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殤第一百八十章少年秦蕭那座種了滿院芭蕉的小院里。
棋局接近尾聲。
白子丟盔卸甲,已定敗局。
花白頭髮的老人不再落子,抬頭道,「真讓他取出來?」
李秋白將黑白子依落下次序倒次一枚枚撿起,放入棋盒,淡淡道,「日後,酒劍山莊便只是酒劍山莊,不是很好?」
老人笑容苦澀又釋然,「是很好。」
李秋白點點頭,「你壽命無多,也該安心去了。」
老人笑容愈發苦澀,「也對,後輩們都沒這麼大福氣。」
李秋白抬頭看了他一眼,並未說什麼,起身道,「秘境什麼時候開啟?」
「酉時。」老人也起身道。
李秋白點點頭,「我另有他事,你同小惜說一聲,明兒我會來接他。」
老人欠身道,「是。」
李秋白已經轉身離開。
……
寧君惜看的志怪里,掃地僧多半是高人,瘋子多半是高人,隱居的人多半是高人,性格迥異,奇形怪狀的人也多半是高人。
所以,寧君惜覺得面前這個侏儒應該也是高人。
「前輩,您是酒劍山莊的人嗎?」
「……」
「前輩,您叫什麼呀?」
「……」
「前輩,您為什麼會在這裡?」
「……」
「前輩,您沒什麼事,晚輩便走了。」
那怪侏儒將自己的右手伸出來,在寧君惜面前晃了晃。
寧君惜嘴角一抽,「晚輩食素,不吃肉。」
怪侏儒猛地抬頭,幾乎與寧君惜臉對臉,「怎麼能不吃肉,肉是個好東西。」
寧君惜猛地往後跳了好幾步,「是,肉是個好東西,可不一定好東西所有人都要吃啊。」
「什麼好東西壞東西的,你吃不吃?」怪侏儒將自己的手伸出來,臉色猙獰問。
寧君惜嘴角一抽,哪有這樣的人,不對,這是個瘋子,腦袋中靈光一閃,「前輩,那種眼珠子您在那裡找的?」
「你吃肉?」怪侏儒眸子一下子亮了。
寧君惜趕緊點頭,「吃肉,吃肉。」
怪侏儒咧嘴一笑,將右手食指往嘴裡一放,左手臂招了招,轉身就走。
寧君惜眨眨眼,連忙跟著。
兩個人沿茅廬後面的一條小徑走去,
越走越偏僻,最後只剩下了一片草木幽幽。
怪侏儒回過頭來,右手手指也已經被吃沒了,咧嘴一笑。
寧君惜仔細看了看侏儒右手,也是平整傷口,似乎是直接被削下來的,不由納悶這怪人以前到底經歷了什麼。
「等……等……」侏儒手舞足蹈示意寧君惜原地等著。
寧君惜趕緊點點頭。
侏儒轉頭,手划太極,雙手間有玄奧氣息出現,漸漸濃郁。
寧君惜挑了挑眉,這裡的空間道痕似乎不太對勁兒。
只是幾個呼吸,侏儒雙手間出現一圈細小風旋兒。
寧君惜眨眨眼,轉身,踮腳,然後,一溜煙跑路了。
侏儒正在專心致志忙自己的,哪裡有心情管寧君惜。
風旋兒越來越大,逐漸變成了漩渦。
四周起了風,捲起枯草落葉,吹起侏儒一身襤褸衣衫,瀟瀟瑟瑟。
又過了幾個呼吸,漩渦逐漸定型,風也停止了下來。
侏儒轉頭找寧君惜,「吃……」
一片落葉打著旋兒飄過,氣氛有些寂寥。
……
寧君惜跑出去老遠,確定已經回到了酒劍山莊的那片後花園才停下腳步。
不遠處正好有一汪淺池,池水中細魚悠遊。
寧君惜便跑過去,往水裡一探頭,頓時齜牙咧嘴。
自己蓬頭垢面,鼻青臉腫,跟個逃荒的小難民一樣,真是夠狼狽的。
他連忙甩了甩頭髮,又撩水洗了把臉,勉強能看出來之前的模樣,便咧咧嘴,無可奈何。
剛想離開,身後有人誇張叫起來,「這是哪來的小乞丐,怎麼跑到酒劍山莊來了?」
寧君惜轉頭看去。
花園另一條小徑口站了五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宋香凝也在其中。
發出誇張聲音的是個個子高挑的鵝蛋臉少女,下巴微仰,似乎是個挺驕傲的主兒。
寧君惜撓撓頭,剛想解釋,另一個一身紅衣的少年笑嘻嘻道,「凝兒,這是怎麼回事啊?可別告訴我他也是被邀請來的。」
宋香凝顯然認出了寧君惜,卻沒解釋,只是玩味看了寧君惜一眼,「不是吧,我也不太確定。」
青衣的少年立即躍躍欲試道,「既然闖進來了,不妨讓我跟他過過招。」
「小梁,客隨主便,還是看看阿凝怎麼說。」白衣服的少年笑容溫和
道。
寧君惜見此,也不想跟宋香凝扯上邊了,故意一臉怯懦道,「幾位……少俠,我家長輩跟這裡的一個老爺爺忙去了,讓我在這裡玩,我不熟悉亂闖,迷了路,所以……」
鵝蛋臉的少女譏笑一聲,「那怎麼搞成這副模樣了?」
寧君惜一臉人畜無害,「沿著這條路往前直走,有一間茅廬,茅廬里有一個很奇怪的人,他給我吃他的眼珠子,我不吃,他就打我。」
白衣少年看向宋香凝,「阿凝,酒劍山莊里還有這麼奇怪的人,怎麼沒聽你說過?」
宋香凝早就猜到寧君惜是倒霉闖到那裡去了,可卻不會說出來,眨眼道,「我怎麼不記得,要不,你帶我們去看看?」
寧君惜連連搖頭,「那人可怕得很,他還吃自己的耳朵和手,我好不容易逃回來,才不要再回去。」
青衣少年立即厲聲道,「讓你帶路被帶路,否則我揍你。」
寧君惜很識趣哆嗦了一下,「你打我,我家長輩會生氣的。」
宋香凝眉頭跳了跳,這的確是個大難題,剛想說話,那白衣少年忽然上前,微笑道,「小兄弟,你不必怕,若是真有那怪人,我護著你便是。」
寧君惜心裡呸了一聲,他看著很小嗎,卻皺起眉頭,沉吟了好一會兒,「你不會拿我當擋箭牌,出事了先讓我擋著吧,我告訴你,我可沒有修為。」
白衣少年笑容愈發溫和,「怎麼會,小兄弟既然是普通人,我們修行者,自當有義務護小兄弟周全。」
寧君惜認真想了一會兒,遲疑道,「也行,但是我不信你們。」
白衣少年手一揮,拋給寧君惜一個小東西。
寧君惜抬手接住,看了一眼,驚訝道,「屏障符牌,這可是個好東西。」
幾個少年人心中一凜,看來面前這個邋遢的少年也不是個普通人。
白衣少年笑了笑,「不知小兄弟怎麼稱呼?」
寧君惜呵呵一笑,「寧君惜。」
「堰州?」白衣少年挑眉道。
寧君惜打了個哈哈,「我帶你們去,不過說好了,我在後面,你們在前面。」
白衣少年點頭道,「寧兄弟叫在下秦蕭便是。」
寧君惜笑了笑,「走吧,早去早回,要是我家長輩四處找了,說不定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