……危險的前兆。
希尋卻依舊是氣定神閑的樣子,甚至帶著幾分笑意:
「你很想再見到這位織田作之助先生吧,我可以幫你辦到哦……把他的靈魂從黃泉召回,令他死而復生。」
話語落下后,又是一陣沉默,只不過這次沉默時,二人彼此間的空氣彷彿都在進行著危險的博弈。
希尋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頗有耐心地等待著。
「條件?」
太宰治終於開口,直奔主題,他和她之間沒有浪費口舌兜圈子的必要。
「條件只有一個……協助我獵捕荒霸吐。」說罷后,希尋也不再多停留,轉身離開,「明天這個時候我會再來這裡的,期待你的答覆。啊,順帶一提,我所掌握的那項復活死者的秘術,需要事先準備兩樣東西,含有死者DNA的任何東西以及作為轉生容器的活人身體。前者要是實在找不到那就乾脆挖墳,用骨灰也可以,後者的話……我想要對於前PortMafia幹部太宰先生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丟下這些話,就在希尋已經走出幾步遠時,墓碑后緩緩地傳來了太宰治的聲音……
「夏目小姐,送你一句我們偵探社裡的後輩曾經說過的話吧——即使頭腦會出錯,但血脈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