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沒辦法自欺欺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 沒辦法自欺欺人
“可是阿煜生氣了。”霞妃幽幽歎息，眸光流轉間，流露出一份無從化解的憂鬱，奪人呼吸，教人心揪緊了痛。
此時的她，與先時判若兩人，沒有半分針對蘇蕙時的逼人氣焰，也沒有麵對林煜時的楚楚可憐，僅那麽安靜的立著，清冷似空穀幽蘭，又仿佛謫落凡間的仙子，氣質高華，矜貴，還有著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一種疏離寂寥。
宮女偏過臉來，若是蘇蕙在此，就能認出她是鍾麗妍。她眯起了眼，翹而長的睫下有寒光閃過，不無玩味的：“娘娘後悔的話，還來得及補救啊。蒼龍國是否能複國，與娘娘的關係其實不大，北寒帝寵妃總歸要比蒼龍國公主更為尊崇。”
“你不必激將，本宮既然做了，就不會後悔。阿煜就算不肯原諒我這個姐姐，也隨他了。”話雖如此，霞妃說完，仍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身子晃了晃。
“娘娘英明。”鍾麗妍拍了個不要錢的馬屁，不施粉黛的臉上，自然流露出一種清貴之氣，隻是眼中不加掩飾的算計，破壞了原本的氣質。
霞妃並不理會，定定的看向門外，久久不動。
她很不安，這種不安感沒有隨時間過去而消減，如漲潮的水漫上來，漸漸的，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阿煜，不要怪姐姐，姐姐都是為了你好……”
幽長的歎息聲，從她的朱唇間逸出，極輕，微不可聞。
林煜聽不到姐姐的低語，心裏卻有莫名的悸動，隻是無暇多想。
此時，他帶著蘇蕙還在半路上，就接到了飛鷹傳書，靈雲寺的山下村莊起了大火，整個村子燒成白地，樹木房屋都化為灰燼，村裏的人與畜禽無一活口，統統燒成了焦炭。
換言之，已經不需要他帶人去給村裏人解毒了，中毒的人統統被燒死了，沒有一個逃得性命。
這個消息，讓林煜心沉到了穀底，都不敢想跟蘇蕙說了實話之後，她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反應。
看林煜在飛鷹腿上取下小竹筒，從竹筒裏抽出了一個小紙卷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似乎碰上極為難的事情，蘇蕙十分通情達理的說：“你如果有急事要辦，就去辦吧，隻要派個解毒的高手陪我一起去就行。”
林煜苦笑了一下，仍決定實話實說：“村裏起了火，被燒光了。”
話很簡潔，信息量並不大，可是蘇蕙的腦子像生了鏽，有聽沒懂：“你究竟要說什麽？”
“你住的那個村子被燒光了，火勢太大，村裏沒有一個人逃脫。”林煜聲音幹澀的解釋，頭皮發麻，已經預見到蘇蕙要發飆。
涼涼的雨絲，飛落到臉上，模糊了蘇蕙的視線，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她並沒有如林煜預料的發飆，臉色茫然，囈語般問：“你到底是在說什麽？”
哪怕是蘇蕙暴走，抓狂，也不會比她現在的樣子更讓林煜揪心，他雙手扶住蘇蕙的肩膀，愧疚的說：“對不起。”
除了說對不起，林煜真的不知道能說什麽。
他很怕，怕蘇蕙將村裏的人死歸咎給自己，怕她認定是自己連累了全村老少，怕她被自己的愧疚壓垮。
不得不說，林煜太了解蘇蕙了，一如她了解他。
蘇蕙的雙眼一點點睜大，黑白分明的眸子，映徹了他眼中的關切、焦慮、愧疚……等等情緒，然後，她才如夢初醒般，身體開始瑟瑟發抖，像上了發條一樣，不可遏製。
跟村子裏的人接觸時間不長，此刻，他們的身影卻在她腦海中逐一閃過，如默片播放。她仿佛看到，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火海中掙紮求生，悲號，化為灰燼。
“村裏人死光了，你跟我說對不起？”蘇蕙問，語氣平靜得近乎詭異。
林煜清楚，她的平靜，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這讓他很擔心，帶著懇求的語氣說：“你別急，我一定會查清楚是誰幹的，為那些無辜慘死的人討回公道。”
“嗬嗬，你要為他們討回公道，那麽，我需要替他們道謝嗎？”蘇蕙笑了，聽在耳中，卻有一種如杜鵑啼血的悲切。
她的反應一如林煜的預計，他的心往下沉，焦灼的說道：“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說，或許隻是天災。”
“夠了！”蘇蕙猛地一把推開他，杏眼怒睜，淒厲叫道：“我沒辦法自欺欺人，林煜，我們都清楚是怎麽回事，是我連累了全村老少，而凶手就是你姐姐，你能殺了你姐姐還他們一個公道嗎？”
“我姐姐心地善良，絕不會是她做的。”林煜斷然道，盡管他知道此時這樣說，無異於火上澆油，可是他不能讓蘇蕙誤會他姐姐。
蘇蕙沒有一個字的反駁，直接轉身走了，走得決然。
林煜追了上去，扯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帶，將她帶入懷中，勸道：“那場大火會將各方勢力的注意力吸引過去，眼下你不宜露麵，先到別處去避一避，我會讓人把最新消息送到你手上。”
“放手。”蘇蕙冷冰冰的說，語氣沒有一絲妥協的可能。
“我發誓，絕對不會對你隱瞞真相。”林煜嚴肅的說，不僅沒有放開她，手臂反而將她圈得更緊。
他明白，一旦放手，將會永遠的失去她，就算用綁的，他也要將她綁在身邊。
隻是，蘇蕙決絕的目光，讓他心顫，不自覺的鬆開了手臂。
“真相如何，對於死人而言，那重要嗎？”蘇蕙低聲說，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在蔓延，幾乎要擊潰她的理智，有種毀滅一切的衝動。
她需要力量，強大的力量！
從沒有任何一刻，讓她如此渴望掌控飛虎軍與鍾家暗衛。
若是早一點將這兩股力量掌控在手裏，她又何至於如喪家之犬，被薑言及韋家追殺，更不會連累村子裏那些無辜的人。
猩紅的淚，從蘇蕙眼角滾出，悄然滑落，墜入暗夜中。
她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林煜追了幾步，又猛的刹住，從前麵吹來的夜風裏，傳來幾不可聞的低語：“若我手中有軍隊，霞妃，安敢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