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長歌如我
岳菡發泄了一通，聽電話那頭始終沒有吭聲，也漸漸冷靜下來。再想想洛塵的遭遇，柳宮裁之所以如此不顧一切，也是事出有因。
當下，語氣便緩和了許多，不過仍舊帶著一絲落寞，「事到如今，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水果台那邊給了很大的壓力，再加上曹長林那個小人的落井下石，董事會已經決定與你解除合約，不日就會召開發布會。」
「而且經這麼一鬧，網上的輿論會對你非常不利，繼續走這條道就有些難了……」
被娛樂公司驅逐的藝人，會不可避免的染上污名，幾乎不會再有從事這個行業的機會了。
柳宮裁默默地聽著，雖然她自己也知道會受到公司的懲罰，可沒想到後果如此嚴重。
所有的夢想，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堅持在一瞬間化作泡影，那種打擊是難以想象的。
可在家人面前，卻只能強裝鎮定。
俏臉上淡漠如雪，可握緊的拳頭，卻差點兒把手心扎出血來。
猶記得十四歲時，和柳紅英姑姑坐在星空下許願望，那時候的自己稚氣未脫，卻叉著腰奶聲奶氣地說要讓全世界的人都喜歡自己的歌聲。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轉眼夢就要破滅了嗎？
「大丫……」王慧君怎麼會看不出自己閨女心中難過，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能含著淚喚了一聲。
「我沒事！」柳宮裁彎起眉眼笑了一下，然後沖電話里說道：「對不起，菡姐！」
「都是因為我太過固執，才連累了你。不過，我不後悔！」
「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如果有機會，期待再一次跟你合作。」
岳菡眼圈兒微紅，深吸了一口氣訓斥道：「你都叫我姐了，還什麼感謝不感謝的。真有那份心，就請我吃頓飯吧！」
「這一年多來，我也有點兒累了，權當放假了。或許，經紀人這份工作，真的不適合我吧！」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大家過個好年，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說！對了，小賊……洛塵如果好了，通知我一聲。」
柳宮裁點了點頭，眼淚終於還是流了下來。
一家子看著悲痛欲絕的柳大丫又是心痛又是無奈，只得安靜的離開，給她一點兒調節心情的時間。
柳依依本來想著趁沒人的時候，跟自己姐姐理論的，現在也只能作罷。
而且，她心裡多少還有一點兒小幻想，那就是柳宮裁和自己一樣都是暗戀洛塵的，並非真正的情侶。
這樣的話，大家都有機會，公平競爭嘛！
柳二丫向來是以內心強大著稱的，會如此想，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偏離自己的風格。
二人呆在病房裡，一直照顧洛塵到了晚上。
幾乎一個白天的相處，那種洛塵真的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畢竟，床上的人兒躺在那裡一整天都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那極其微弱的呼吸，幾乎可以認為是一個死人了。
柳宮裁坐在床邊，心情越來越沮喪，情緒越來越低落。
甚至好幾次獨自坐著，都有想哭的衝動。
柳依依見她的臉色實在太差，就勸她去歇著，可柳宮裁卻總是默默的搖頭。
無奈之下，只得自己先去休息，並說好後半夜來換班。
否則，一個人困頓在悲傷之下，是很難撐過一個晚上的。
夜幕降臨，護士做過例行的檢查之後，簡單交代了一下，就開始交接班了。
又過了許多，整個醫院都安靜了下來，走廊里靜悄悄的，只有護士站亮著燈火。
夜深人靜之際，最容易胡思亂想。
柳宮裁呆坐在那裡，回憶著相識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神情時而微笑時而酸楚，看起來傻乎乎的，似乎有點兒精神恍惚。
一直到了半夜，才漸漸理清自己心中情絲，不由得喟嘆一聲，注視著洛塵熟睡似的臉龐，目光變得柔和而平靜。
喃喃自語道：「你為我如此，我怎能相負？」
「我性子冷淡，心氣兒又高，總覺得要配上我的人必定是人中之龍，鎮海通天。是不是很可笑？」
「是可笑呢！自以為是遺世獨立的雪蓮，實則也不過是個小女人罷了。被情字一縛，即刻便沒了方寸，凄凄切切，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一顆心全亂了……」
柳宮裁說著說著，便咬著紅唇嫣然一笑，「我都這樣表白心跡了，你如果還不醒來的，之前的話就全作廢了哦！」
「既然能稀里糊塗的愛上你，自然也會莫名其妙的忘掉你……」
「如果你一直裝睡，我才不會一直等下呢！最多等你十年，算了，還是三年吧！十年的話，我都老了呢！」
柳宮裁說著說著，便輕輕啜泣起來，枕著額頭趴在床邊，肩膀不停地抽動。
長夜無聲，霜華漸落。
一切，都是那麼的蕭瑟而冰冷。
正在這時，卻有一道暖陽似的聲音從病床上傳了出來，「看在你如此喜歡我的份兒上，我就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吧，柳大丫！」
柳宮裁豁然抬起頭，看著那雙靈動的眼睛和促狹的笑臉兒，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伸出雙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確認不是出現了幻覺，歡喜之下，小嘴一癟，又要哭出來了……
而後才想起自己剛才說過的話，不由得俏臉通紅，雙手捂著臉頰，說什麼也不放下。
「大丫，你是為我回來的嗎？」玩笑之後，洛塵心中漸漸被甜蜜充滿，柔聲問了一句。
其實，在與黃臉漢子的戰鬥中，體內的真氣產生了強烈的動蕩，洛塵經受不住衝擊暫時陷入了昏迷狀態。
一天一夜的時間裡，體內原本猶如溪流的真氣不斷鼓盪奔涌，硬生生的拓寬了經脈，並在丹田處匯聚下來，結成了一個怪異的氣旋。
這種變化洛塵從未經歷過，不知是好是壞。
不過，從身體上的感官來看，應該是弊大於利。
此刻，雖然有一點兒夜深人靜的原因，但洛塵能夠明顯感受到自己的五感敏銳了許多。
甚至能聽到樓下院落中，寒風拂過，枯枝細微顫動的聲音。
而眼前的人兒，也越發的明晰可愛，似乎籠罩著一層彩光。
當然，光環什麼的，不過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心理原因啦！
柳宮裁怒了好久的力，終於擺脫了羞澀，板著臉放下雙手，「你說呢？為此，我還被炒了魷魚！」
洛塵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地捉住了柳大丫的小手，那種柔軟和溫潤讓老單身狗一陣心神激蕩，頭髮梢都差點兒立起來。
「你……」柳宮裁吃了一驚，掙扎了一下，發現對方的力氣實在太大了，自己一定不可能掙脫的，便認命似的，垂著頭忍受了下來。
「謝謝！」洛塵看著面前嬌俏可人的柳大明星，心裡說不出的舒坦，跟著整個人便自信起來，「辰光的人腦子向來不好使，他們不要你，自然有人要！」
柳宮裁挑了一下眉眼，臉頰紅的更加厲害，「這次，我擅自離開排練現場，不單得罪了如日中天的水果台，還放了好幾個大牌藝人的鴿子，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名聲早就爛透了，誰還敢要？」
「惹了這麼大禍嗎？」洛塵捏著下巴，坐了起來。
「怕了？」
「怕個鬼！」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生出難以言喻的甜蜜。
「別人不要，我要你！」洛塵一時間有點兒得意忘形，一語雙關，拍著胸脯說道。
「輕佻！」柳宮裁終於有點兒招架不住了，抿著嘴使勁掙扎了一下。
洛塵連忙討饒，哄了好一會兒，才保留住繼續溫存的權力。
見柳宮裁側著身子坐在床邊，扭著頭不看自己，白皙的脖頸都有點兒緋紅，不由感慨道：「大丫，早知道死一次就能得到你的青睞，我一早就找閻王爺單挑去了！」
「你說，既然我們心裡都有彼此，為什麼前段日子你要狠心分手呢？」
「從那以後，我感覺天都塌了！」
柳宮裁啐了一口，俏臉一紅。可見他說得如此真誠，忍不住嘆道：「你這人，也不要太得意了！」
「剛……剛才的話，我只是……只是為了讓你早日蘇醒才說的呀！」
「反正，為了能正式開始跟你交往，我承受了許多許多的壓力，你明白嗎？」
注視著柳大丫晶瑩的眼睛，洛塵真的不太明白，不過仍舊深情地點了點頭，「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我們之間的隔閡皆因一首歌而起。是我太傻，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
「不如，就讓往事由一首歌而終吧！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唯一。」
「噫……」土味的情話，讓柳宮裁感到無比肉麻，扯了下嘴角，一臉嫌棄。
心裡，卻一陣溫暖。
洛塵輕笑了一聲，憑著回憶，輕輕哼唱起一首舒緩的情歌：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如影，隨行。
無聲無息出沒在心底，
轉眼，吞沒我在寂寞里。
我無力抗拒，特別是夜裡，
喔，
想你到無法呼吸。
恨不得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聲的告訴你，
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忘記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懷裡，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
洛塵淺唱低吟，並不完美的聲調卻因為深情，變得異常動人。
柳宮裁靜靜地聽著，回想起自己在質疑聲中逃離排練現場，匆匆忙忙中登上飛機，不顧形象地狂奔到醫院。
然後，卻發現意中人已經昏迷不醒，無限惶恐之中吐露心聲，不可自拔的陷入愛河……
為此，不惜背叛了自己心愛的妹妹，辜負了滿懷希望的經紀人小姐，放棄了與生俱來的高傲……
這歌兒，唱的就是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