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君惜猛地醒來,毫無徵兆。
他盯著竹制的房頂,呆愣了會兒,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虛無洞天?
四下一看,滿是刻痕的書桌,散架的書卷,老頭子的戒尺,透底的尖底木桶……這不是他的狗窩,啊呸,是房間嘛。
他竟然回來了。
寧君惜眨眨眼,連忙一看手腕,一條血線紅得刺眼。
他哀嘆一聲,一頭栽在了床上,「怎麼是真的啊?怎麼能是真的?我的真氣,我的精血,又是三年,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到金剛境。可惡可惡可惡!」
「那隻雪玲瓏呢,我要烤了它!」他一下子坐起來,面露凶光。
「嗷嗚!」
身邊低低一聲獸吼,一隻小腦袋從被子里探出來,奶聲奶氣又叫了聲。
寧君惜呆了呆,幾乎本能大叫了聲,踉蹌跌下了床,指著鑽出來的小傢伙結結巴巴,「你……你怎麼能睡我被子,誰讓你睡的,哎,你別過來啊,我錯了,你睡你睡,你別下來啊,我把床都讓給你了,還不行嗎。」
小獸卻完全沒聽寧君惜的,又叫了兩聲,直接撲了下來。
寧君惜罵了句髒話,連忙避開,才退了兩步,胸口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他一屁股跌在地上,一低頭,小獸就趴在他懷裡,一雙圓溜溜的小眼淚汪汪看著他。
寧君惜臉黑了黑,果然,別說神遊境的雪玲瓏,就是只發揮了宗師實力的他就躲不掉,唯一慶幸的,這雪玲瓏傻,不吃他,否則他絕對死了不止一次了。
這時候,竹門咯吱一聲輕響,一位長須老人端著碗葯進來,「呦,捨得醒了?」
寧君惜小心翼翼去揪小獸的後頸,揪了兩下,那小獸抓他抓得緊,竟然沒揪下來,不由皺眉,「死老頭子,這小東西是你搞的鬼吧?」
「你都跟人家簽了血契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老人將葯遞給少年,詫異道。
「血……」寧君惜臉色一僵,跳起來一把揪住老人的鬍子,「你說什麼?」
「哎呦,小祖宗呀,老頭子這鬍子才長起來,你就手下留情吧。」老人趕緊去扳少年的手。
少年卻幾乎快哭了,「我以為是雪玲瓏受傷,結果你跟我說是血契,你知道我差點因為這個丟了命嗎?」
「小祖宗,咱先撒手,你看你手裡一把鬍子了。」老人疼得直咧嘴。
寧君惜看了看老人,癟癟嘴,鬆開手,竟然不聽老人解釋了。
「小惜,你別生氣啊,你不想想,老頭子把雪玲瓏給你送過去了,能不管你,要不冰天雪地的你怎麼回來的。」老人一見到這情況,趕緊討好地去拉少年。
看著少年從小到大,少年的脾氣老人可是清楚的很,要麼沒脾氣,一發脾氣,脾氣絕對大的嚇人,還是趁火沒上來,先澆滅了再說。
寧君惜冷哼了聲,伸手就把小獸往下扯,既然是血契,他就不用太客氣了。
小獸被揪得咿呀直叫喚,淚眼汪汪看寧君惜。
老人看得鬍子直抽,連忙說,「溫柔點,人家還小,還救過你,你有氣也別往它身上撒啊。」
寧君惜動作一頓,抿了抿唇,力道一松,胡亂揉了揉小獸。
小獸一下子開心起來,兩下爬上了少年肩膀,拿小腦袋蹭了蹭少年腦袋,算是回禮。
寧君惜本能就想揪下來,又硬生生頓住,渾身僵硬,理智倒是回來了不少,「你怎麼弄來的?」
老人鬆了口氣,「這個真是機緣巧合,小雪那會兒,老頭子出去遛了個彎,半路上碰上了只雪狐在藏東西,然後就好奇湊上去看了兩眼,結果,那隻雪狐就想跟老頭子拚命,這不是找不痛快嘛,老頭子乾脆利索一巴掌就把它給拍死了,結果就剩下這個小傢伙了。老頭子養了兩天,覺得夠嗆,就給你送過去了。」
雪玲瓏的長毛擾得寧君惜幾乎抓狂,他眉頭打結問,「你確定拍死的不是它娘親?」
「給那隻狐狸天大的造化也生不出雪玲瓏來,」老人嗤笑一聲,「說不得是從哪裡偷來的。」
「雪族現在很亂?」寧君惜瞬間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怎麼,還想多管閑事?這次教訓不大?」老人一瞪眼,「老頭子說了多少遍了,別多管閑事,你不聽,吃了多少苦頭了,指望著次次老頭子都能救你啊?」
「這次是意外。」寧君惜有點心虛道,「再說,那不是多管閑事,那些人好像是找我的。」
「你?你當你是什麼人,皇子王爺,要不就是將軍世子,這麼大面子,連帝都十六衛都能引來?」老人嗤笑一聲,「這個,老頭子打聽過了,前幾個月刺殺姚凌霄的人逃進了雪原,那人極善易容之術,又精研奇門異術,所以才要屠村,跟你這臭小子可是連點毛的關係都沒沾上。」
「是嗎?」寧君惜懷疑看著老人。
「騙你幹什麼,老頭子還想留著點鬍子呢。」老人沒好氣將碗遞過去,「快點喝,涼了苦不死你。」
「哦。」寧君惜接過碗一飲而盡,苦得直吐舌頭,肩上的小獸還不識好歹,一個勁往他嘴裡嗅,寧君惜躲得不勝其煩,「血契能解嗎?」
「能,血契是平等契約,只要修為高的一方願意解除,隨時可以解了。」老人意味深長笑笑,「不過,看情況沒有過幾十年,難呀。」
寧君惜心裡哼了聲,這小傢伙看著挺好騙,等過些日子它開靈智了,他就騙它把這該死的血契解了,想想身邊成天跟了這麼個毛茸茸的小東西,他頭皮就發麻。
誰知道,老人接著又說,「你如果真想騙這小傢伙解契約,不想它死就過兩年。」
「為什麼?」寧君惜心裡一咯噔。
「睡了小半年,莫不是連腦子都睡傻了?」老人戳了戳少年的腦袋,「都沒以前機靈了。」
「小半年?」寧君惜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大雪回來的,現在是春分,小半年,沒錯。」老人一本正經說。
「我……」寧君惜深呼吸幾口氣,「您接著說,我聽著。」
老人嘴角弧度勾了勾,笑得極其隱秘,「這小傢伙本來出生就沒多久,又是顛沛流離,又是血契的,現在就借著你活著呢,你要是死了它立馬死,信不信?」
「等等,你的意思是,它其實是靠我吊著命?」寧君惜不可置通道。
「真氣共享嘛,誰讓你是它主人呢。」老人拍拍寧君惜的肩膀,渾不在意說。
「我……」寧君惜胸口一堵,一下子又撲在了老人身上,去揪老人的鬍鬚,「你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沒跟我說?」
「都都都……都說的差不多了。」老人連忙抓住寧君惜的手腕,「小惜啊,有話好好說,咱先撒手。」
寧君惜卻一點不買賬,紅著眼睛看老人,「你跟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