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獸鬧了一陣子,很快爬上岸。
毛球抖了抖身子,就往寧君惜懷裡鑽,寧君惜只能哭笑不得地拿大氅給毛球擦毛。
林南很紳士風度地將自己的外衣遞給唐婉晴,唐婉晴卻擺擺手,沒承他的好意。
她修鍊的是水火雙屬性功法,真氣運轉一個周天,身上便能如同蒸籠般熱氣騰騰,沒多久,雖有濕意,卻無傷大雅。
林南也不覺的尷尬,慢吞吞再將衣服穿上。
三個人又休息片刻,開始返程。
此時,日已西斜,陽光鋪了雪色一層金輝,整個草原極美。
走得自然不是原路,虛無洞天條條大路都是通往清涼湖的,可謂進去容易出來難,不過景緻仍甚美。
路過竹林,寧君惜想到已經很久沒去見怪婆婆了,便同唐婉晴打了聲招呼,說他有些事,讓她先走。
唐婉晴本想跟著,寧君惜便逗她,頭髮都跟奓了毛的小獅子一樣了,還不回去收拾收拾,打算嚇人嗎?唐婉晴立即紅著臉竄了出去。
這丫頭的軟肋,寧君惜總是能很輕易找到。
林南自然不用寧君惜為難,很識趣追了過去。
……
時隔一年多,寧君惜再次來到了至善墟。
至善墟依舊沒變,少年卻早已不再無憂。
寧君惜看著天機盤和那個狼狽的身影很久,才喊了聲,「怪婆婆!」
那身影顫了下,然後放開沉重的鎖鏈,走到少年面前,緩緩坐下。
寧君惜也緩緩坐下,靠在那堵看不到的牆上。
「讓我在這兒睡會兒,可以嗎?」他輕輕說。
女子愕然又無措看著少年。
「我走了一天的路,很累。」寧君惜補充說。
女子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
寧君惜便闔上了眸子。
他睡得很快,因為他真的很累。
女子靜靜看著少年,看著她朝思暮想的小人兒,很想摸摸他稚氣未脫的面頰,撫平他即使夢裡仍緊皺的眉頭。
可她終究不敢。
她怕把少年驚醒。
她知道,少年一直怕她。
昏暗混沌的空間,無日無月,時間似乎也是靜止的。
少年一直未醒,顯然累極了。
空間一陣扭曲,長須老人出現在至善墟里。
他輕輕咳嗽了聲。
女子便似乎做賊被捉了個正著般一下子驚慌失措,「前……前輩……」
老人擺擺手,示意她自去。
女子起身倉促離去。
寧君惜被驚醒,有些茫然四顧。
他先看到了女子離去的背影,然後看到了老頭子。
他抿起了唇,「他們走了?」
老頭子捻著鬍鬚搖搖頭。
寧君惜沉默了幾個呼吸,低斂下眼瞼,淡淡說,「以後,我不會再來了。」
遠處的女子身形頓在了原地。
老頭子沒有說話,轉身離去。
寧君惜也快步跟去。
……
大雪之後,寧君惜又開始忙,忙得不可開交。
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卻恨不得每一息都掰成兩半用,幾乎十個時辰都安排得滿滿的。
小齊覺得不妥,勸了幾次,可每次少年都呀一聲『有嗎?』,然後又自顧自翻書或者做其他事去了。
日出又日落,很快冬至。
這日,寧君惜翻出了本很破的書,上面很多看不懂的字,他便讓小齊去書庫找找類似的字帖,他好把書看完,自己就邊想著心事,邊抱了兩本能看懂的書往樓上走。
還沒上樓梯,迎面一個人便跟他撞在了一起。
寧君惜退了幾步,抬頭見是唐婉晴,又見她雙頰緋紅,神態扭捏得很。
他有些愕然,本能就問了句蠢話,「發燒了?」
唐婉晴臉更紅了,羞羞怯怯說,「那個,林南哥說喜歡我。」
「哦。」寧君惜沒多想,又反應過來,「嗯?他還沒走?」
唐婉晴匪夷所思看著寧君惜,指了指老頭子房門口。
寧君惜瞥了眼,眉頭微皺,「他們就這麼跪了半月?」
唐婉晴搞不懂寧君惜什麼意思,點點頭,「對呀,而且李爺爺除了大雪那天讓你帶林南哥四處轉轉,便再沒搭理過他們。」
寧君惜眉頭皺得愈緊,不明白老頭子什麼意思,卻知道了林南什麼打算,不過他也不想多理會。
便是把林家底蘊都加起來也比不過唐家的十分之一,一個林南除非瘋了,否則還不敢真對唐家大小姐怎麼樣。
「同老頭子說過嗎?」他隨口問。
唐婉晴沒寧君惜腦袋轉得快,呆了呆,「什麼?」
「林南的事。」寧君惜眯著眸子看著林家那些人問。
「我拒絕了。」唐婉晴的俏臉又染上了緋紅。
那她跑來幹什麼?
寧君惜驚訝看了眼少女,不過到底沒問,而是笑著揉了揉少女頭頂,「不喜歡便不喜歡,以後碰上的大好男兒多著呢。」
他打了個哈欠,揚了揚手裡的書,「好了,你去玩,我忙著呢。」
唐婉晴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寧君惜思路跳的這麼快,上一息還安慰她,下一息就趕人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寧君惜卻已經快速上了樓,房門一關,去忙自己的了。
於是,唐婉晴幾乎快哭鼻子。
君惜哥哥怎麼能這樣,一點不等她把話說完。
這天晚上,寧君惜去找了老頭子。
老頭子在煉藥,整個房間火光交映。
「我希望是我的錯覺,你似乎想告訴我,林家是與我有些淵源的。」寧君惜站在老人身後,平靜說。
老人沒有說話,四周唯有拉風車聲和爐火呼呼作響聲。
寧君惜等了會兒,有些疲憊閉上眼,「既然,當初他們把我丟進了雪原里,便一定沒想過我會活著,所以,日後,我不會再理會任何關於我身世的事,也不會主動找他們,即便以後無意得知,我也不會認他們,我只是寧君惜……和虛無洞天的少主。所以,林家,你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不必等我的態度。」
老人依舊沒說話,卻點了點頭。
寧君惜微微勾起嘴角,想笑得淡然些,卻滿滿苦澀,「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一大把年紀了,別總熬夜。」
他搖搖頭,轉身離去。
老人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眼少年背影。
瘦弱單薄,似乎風吹即倒。
老人又嘆了口氣。
他本不想給少年負擔,可少年自己卻一聲不吭擔了起來,又能如何?
他不再多想,繼續一下下拉動著風車。
急風兜兜轉轉穿過爐膛,紅彤彤火光頓時忽明忽暗,整個房間也明滅不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