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紅牆白雪過後
次日的長安城被一層淺雪所覆蓋,空氣濕冷,街上儘是忙著掃雪的商戶身影,偶爾也會看見幾處冒著熱氣的小吃攤子,那些擺弄著雜耍的攤主應是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在自家溫熱的炕上摟著老婆看著窗外並不大的飄雪。
故此時的長安城比之平時少了幾分繁華,但就著白雪卻多出了些清雅之韻。
街上,一對少年男女在齊步走著,男的長相俊美,女的溫婉脫俗,他們走的很慢,且時不時少年會駐足指著某個建築說上一番,少女則是會露出恬靜的笑容仔細聆聽。
路上積雪剛是被清掃出來,但很快又被飄雪染白,兩人於積雪之上留下了很長一串腳印。
「大河國地處天南,那裡從來不會有雪,我也只是去荒原看過一次,現在又與你在長安城看雪。」不知何時,兩人走到了大紅宮牆的外圍駐足,少女說道。
葉朝輕笑,問道:「那你喜歡雪嗎?」
莫山山點頭,雙眼緊緊盯著葉朝的眼睛說道:「喜歡,但更喜歡與你一起看雪。」
葉朝將她髮絲上的幾抹雪花輕輕拍散,道:「以後會有很長的時間。」
莫山山抿嘴,低著頭很理所應當的將自己肩膀靠在那人身上。
「我會等的。」
說完,她握住了他的手。
葉朝的身體一僵,本能的想要將手抽離那片冰涼,只是在感覺到冰涼之間蘊含的某種堅決后,他釋然。
「前面拐角走上百步便是臨四十七巷,小師弟的老筆齋就在那裡,雞湯貼的主人桑桑也在,我們去看看吧。」
「嗯。」
兩人離開,獨留身後紅牆白雪。
……
……
自渭城來到長安,寧缺一直認為只要保護好桑桑,渭城的老馬不要傻到一個人單獨去荒原打柴,那自己應該就不會有該死的心痛又傷心的感覺了,可在他目睹了小黑子的死後有過,就在昨日回來看到那隻破舊的老瓮也有過。
因為上心痛苦,所以睡的很晚,也所以起的很晚,也是因為傷心痛苦,在桑桑叫他吃早飯的時候,他還與桑桑發生了一場互不相讓的爭吵。
不過寧缺終究是經歷過一次生死,加上從小的苦難經歷,這種痛苦與痛苦之下的負面情緒只是維持到了辰時中(早上八點左右)便消散了一大半,起床吃了半鍋清粥,便吩咐桑桑打開大門準備營業。
隨著寧缺身份的轉變,老筆齋的生意相比之前可謂是相當火爆,用桑桑的話來說,老筆齋的門檻一天至少要被人踏上五百次。
不過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可能是因為下雪的原因,也可能是前幾日將字帖賣的太猛,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竟是沒有一個客人買字。
桑桑沖著窗外看了一眼天日,只見天空一片陰沉,無奈的將手按在自己肚上,看到食指第一個關節沉入肚中后,對著一邊發獃的寧缺說道:「少爺,應該是到飯點了,我去做飯。」
寧缺有些不耐的擺了擺手,說道:「酸辣面片湯,大碗,兩個煎蛋。」
桑桑一笑,黝黑的臉蛋上露出一對酒窩,少爺要吃很多,那說明他應該不怎麼傷心了。
「知道啦。」
說完,桑桑走出門外將掛在門板上寫著的營業牌子反轉,正要扭頭間,卻看到了向著老筆齋而來的一男一女。
男的她自然熟悉,是少爺的十二師兄,女的她不認識,只是覺得那女的很好看很好看,不由得便多看了很多眼。
寧缺感覺到桑桑翻牌的速度比平時滿了很多,不禁眉頭一蹙問道:「桑桑,街上有什麼好看的?趕緊做飯去。」
桑桑小跑回來,沖著寧缺說道:「少爺,十二師兄帶著位很好看的女子來了。」
寧缺臉上頓時露出笑意,再是看向門外時,十二師兄與書痴姑娘已然站在了門外。
「十二師兄,書痴姑娘,你們來的正好,桑桑正要去做飯呢,趕快進來坐。」
葉朝與莫山山一笑,便自門外走進。
老筆齋的布置並不雅觀,書架台上是一些破舊的筆墨,一方破損硯台下還壓著桑桑練字時留下的一張歪歪扭扭字跡的廢紙,但牆上卻是掛著寧缺為了掙錢裝裱好的字帖。
葉朝並不懂書法,對於此更是不感興趣,可莫山山不一樣,她修符,更是被人尊為書痴,且一直很喜歡寧缺的字,故在一進入老筆齋后,目光便被滿牆的字帖吸引。
也趁著桑桑做飯的時間,寧缺介紹起了關於自己的這些字帖。
很快,桑桑用木製托盤端著四碗面從廚房走出,幾人坐在桌上開始吃飯。
熟悉的大碗上飄著嫩黃的煎蛋,總是能夠讓人想到很多,比如在某個雨夜,桑桑將最後一個煎蛋放到了十二師兄的碗中,朝小樹那一臉尷尬的樣子很好笑。
寧缺嘆聲,說道:「聽皇上說,朝小樹在破境知命后便去往了劍閣,至今無甚消息,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葉朝喝下一大口酸辣的湯汁,說道:「他接下了柳白一劍,受了點傷,如今應該在南晉的某處地方悟劍,無事。」
寧缺點頭,而後又看到了一邊正在觀望桑桑的書痴,一拍腦袋,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給書痴姑娘介紹自家桑桑。
「書痴姑娘,她就是我給你提到過的桑桑。」
低頭吃飯的桑桑在聽到寧缺的話后,抬頭,看到之前和十二師兄走在一起的漂亮女子正看著自己,羞澀一笑道:「見過書痴姑娘。」
一邊,因為雞湯貼,因為看到了之前桑桑忙碌的身影,莫山山對於這個面容黝黑的少女很有好感。
她如同溫婉的春風笑著,隨後說道:「桑桑的面很好吃。」
……
當然,面是真的好吃,故幾乎沒有吃過麵食的莫山山也僅僅是在桑桑吃完后便也很快吃完。
桑桑收拾了桌子后跑去廚房洗碗,葉朝與莫山山也沒有什麼留下來的理由,便起身與寧缺告別。
「我知道顏瑟大師的事情對你來說打擊很大,但你其實不必如此。他困於五境數十載,在壽數將近之時同衛光明一起破出五境,甚至兩人都超越了天啟,當時他笑的很開心,就似那句話所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就說到這裡了,不用相送,還有,書院的師兄師姐們都還在等著你說一說燕北邊境的事情呢。」
寧缺目送兩人離去,而後鋪紙,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