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殤第一卷旅人第一百二十九章紅日初升,一片光明。雪靈域中天亮了,九州卻天黑了,而且不是雪靈域那般只是黑了幾個時辰,而是一下子黑了五日時間。
史冊上,天狗食月的記載不是沒有,連罕見的天狗食日也是出現過兩次的,可從沒有出現這般長時間。
在這期間,即使家家戶戶敲門擊鼓以祈求重現光明都毫無成效,弄得九州皆人心惶惶,以為是天降懲戒,便自發跪地匍匐不起,祈求上天原諒。
至於修士,更是戰戰兢兢。
平常人難以察覺的惶惶威勢,對於他們來說如同被神明俯視,一呼一吸皆是煎熬,以致於不少山門裡的大人物紛紛選擇了閉關不出,那些蠅營狗苟之事更是無暇顧及。
不過,若有大神通者敢以天眼之術仰望天空,便會發現,雲海翻滾之上,有人在對峙。
那個渾身散發白芒,僅身上一襲道袍如凡間物品的傢伙淡淡笑了下,「我道是你李秋白怎麼這般好說話了,原來是為了如今這一遭。」
長須灰衫的老人面色平靜,並沒有想出聲的意思。
那傢伙便繼續說,「幾年前,你讓那少年出來,想來也不只是因為姚凌殤那幾人了。」
李秋白依舊一言不發。
那傢伙繼續心平氣和道,「當年一役之後,峨眉成了雪靈域,得以享受了千年大氣運,廣結善緣,卻是寅吃卯糧的手段,若是天機盡泄,難免受天道鎮壓,這是其一。」
「那位藉助妖族修鍊之法,觸類旁通,悟出長壽之法,可實際上卻是竊取天地氣運,若是讓天人得知,後果你該知曉,這是其二。」
「人生陰陽,陰陽失衡即化道,你雖花了大代價保那少年活到今日,可即將化道之軀,你我誰也不能保證他還能撐多久,這件事你比我清楚,孤注一擲,當真值得?其為三。」
「更何況,那少年身世你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此後若再無山上山下之分,必將又是一朝亂世,其為四。」
那傢伙搖搖頭,嘆氣道,「你莫不是以為你李秋白得了那位半數修為,又盡量遮蔽天機多活了這千年,便能扛得起那位散盡一切才扛起的擔子了?」
李秋白嗤笑一聲,「主公當年所為你現在倒是記得清楚了。」
那人身上光芒盡斂,模樣年輕,似乎正值壯年,嘆息道,「當年若非那位一人擔了整個天地的劫難,也不會落得那般田地。」
一直平靜的老人勃然大怒,「當年若非爾等算計,主公豈會化道,你也有臉提及?」
雲端上猜不透年紀大小與修為高深的道人毫無脾氣,只是似乎陳述事實說,「天命不可違。」
李秋白驀地起身,「好一個天命不可違,你既認命,憑何苟活千年?」
道人不動如山,「峨眉舊址現世的消息還未泄露,若是此時你回心轉意,猶有餘地。」
李秋白冷笑,「你若有能力將天機盤複位,儘管為之。」
道人又嘆了口氣,氣勢渾然一變,衣袂鼓盪,頭髮飄搖,默念了一串晦澀難懂的口訣。
一滴鮮血從他拳頭縫隙緩緩浮起。
李秋白面色忽然難看至極。
那滴血漂浮在那道人頭頂三尺時,道人忽然輕喝一聲,「請!」
雲海中轟隆隆一陣雷鳴之聲。
緊接著,兩個人都呆住了。
因為,雲海中顯現的並非預料之中的一座大門,而是一片廢墟。
廢墟中,一位面容模糊的白衣白髮男子半靠在一塊石頭上,似乎剛睡了一覺,微微伸了個懶腰,歉然微笑,「抱歉啊,天門毀了。」
李秋白渾身顫抖起來,顫聲道,「主公……」
道人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面上露出驚駭之色,只是瞬間又趕緊低頭道,「前輩。」
男子輕笑,「我記得沒錯,你可是年長我幾十歲的。」
道人不再言語。
這時,西方忽然傳來佛唱,有人悲憫道,「施主,一念靜心……」
男子揮揮手,那聲音頓時消失。
他自語道,「我這麼個連魂魄都算不得的一絲影像,怎麼成佛,真是可笑。」
那道人不僅未鬆一口氣,反而更加戰戰兢兢起來。
男子見到,認真解釋了一句,「這天門呢,不是我出手毀的。」
似乎是怕道人不信,他補充了句,「真的,騙你我天打五雷轟。」
道人卻冷汗都快下來了。
男子似乎覺得這般很沒意思,就問了一句,「還杵在這裡是有事嗎?」
道人立即欠身道,「晚輩告退。」
他身影一瞬消失。
男子搖搖頭,「這溜的比兔子還快,我很嚇人嗎?」
然後,他看向另一個方向,「藏什麼呢,以為他們看不到我也看不到嗎?」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出現在雲海上,欠身道,「玄冥見過前輩。」
男子上下打量了眼那個黑影,笑眯眯點點頭,「你我倒是沒見過,想來是後起之秀,資質不錯嘛。」
「前輩謬讚。」玄冥恭敬道,這個人受得起所有人的尊重,哪怕他玄冥是這個世間戰力最頂尖的三人之一,也不例外。
男子擺擺手,「別跟我客套這些啊,我這麼說是想說,你就是資質不錯,也不能挖我的牆角吧?」
玄冥微微一愣,講道理道,「收徒重在你情我願,他若想跟著晚輩,前輩也不能仗著自己身份阻止啊。」
「也對。」男子思索了會兒,輕笑起來。
之後,他忽然一揮袖子。
原本還站在面前的人瞬間不知道被甩去哪裡了。
男子甩甩手,鬱悶嘀咕道,「臉皮真厚。」
四周終於清靜了,男子懶散伸個懶腰,揮揮手,不遠處的那片廢墟瞬間消失。
他這才看向李秋白,「小白啊,脾氣還是這麼沖,要改改啊。」
李秋白噗通一聲便跪在了雲海上,深深拜服下去,「峨眉奴李秋白參見主公。」
男子面上露出些無奈,擺手道,「起來,快起來,難道還讓我扶不成?」
李秋白抬起頭,熱淚盈眶,「是。」
男子面容愈發無奈,嘆了口氣道,「那片雪原是存在的,並非你的幻象,所以不要有什麼僥倖心理,你現在看到的我的確並非是我,哦不對,應該說是千年前的我,現在呢,我時間也快到了。」
他抿唇笑了下,「我跟他給你們爭取了十年時間,十年後,天門將會重現世間,你們現在這樣可不行。」
李秋白低下頭道,「是。」
之後,四周一片寂靜。
李秋白再抬頭看去,身邊早已沒了那個一身白衣的男子。
「主公!」面容蒼老的老人驀地跪倒在地,淚流滿面。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縷金輝照在老人身上,暖洋洋的。
原來,天狗離開了。
老人抬頭看去。
正值清晨,東方紅日初升。
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