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帳,燭火,香煙裊裊。
耳邊低喃聲幽幽渺渺。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
寧君惜猛地坐起身來。
一身紅梅散落,風吹過,卷了一地紅粉。
寧君惜一臉茫然,入眼的紅色刺得他頭疼,夢中的畫面再次出現在腦海,讓他忍不住閉上眼,心臟砰砰狂跳。
過了好半天,他長長吐出口氣,才覺得稍微好受些了,睜開眸子。
和風抖動枝椏,抖落紅梅,隨風紛飛。
他看著滿目的紅梅,可能是睡了一覺的緣故,雖然還是有些芥蒂,卻沒那麼難受了。
然後,他又想到他的夢,一頭霧水。
他好像是夢到有人成親,可他也沒見過別人成親啊,怎麼莫名其妙會夢到這些亂七八糟的。
他想著想著,面色漸漸古怪起來。
按書里的說法,他這似乎算是做一場春夢!
可怎麼感覺像是做了場噩夢?
他哭笑不得,下意識掃了眼梅林,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
然後,他趕緊甩甩腦袋,將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站起身,四下環顧,心裡嘀咕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喊了聲,「毛球!」
梅枝上的積雪被風吹落,在少年面前吹過,四周靜悄悄的。
「算了,我自己找吧。」寧君惜無奈嘆了口氣,繞進了紅梅里。
……
四周昏昏暗暗,面前是一面長長的石壁,或許年代有點久遠,上面落滿了灰塵。
夜明珠淡淡的光照在石壁之上,刻在上面的字便有些模糊不清了。
李湘湘茫然四顧,最後視線落在石壁之上。
她記得她掉進了雪狐群里,然後被一群雪狐追趕,一直跑,一直跑。
她不願與那些雪狐起衝突,可那些雪狐卻依舊不依不饒,最後她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後終於沒了雪狐,可一抬頭,面前卻站了只六尾雪狐。
然後,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石壁上的字彷彿有魔力,每一個字都看不真切,彷彿有淡淡的迷霧遮在眼前,可卻讓李湘湘忍不住去看,不願移開視線。
理智告訴她,這並不是件好事,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只是獃獃看著那些看不懂的字。
一時間痴了。
不知不覺,自石壁里開始發出淡淡的光,越來越濃郁,漸漸將整個地道照亮得如同白晝。
隨光芒的逐漸濃郁,無數的文字緩緩浮現出來,從石壁之上脫離出來,漂浮在半空。
李湘湘魔怔了般,仿若不覺。
漸漸,文字將少女包裹,如同潮水,文字亮起了白色的光芒。
驟然大放光明。
一瞬之間,李湘湘消失在了原地。
通往石壁的是一條不知長短的昏暗通道,這時,通道中發出幽幽的輕嘆。
「老祖宗的傳承,該出世了。」
一隻白狐轉身離開通道,六條雪尾在其身後隨意舒展。
……
繁花終有窮盡時。
寧君惜憑著直覺繞出了梅林,入眼是一條幽徑,蜿蜒向不遠處的簡陋木屋。
他愣了一下。
這裡是雪靈域,不可能有人在此定居,見到間木屋實在是件驚奇的事。
驚奇歸驚奇,寧君惜倒是沒多少忌憚,略做猶豫踩在了小路上。
雪靈域是這世間最友善的福地,只要你不隨便招惹,其內的生靈不會太為難人,當然,你若是求取傳承機緣,就是另一說了。
木屋裡窗明几淨,像是常有人打掃,鍋碗瓢盆皆在,收拾得整齊乾淨。
這似乎是個普通人家,而且看樣子主人家剛剛出門。
要是這裡不是雪靈域,寧君惜也這麼覺得。
可這裡是雪靈域啊,是破碎的洞天,一到冬天,便是宗師境之人也可能被活活凍死的地方,誰敢在這裡隱居?
寧君惜覺得詭異,連忙出了木屋,又在木屋后看到了一座孤墳,墓碑似乎也並未立多久,上面寫著愛妻夏語冰之墓,卻沒寫立碑人。
「打擾前輩安眠,是晚輩的過失,這便離開。」寧君惜雖然奇怪,也沒心情搞懂,沖著墳墓彎腰一禮。
這時,一隻小獸兩下跳上了寧君惜肩膀,咿呀叫了聲。
「寧君惜!」緊接著,李柳兒清脆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小姑娘小跑過來,「你跑這裡來了也不說一聲,害我們好找。」
寧君惜示意小聲點,眼光瞥了眼墳墓。
小姑娘趕緊行了個佛禮,小和尚也跟著行了一禮。
「你們跑得太快,一眨眼便沒了人,還好意思說我。」寧君惜拉著兩個孩子走,沒好氣道。
「是你走得太慢。」小姑娘嘀咕道。
寧君惜自然不會尷尬,轉移話題道,「好了,那現在幹什麼?」
「那邊有個池子,池子里有魚。」小姑娘笑嘻嘻往西邊指。
寧君惜微微皺眉,張張嘴,又看了眼毛球,戳了戳它,「你說呢?」
毛球把他們帶到這裡,總不會是讓他看梅花的。
毛球咿呀了聲。
寧君惜無奈苦笑,聽不懂,「帶我去。」
毛球咿呀了聲,跑了出去,方向跟小姑娘指的方向竟是一致的。
「一起吧。」寧君惜偏頭看了眼兩個孩子,很無奈說。
「寧君惜,你要給我烤魚吃。」小姑娘理所當然說。
「走了,小吃貨。」寧君惜拍了下小姑娘腦袋,沖了出去。
「寧君惜,你還沒答應呢。」小姑娘立即不樂意叫起來。
……
梅林西邊,的確有一條溪水,水流清冽,有梅花順水潺潺而游,逆流往上地勢頗高,遙遙可見一塊圓形大石,大石旁依偎了棵紅梅,搖曳生姿,偶爾有梅瓣飄飛,很有意味。
毛球帶著三人到溪流邊上,便不再帶路,只是四下張望。
寧君惜在後面看著,微微皺眉。
他要是現在還看不出來是有人指使著毛球過來的,他就是傻子。
然後,他猛地轉身。
圓形大石頭上,不知何時多了個白衣白髮的年輕人。
他靠在梅樹上,微微仰頭,輕合雙眸,神態隨意安詳,紅梅鋪在他身上,點綴了他一身素色。
似乎察覺到了寧君惜的視線,年輕人睜開眸子,轉頭微微一笑,似乎老友重逢,「回來了。」
「你是……」寧君惜愕然。
年輕人沒回答,站起身來,抖落了一身紅梅,清冷絕塵。
「該回來了。」他輕輕說。
四個字似乎重鎚重重敲擊在寧君惜心口,瞬間他只覺得心臟抽搐般得痛,無法呼吸,天旋地轉。
只是一瞬,意識被黑暗包裹,再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