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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心中一根秤,權衡天下人

  劍殤第三百三十六章心中一根秤,權衡天下人寒風呼嘯了一夜,清涼湖上的跨水木廊悄無聲息鍍了一層銀霜,風聲依舊嗚嗚咽咽。

  忽然,木廊上傳來一陣凌亂腳步聲,薄霧氤氳中現出幾個年紀相仿的少年人,並不理會旁人,爭先恐後往清涼湖外跑去。

  清涼湖前的那片枯黃草地上,一頭三人高的大白熊雙手負后,憨憨的熊臉上露出有點滑稽的笑,眯著眸子看遠處跑來的幾個人。

  然後它開始倒計時,「三!二!一!」

  「呼哧!」

  「呼哧!」

  「呼哧!」

  幾個少年人幾乎前腳跟著後腳停在了大白熊面前,一個個雙手撐膝,大口喘氣。

  「別停,別停,圍著清涼湖來跑兩圈,然後去瀑布底下沖個澡去。」大白熊拍著蒲扇大的熊掌,瓮聲瓮氣招呼。

  「啊?」

  一陣不情願的呼聲,幾個少年人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個坑沿湖跑動起來。

  「岳叔叔,早啊!」一身紅色勁裝的少女已經跑了一圈了,笑著沖大白熊招手。

  「唐丫頭,歇會兒喝口水?」大白熊舉了舉手中的竹筒,咧嘴笑道。

  「不了。」唐婉晴擺擺手,「走了,岳叔叔!」

  大白熊揮了揮手,抬頭往東邊看了一眼,嘀咕了聲,「還早。」

  他嘀咕完,腦袋一耷拉,就那麼睡了過去。

  東方微現魚肚白時,唐婉晴跑了一圈又回來,漸漸停下,抹了把額上細汗,看到大白熊杵在那裡,心知肚明一笑,上前拍了拍大白熊肚子。

  「咋了?」大白熊含含糊糊睜開眼皮,隱約看到是唐婉晴,又閉上眼睛。

  「快天亮了哦。」唐婉晴眨了下眼,彎腰解下手臂腳腕上的重物,轉身小跑去竹樓方向。

  她修行已經到了鍊氣二品巔峰,自然不需要這些增重的東西鍛煉體魄,不過李秋白讓她別丟了,正巧岳巍看谷里來的幾個同齡人骨架子太鬆起了興緻,她便跟著練了。

  岳巍打了個噴嚏,抬頭看東邊是有點亮了,揉了揉鼻子,仰頭喝了口水,深深吸一口氣。

  接著,貌似炸雷的熊吼便傳盪了開來。

  「十!」

  「九!」

  「八!」

  在岳巍數到五時,李承風已經遠遠能看見,這傢伙大吼了一聲,驟然加速。

  「四!」

  「三!」

  李承風第一個到達岳巍面前,一下子坐在地上,似乎死狗一樣不想動彈了。

  接著,林瀟第二個,雙手撐膝,大口喘氣。

  第三個是李湘湘,雙手叉腰,深呼吸了幾口氣,便緩了過來。

  齊思賢和林萍在最後一個數落下之際,幾乎同時停下,林萍腿一軟,差點沒倒下,被齊思賢一把拉住,兩個傢伙乾脆相互攙扶著,覺得嗓子眼裡又干又澀。

  「一圈就不行了?」岳巍斜眼看幾個人,那張頗有喜感的臉上帶著點譏嘲的味道,抬起熊爪點了點三個少年,「你看看你們,還不如人家女孩子,還有臉追人家不?」

  「有!」林瀟吼了一嗓子。

  剩下幾個人噗一聲全笑了出來。

  「臉皮比熊皮還厚。」岳巍罵了一句。

  這下五個人都笑出了聲,盡皆趕快噤聲。

  岳巍倒是不在意,瓮聲瓮氣道,「明天再早半個時辰,跑去瀑布底下,在俺後面的罰一圈。」

  「要命!」李承風連忙站起來,拔腿就跑。

  剩下幾個人也起身就跑。

  岳巍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嘀咕道,「跑啥跑,老子又不準備罰。」

  他說著,雙手背在身後,邁著四方步子,慢悠悠追過去了。

  ……

  唐婉晴晨習完,朝陽已經東升,霜華反射著金燦燦的晨輝,照得整個天地生機蓬勃。

  她伸了個懶腰,經過兩個房間,推開房門,去撓床上還在睡覺的小姑娘痒痒,「小懶蟲,太陽曬屁股了。」

  兩個人鬧了一陣子,李柳兒終於投降,連連道,「哎呀,起了起了。」

  她撓了撓亂蓬蓬的頭髮,扯下頭繩,頓時如同頂了個雞窩,卻一臉認真警告,「不許再撓我了,否則跟你絕交。」

  「知道了。」唐婉晴颳了小姑娘鼻子一下,「快點收拾,去媚姨家蹭飯。」

  「哦。」李柳兒坐在床沿上,打了個哈欠,眼睛眯起,暈暈乎乎,最後一頭栽倒回床上。

  ……

  清晨出門,李秋白便蹲在門檻上抽旱煙,裊裊的煙霧便青雲直上,熏得竹樓前雲煙霧繞。

  他身邊規規矩矩坐著小和尚十方,膝上放著一本經書,卻在眨巴著眼看雲霧間萬千形態變化。

  陽光明媚,背負長劍的中年人自木橋那頭過來,一隻白色小獸在木橋細圍欄上似乎松鼠上竄下跳。

  老人在門檻上磕了磕煙杆子,起身走過去,十方這才回過神來,低頭趕緊翻兩頁書。

  中年人走下木橋,老人正好也不急不緩走到木橋口,看了眼那小獸。

  小獸立即跳回中年人肩膀上,縮成一團。

  李秋白伸手揪著小獸後頸提起,點了點頭又放回去,徐徐吐出口煙,「能接你幾招了?」

  「只是切磋,三招即敗北,分生死,五五之分。」齊實沉吟道。

  「差不多。」李秋白又點了點頭,轉身返回竹樓,「這兩日便能回來,去接一接,順便敲打敲打那廝,再亂說話,可別怪老夫割了他舌頭。」

  齊實點頭表示明白。

  「灶佔了火,吃飯這幾天去蘇媚那裡,你帶著十方去。」李秋白蹲回門檻上,摸了摸十方的小光頭,眯起眸子,吞雲吐霧,「回來了跟他說,老夫今日去採藥,有事過兩天再說。」

  齊實看了眼十方。

  十方下意識縮了縮腦袋,趕緊站起來,將經書往懷裡一揣,起身撫了撫衣衫,咧嘴傻笑了下。

  齊實默然點點頭。

  ……

  萬里雪原正是風雪肆虐時,不時一陣狂風,無數的雪花便四方匯聚而來,如同雪龍翻滾,由遠及近,咆哮而來。

  幾個人對此見怪不怪,絲絲卻是新奇,連連驚呼,最後乾脆迎著那狂風亂雪跑去,一身風雪又跑回來,縮著腦袋獃獃萌萌,看得幾個人好笑又無奈。

  不過走得久了,大雪紛紛,洋洋洒洒都覺得礙眼,哪怕絲絲也厭煩起來。

  幾人入了雪原大半日,絲絲和王春燕便攛掇著休息會兒,李禪一向聽夫人的,跟寧君惜商量著尋了個背風坡讓幾人歇腳。

  李禪麻利生起一堆火,寧君惜從芥子戒中拿出些乾糧熱了熱,給幾人分食。

  頭頂不時有雪如鹽灑落下來,霧蒙蒙迷濛四野,火焰被風吹得倔強跳動,時不時濺起火花,顯示這裡並非逗留之地。

  不過,幾個人都沒放在心上。

  李禪與王春燕竊竊私語,討論的是虛無洞天到底是個什麼模樣,絲絲縮在玉石懷裡,歪頭看著兩個大人說話,死神和孤風便如同雕像,一動不動坐著。

  寧君惜背靠著雪丘,閉著眸子想著心事,他隱約記得出來時遇到過林家三兄弟,也不知道三個人有沒有到仲盛山。

  頭頂風聲如鬼嘯,白雪不時落在臉上,一陣冰涼。

  死神和孤風握住兵器,鞘與劍的摩擦在寒風中微不足道。

  寧君惜睜開眸子,見到火堆前坐了個熟人,儒衫氈帽,脫了靴子盤膝而坐。

  這是個熟人。

  他歪頭看了眼李禪。

  李禪咧嘴一笑,上前熱絡道,「冰天雪地的,難得湊一堆,貧僧尚有些乾糧果腹,老人家可要點?」

  「多謝。」老人笑笑,一點不覺得難為情,將兩隻手伸過去。

  李禪把自己的那半塊乾糧全部給他,又問,「老人家再來點酒暖暖身子?」

  老人依舊不拒絕接過,「多謝一禪禪師。」

  李禪臉一僵,咳了一聲,緩緩縮回去,「前輩好好吃,好好喝,晚輩不打擾了。」

  老人滿意點點頭,低頭咬了口硬邦邦的乾糧,就著口酒咽下,直到手裡的乾糧全部吃完,才抬頭,看了眼李禪,又看向寧君惜,「這次是沒口福嘍。」

  李禪臉抽了一下。

  「這次,前輩身後沒人追吧?」寧君惜微微眯著眸子,聲音中倒是不見半分拘謹。

  「這次是來找你的。」老人點點頭。

  「敢問前輩可是『秤砣人』?」寧君惜微微坐直身子。

  「似乎是。」老人不確定想了想,補充,「老夫張承禹。」

  「心中一根秤,權衡天下人。」寧君惜笑笑,聲音卻倏忽咄咄逼人起來,「敢問晚輩可做了什麼了,屈尊前輩找來?」

  老人又想了想,認真道,「非汝之過,卻因汝而過。」

  「晚輩當初若未出來,前輩又當如何?」寧君惜目光冰冷下來,隱隱有些怒意。

  「可你已經出來了。」老人站起身,並不贊同搖頭。

  「可前輩也送錯了東西。」寧君惜也站起身,朗聲道。

  老人穿靴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了眼寧君惜,「什麼?」

  「當初,晚輩出雪原時,碰上了一個身份極其尊貴的人,他拿了一尊嬴王璽。」寧君惜聲音篤然,「可他身不在東宮,亦非一國帝王,如何拿得起那璽,縱然攪動風雲,不過亂政,前輩如何解釋?」

  老人微微愕然,又搖搖頭,「這不一樣?」

  「有何不同?」寧君惜上前半步,「只因晚輩一介白衣,還是前輩的那桿秤本就是偏的。」

  老人眉頭微皺,有些不悅,「你這娃娃,忒得牙尖嘴利。」

  「人不犯我,我不侵人。」寧君惜絲毫不懼。

  「老夫只需一手便能殺你。」老人眉頭皺得愈緊。

  「那前輩的秤也不必端了。」寧君惜冷笑了聲。

  老人眼中驟然殺意流轉,幾個呼吸又收斂,沉吟半晌,點頭道,「下不為例。」

  「前輩若再來,提前打聲招呼,晚輩也好好酒好菜備上。」寧君惜退後半步,恭敬道。

  「牙尖嘴利,要吃大虧的。」老人扶了扶氈帽,雙手籠袖緩緩消失在風雪裡。

  寧君惜長長吐出口氣,背後已冷汗涔涔,轉頭看李禪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扯了下嘴角,「我見過他,早有些準備。」

  他才說完,身子頓時僵硬,緩緩轉身,看到風雪中,有人緩緩而來。

  然後,那人喊了一聲,「少爺!」

  「小齊叔?」寧君惜猛地鬆了口氣,連忙喊了聲,「小齊叔!」

  他才喊完,一隻白色小獸從風雪裡撲出,一下子撲進了寧君惜懷裡,把寧君惜撲得往後踉蹌了半步,咿呀咿呀叫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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