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進階
但他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老頭的恩，就算是用一輩子去還也嫌不夠，何況是兩次救命之恩加上七年的養育之情？
在厲雲的心中，這個貪杯的老頭就是唯一的親人，是他可以用生命去捍衛的親人，但是在那個夜晚，連這唯一的親人也被那些突然闖入甚至連來頭都不知道的人殺死！
他知道那應該是老頭的仇家，可既然這條命是老頭給的，他就有義務延續老頭的仇恨。
但是，報仇……真的那麽容易麽？十四歲的自己，哪怕是單獨麵對那群藍衣人中的任何一個，也力不從心……
確定周圍沒有什麽人接近，厲雲稍稍鬆了口氣，開始按照老頭的教導，一遍又一遍地做那一套古怪到極點的動作。
動作並不多，不過才二十來個，可是厲雲卻整整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做完。
這套動作的總數其實極多，一共一千四百四十個，是《玄元經》中所謂的“元靈之數”。
《玄元經》是天州大陸最深奧的數理運籌之學，雖然各地都能找到懂這部經書的，並不比將法道修煉到碎虛，武道修煉到破空境界要容易。
就算是在天州大陸有名的算學世家周家，現今的傳人對於《玄元經》也不過是能看懂兩三成而已。
元靈之數的入數，講究的是以一乘三，連乘三次，致二十七數時，減三為二十四，以應天地之中造化萬物的二十四氣；以二十四倍二，則為四十八，代表黃道十二宮細分後的四十八星區；以二十四乘三，為七十二天罡；以二十四乘四為九十六，代表陰陽對立的極致（在易經當中，“九”代表至陽，“六”代表至陰），以二十四乘五為一百二十，為三界一統之數三百六十的三分之一，代表了一方世界。
而元靈之數的結數，則是以“連加乘四”來表示，即二十四、四十八、七十二、九十六、一百二這五個數字，分別乘四然後相加，最後便得出一千四百四十這個元靈之數，代表了萬物生滅的極致。
老頭所教的動作，分別對應武道的五大境界和二十個小境界，也就是鍛體期的四個小境界分別是二十四個動作，而到了化氣期，則每個小境界是四十八個，以此類推。
按照老頭的說法，這套繁複到極點的動作如果全部練成了，就算想不達到傳說中的神道，但達到破空境界從而肉身成聖卻是輕而易舉。
不過，厲雲修煉了五年，也不過才學會了開頭最簡單的二十二個，這半個月的連續逃亡，精神一直在高度的緊張當中，終於讓他在幾天前突破到了二十三個動作，可還是離修煉完整套動作的第一階段，突破鍛體“煉肉”之境差最後一個動作。
先不說後麵的動作花費的時間隻會越來越長，即便完全按照現在的速度，要修習完全部的動作，最短也要好幾百年！
近兩千年來，天州大陸據說壽命最長的法匯真巔峰境界，超越真人成為真君的道蘅大師，以秘術控製自身身體機能，也不過活了四百多歲，至於修煉武道的人，能活上三百歲的武道大宗師，就已經足夠自傲。
天道無情，長生從來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奢望，不粉碎虛空或者肉身成聖，一切都是虛妄！
因此厲雲一開始對於這套被認為雞肋無比的動作，向來是能躲就躲，因為這套哪怕是入門的最簡單動作，也讓他感覺到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被拉扯得酸痛無比，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上麵啃噬，反反複複地做下來，卻也沒見力氣增加多少，連鍛體初階的煉肉之境也遲遲無法突破。
不過，這套動作除了讓他耳聰目明外，對於身體的靈活性和柔韌性的增強，卻到了一個讓人恐怖的地步，就算是到了鍛體高階的“易筋”之境，也就如此了。
以尚未突破煉肉之境的實力，卻具備易筋之境的柔韌和靈活，這也是厲雲最終肯下功夫堅持下來的最大原因，不僅僅是像最初之時隻靠著這些動作在街頭表演柔術雜耍，替老頭賺上幾個酒錢。老頭什麽時候都是笑嘻嘻的，唯獨在指導他“練功”的時候，異常地嚴肅。
盡管厲雲曾經對於這套動作十分看不上眼，可是為了不惹老頭生氣，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這一堅持，就是五年。原本，厲雲認為這套動作對敵實在沒有什麽用，甚至連幾個耍流氓的混混也不一定打得過，可經曆了這半個月的逃亡才讓他知道，這套動作實在是非同小可，雖然沒有直接對敵的招式，僅僅是對身體機能的調節，就讓他對危險有著本能的感知，並且數次地在關鍵時刻逃過了追殺。
而這套動作，簡直就是為了逃生和刺殺而設計的，配合一些隱匿屏息的法門，厲雲可以想象若是被一些刺客組織知曉的話，一定會為了這套動作打破頭，其瘋狂程度，不會比對於那絹冊勢在必得的門派低。
但是對於這個秘密，厲雲自然是不可能宣之於人的，隻要能躲過眼前的追殺，厲雲甚至能夠想象，繼續修煉這套蘊含元靈之數的動作以及絹冊上記載的東西，總有一天，能達到一個自己現在還無法想象的境界，並且最終為老頭報仇。
老頭盡管平時顯得沒心沒肺，似乎眼裏隻有煙酒二物，但卻是他唯一的親人，比任何血緣維係的親人還要親近的人。
想到老頭，停下了動作的厲雲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可很快，這絲陰霾又被殺意所代替。盡管結果老頭性命的那個中年修煉者實力強大無比，很可能是先天巔峰一般的強大存在，厲雲甚至能夠想象對方隻需要動用一根小指頭，就能讓自己死上無數次。
或許，唯一戰勝那個中年人的契機，並不在尚不知要修煉多少年的那套動作，而是在他們極端重視的那本絹冊之上。
他依然記得老頭在將那杆一直視為性命的煙槍交給自己的時候，匆匆說過的一句話：“厲小子，上麵的修煉方法，幹係著一個天大的秘密，你自己……多加小心罷。記住了，守住本心，外魔不侵，方為正道！”
絹冊上記載的文字不過六千多字，此外還有一簡一繁兩幅圖，每次厲雲想要看看裏麵到底記載了什麽時，耳邊卻總是想起老頭要他不到鍛骨之境絕對不能查看的告誡。
他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修煉之法讓老頭這般鄭重其事，可毫無疑問，上麵的方法非同小可，很可能是他增長實力的關鍵。
“如果，老天爺非得讓我入魔才能為老頭報仇的話，那我，甘願入魔！”良久，厲雲像是下定了決心，眼中的的陰霾和殺意全都消失不見，隻留下一片堅定和冷漠！
在這一刻，厲雲的心態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跟在不良的老頭身後，吊兒郎當，對什麽都滿不在乎隻會耍點小聰明的懵懂少年，也不是近半個月以來狼狽逃竄若喪家之犬的可憐而狡猾的小乞丐，而是一個下定了某種決心，心甘情願地為了某個目標而不惜一切的有擔當的男子漢。
厲雲再次開始了那套動作，一個月前的老頭還在一邊抽著煙，一邊嘟噥著說“五年才練到第二十二個動作，老實說，你還真不是一般的笨。想當年老頭子我練習的時候，在第三個年頭，第一套二十四個動作就全部大功告成……”
他知道老頭這話八成是假，畢竟現在他已經完全知曉這套動作練到後來的厲害之處，如果老頭真有這樣的天賦並且自小修煉的話，絕對不會被那中年武道修煉者一掌就震碎胸膛。
何況，這套動作一天不練，身上就難受得很，那種難受像是螞蟻在骨頭縫裏不停啃噬一樣，想想就夠後怕，他可從來沒有看見老頭練過，也就是說，老頭雖然知道這套動作神妙無比，卻因為某種原因，並沒有修煉過。
不過當時厲雲也沒有反駁老頭的謊言，因為那個時候，厲雲已經因為過度的疼痛說不出話來了。
老頭說隻有進入到第二階段的二十四個動作後，才算是完成了鍛體的第一階段“煉肉”，可以進行下一步的“鍛骨”，馬馬虎虎地擁有一點自保的能力，也才能夠開始修煉他鄭重其事交托的絹冊上的東西。不管是為了給老頭報仇還是讓自身成為一個真正的修煉者，這所有的基礎，都必須是進入煉骨之境，那麽，突破目前的二十四個動作，是最基本的條件。
厲雲知道這是一條無比艱難的路，別的人修煉武技，要想從鍛體初期煉肉進階到中期的鍛骨，不過是需要活動筋骨，打熬力氣，然後會一些粗淺的武技就行了，哪裏有像他這麽緩慢和痛苦的？甚至毫不誇張地說，任何一個人像他這樣苦練五年，哪怕資質再低，都能夠順順當當地達到“鍛骨”境界。
可現在既然知道這套動作練到後麵的部分由天大的好處，厲雲開始再次咬牙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同樣的動作，雖然不過是才二十三個，但每做完一次，他渾身都像是從水缸裏撈出來一般，完全被汗水所浸透。
或許是有了某個目標，厲雲的心境發生了變化，在他不知道將這第一小節的動作重複做到多少遍時，厲雲的心中越發地顯得一片空明，再無半點雜念。
在第二十三個動作做完後，他的身體突然頓了頓，然後自然而然地按照那套動作演進的順序做下去，在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當中，第二十四個動作，完成了！
全身的骨骼發出劈裏啪啦的輕微爆響，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拉伸，然後再度壓縮一樣。可是這種痛到骨髓，同時又帶著無比的酥麻感覺，卻讓厲雲舒服得差點呻吟起來。
他知道自己的肌肉強度在這一刻已經達到一個極為可觀的程度，力量增加了至少一倍不說，肌肉的伸展性和收縮性、韌性也遠比之前提高了近倍，甚至在肌肉與骨骼之間還有一層致密的隔膜產生，這讓他的肌肉更加有力和堅韌，能夠發出的潛力也更大。
厲雲估計，現在不算身體的靈活與強韌，光是力量，也至少達到了二十五鈞之力。此前，厲雲的力量最多不過十二三鈞。
一鈞就是三十斤，二十五鈞之力，那就是七百五十斤！
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光是肉身就擁有七百五十斤的大力，這在他這個年齡，已經算是相當了不起的了。
要知道一個沒有練過武的普通壯漢，能有七八鈞兩百多斤的力氣就非常不錯了，也就是說他現在的體力，至少都是一個壯實的凡俗成年男子的三倍！
而這，還不算他身體的柔韌性已經達到易筋境界的武道修煉者。
進入鍛骨之境後，骨骼的密度也似乎有所增加，能夠感覺到揮舞的時候更加有力，但是跳躍的時候，卻又顯得更加輕盈。
這就是鍛骨之境麽？厲雲的眼中閃動著難言的喜悅，想不到，五年的時間都沒有突破，現在不過是短短半個月時間的生死逃亡，卻接連突破了第一套動作的最後兩個關口。
“看來，老頭說得沒錯，隻有在生死之間不停地磨練，才有可能實現武道的突破！”厲雲輕輕握拳，感受到體內充盈的力量，似乎揮之不盡的力氣，喃喃地說道。他珍而重之地從懷裏掏出那本絹冊，之前老頭曾經告誡過他，不僅這本薄薄的絹冊是不知名的奇異材料，上麵的內容更是非同小可，如果沒有達到鍛骨之境，讓身體的承受度提升，勉強修煉，隻會讓他誤入歧途甚至走火入魔。
現在，停留良久的鍛骨之境終於獲得突破，也是時候看看那副泛黃的絹冊上，到底記載了什麽驚天動地的東西，居然會惹得那個門派對老頭下殺手不說，還對自己千裏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