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原邊界開了三年酒肆,寧君惜識人辨事沒長進多少,怎麼安慰人倒是明了不少。
畢竟那等偏僻之地,去的外鄉人除了恣意隨性的俠士,也就是落魄人和傷心人了。
看的多,聽的多,想的多,許多事便比較容易無師自通。
即使他自己都懵懂得很。
至於匪寇惡徒,有雪原這個明晃晃的禁地在,一般人都不敢去,不一般的人去了也不會去招惹寧君惜,除非閑得無聊想搞事情。
落魄道士捧著杯子,一點點喝熱水,經少年一番安撫,情緒穩定了不少,就是撇著嘴想哭。
寧君惜就沒法子了,一直撓頭。
毛球估計是覺得有趣,也伸爪子幫寧君惜撓,結果被寧君惜拎著後頸直接丟了出去,委屈巴巴縮進了齊實懷裡。
齊實看著少年一本正經又迷迷糊糊的模樣,嘴角使勁往下撇,憋笑憋得很辛苦。
好在那落魄道士到底不是小姑娘,沒真哭起來,就是問寧君惜借了二兩銀錢,說等他有了銀子,必定歸還。
寧君惜漫不經心揮手,「好說,好說。」
最後,落魄道士跟著寧君惜搓了一頓,又走進了雨幕里。
這次,寧君惜就沒攔了。
倒是林老伯過來拉他,說可以不要他房錢讓他住上一晚,這麼大的雨,出去了也是遭罪。
只是落魄道士鐵了心要走,才不再勉強。
臨走時,落魄道士同寧君惜說,他叫張無峰,師承龍虎山,若寧君惜去龍虎山,可以去找他。
寧君惜順口問了句,可認識顧元清。
張無峰懵懵懂懂,搖頭表示不知。
寧君惜便揭過這一茬兒,笑著點頭。
這倒真算是萍水相逢了。
兩個人上樓時,有漢子笑嘻嘻沖寧君惜喊,「小傢伙,龍虎山上可沒這麼寒酸的道士,你那銀子估計打水漂兒了。」
寧君惜沒理會,只是偏頭看齊實,「齊叔覺得呢?」
齊實笑笑,反問,「少爺覺得呢?」
寧君惜笑眯起眸子,「我信他。」
齊實便沒再說什麼,只是嘴角笑意更濃了些。
沒去過龍虎山的人自然不會知曉,龍虎山腳下有個渾渾噩噩的老道士,結草而廬,並不與山上人來往,日子過得更是清貧,可身邊卻跟了個小鬼頭。
當年,他去龍虎山拜訪時,碰上的小鬼頭還是個走路搖搖晃晃的娃娃,如今倒比他還要高了。
……
夜色愈發深沉。
大雨已近停息,雨滴砸落屋檐聲滴滴答答,顯得黑夜愈發寂靜。
卡啦!
忽然,黑漆漆的房間發出一聲輕脆響聲。
床榻上的漢子猛地坐起身來,等了片刻,吹起火摺子,四下環顧。
房間內依舊靜悄悄的。
房外蟋蟀鳴叫了幾聲。
漢子警惕穿梭於幾箱貨物間,如同黑暗裡機敏的貓。
卡啦!
又一聲輕響,是鎖頭掉落在地的聲音。
漢子猛地轉身。
然後,他看到角落裡一雙綠油油的瞳子正直勾勾盯著他。
漢子皺起眉,看著那雙瞳子,後退挪到燭台前,準備點起蠟燭來。
火摺子的光太黯淡,無法確定是不是有人進來了。
然而,轉身之際,一隻木箱猛地被掀開。
漢子連忙轉頭。
窗戶處發出砰一聲悶響。
幾乎同時,燭火被點燃,整個房間漸漸亮堂起來。
漢子猛地撲向窗戶,身形靈巧得如獵豹,卻什麼也沒看到,只有夜風嗖嗖往屋裡灌。
忽然,一股狂風吹進屋子,燭火瞬間熄滅,屋子裡再次一片寂靜。
房外的風聲鬼嚎般響起,樹葉聲颯颯作響。
十幾個人猛地闖進屋子,都是一身整齊。
幾個人連忙吹著了火摺子,整個屋子再次亮堂起來。
「大哥,發生什麼了?」前面的一青年掃了眼房間內,看到那隻被打開的箱子,瞳孔一縮,低聲問。
漢子關上窗戶,眯著眸子說,「跑進來一隻貓。」
昏暗火光下,漢子的面容有種猙獰可怖的錯覺。
「大哥是說,那兩人?」青年眉頭皺得愈緊。
「去試探試探。」漢子吐出口氣,「這事,容不得半點馬虎。」
青年點點頭,轉身跑出了房間。
……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燭火燃起,房門很快打開一條縫,一個睡眼惺忪的少年探出腦袋來。
他眨眨眼,露出個溫和得體微笑,「大哥有事?」
「剛才,我屋裡跑進去只白貓偷吃,還撞壞了窗戶,我過來問問,是不是你的?」門前的青年臉色並不好看。
寧君惜怔了下,「沒有啊,我一直抱著它睡的。」
青年面色更難看,「小兄弟,你這麼說了,我該信你,可修繕窗戶怎麼也要幾錢銀子的,我自己出,也是虧不是。」
寧君惜笑了下,將房門大開,「行吧,那你進來看看吧。」
他轉身回屋,喊了聲,「毛球。」
一隻渾身雪白的貓從床上竄下來,兩下便鑽進了少年懷裡。
寧君惜給毛球順了順毛,抬頭沖他笑,並不在意青年的質疑,「我沒騙你吧。」
少年膚色本就很白,白衣白髮顯得膚色更白,懷裡還抱了只通體雪白的貓,那麼一笑,就好像剛剛化身為人的妖精。
青年忍不住頭皮發麻,「打擾了。」
他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寧君惜將毛球丟掉,去關上房門。
齊實從房樑上跳下來,手裡拿著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微微皺眉,「少爺,是原石。」
寧君惜眨眨眼,「真是原石。」
有些地方,地下能孕育出蘊含濃密靈氣的石頭,按濃度高低分為不同品階的靈石,可供修行者修行,布陣,煉丹等多方用途。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靈髓,是上古時期大量靈氣經日積月累彙集形成液體,被包裹在密度極大的岩石中,這種岩石便稱為原石。
可以說是價值連城之物。
毛球跳上少年肩膀,邀功般叫了聲。
寧君惜卻揪起毛球的後頸到面前,一個板栗砸下去,「誰讓你跑過去的?別說是我,我可沒讓你去。」
毛球立即耷拉下了腦袋。
寧君惜氣呼呼道,「你知道你惹出多大的事嗎?再來個殺人滅口什麼的,怎麼辦?你這惹事的毛病跟誰學的?」
毛球更加蔫頭耷腦了。
齊實憋笑,「毛球似乎一直跟著少爺。」
寧君惜噎了下,也蔫頭耷腦下去,「可我也沒惹過事啊,還是這麼大的事。」
突然遇上原石交易,看情況還不是小數目,稍微有點腦子就能猜出來,必然撞上了大事。
齊實卻毫不在意,繼續憋笑,「其實沒什麼的。」
寧君惜眨眨眼,「真的?」
齊實微微眯起眸子,「當然。」
寧君惜想了想,「也對,那就睡吧。」
齊實點點頭,打開窗戶,躍了出去。
寧君惜關上窗,微微打了個哈欠,低頭瞥了眼毛球,「不許撒嬌,不許上床,自己反思。」
說完,上床睡了。
毛球委屈咿呀了聲,抱著桌腿,也蜷曲著睡了。
ps:想想,靈石是煤,靈髓是石油,靈氣是天然氣,是不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