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五臟六腑俱損
儲秀宮裡忽然燈火通明，奉昭妃趙令曦之令，來了三四位太醫。
趙令曦命墨痕將三皇子帶到側殿，但他死活不肯走，趙令曦只好讓他陪在靜嬪身側，或許有個萬一……
這將是他與靜嬪的最後一面。
四位太醫垂著袖子一一回報靜嬪的脈案。
「靜嬪娘娘五臟六腑俱損，氣血鬱結，邪氣入體……」
「靜嬪為何會病到如此境地？」趙令曦眉目一沉，她越聽越覺詫異，「她不是被打了板子受傷的嗎，怎會五臟六腑俱損呢？」
「啊這……」太醫們面面相覷，互相探視對方的意思，「靜嬪娘娘傷勢嚴重，或許板子打重了，才殃及她的臟腑之中……之前給她上藥，傷口也遲遲不能癒合……」
「真是奇怪了，還是微臣替靜嬪開的葯，前兩天娘娘交代微臣要密切注意靜嬪的傷勢，微臣查閱了藥方，特意換了一副新的方子，不料毫無效果……」另個太醫愁色滿面，捻了捻白須，百思不得其解。
「會不會是你那新方子出了問題？」他的同僚焦急尋找背鍋的人。
「亂說，難道我是那種會在病者身上試方子的人嗎？若無把握，我斷斷不可寫出這個藥方！」白須太醫急了，可以質疑他的醫術，但若質疑他的醫德他要和你翻臉！
但這個太醫姓謝，醫術極好，趙令曦是知道的。
「別吵了，吵架能解決問題嗎？本宮要你們保全靜嬪！」趙令曦赫然打斷他們的互相指責，周身充滿權勢的威嚴。
「不好了，不好了，靜嬪娘娘又吐血了。」儲秀宮的宮女慌忙跑進來，趙令曦趕忙帶著太醫們疾步跑進寢殿里。
只見燈火如晝中，三皇子半身血跡斑駁，雙目獃滯，宛如從屍堆里扒拉出來，墨痕手忙腳亂地替他擦拭。
而靜嬪歪了半個身子在榻邊，烏髮蓬鬆耷拉在肩膀上，身上輕薄的衣裳攏不住她瘦削的身子，露出青白的皮膚，身下以至榻前，一片猩紅。
墨痕看到趙令曦，立即將三皇子抱給她，「剛才……三皇子給靜嬪娘娘看您的字帖，不料靜嬪娘娘突然……噴出血來……」
趙令曦腦海中忽然想起一事，當時慎刑司的穗兒也是突然噴血，當時她們立即反應穗兒被人下毒了，那靜嬪是不是也是？
趙令曦突然想起藏在袖子里的紙條，避到無人的地方，將紙條打開，上面是一行字。
申時三刻，清涼台，商議。
現在已經過了這個時辰了，趙令曦已顧不得許多，若端王知道了穗兒中了什麼毒，那靜嬪或許就有救了。
「畫蝶，你幫本宮看著儲秀宮，告訴太醫，靜嬪或許是中毒了。」趙令曦臉色無瀾，就算局面再亂，她也不可以自亂陣腳，將腰間的玉牌交給畫蝶，「本宮去去就來，若有人問本宮的去向，就替本宮圓過去，見此玉牌如見本宮，這裡暫且交給你。」
畫蝶還來不及問趙令曦要去哪裡，趙令曦便行色匆匆地鑽進夜色里。
就算靜嬪已命懸一線，但對於整座後宮來說，宛如是一件小事，相對於他人來說，靜嬪的生死還比不上今夜是否好眠。
趙令曦連盞燈籠都未帶，全憑記憶在月光中找到了清涼台，她甚至都不確定端王還在不在。
此時的月亮又亮又圓，站在清涼台上的人影見著不遠處的少女步履匆忙趕來，這漫天的月光單單灑在她一人身上，她兀地抬起頭，雲鬢霧髻之下是一副麗容，骨格風華，華美絕俗。
他的皇兄偶爾會提起她，說她膽大妄為，說她目無君主，全靠著母后的寵愛才留她在宮中。
「皇兄，你對昭妃頗有偏見。」他飲著酒，雙頰微熱，忽想起初次見面，瓊花如雪，她立在花雨之中，天上天下惟獨她一人絕麗，他多麼慶幸，她的美麗沒有被皇兄發現。
他在清涼台等了許久，若她不來，他依然會等，或許會等到天亮。
趙令曦拎著裙擺快步跑上高台，只見夜色中有一身姿卓然的身影，她不敢出聲，怕身影不是端王。
那影子向她走來，趙令曦不由地往後一退，幸好月亮照了過來，熟悉的樣貌出現在眼前。
「端王。」她捂著胸口，語氣比之白日更加生動了些，「本宮還怕不是你。」
他微笑著頷首，但趙令曦卻沒時間與他擺龍門陣，急忙道，「穗兒如何了？是不是中毒？中了什麼毒？」
端王發覺她的慌亂，眉間一沉，回道，「她已醒了，雖是中毒，但發現及時勉強是救回來了，但這毒還未查明，是發生什麼事了？」
「是靜嬪……出現了與穗兒相似的癥狀，嘔血！」趙令曦極力剋制自己的慌亂，「如果本宮沒有猜錯，靜嬪中毒已久，所以她才五臟俱廢，傷口難愈！」
「真的不知道這毒是什麼嗎？」她再次詢問道，眼中充滿渴望。
但端王忽地別過臉，清涼台前有一池枯荷，月亮倒影在水面上，與枯荷在寂靜又冷僻中緩緩葬入池底，「靜嬪，應該已經死了。」
趙令曦臉色一變，仍強自抑制語氣中的驚慌，面色卻已雪白一片，「為何這般說？中毒……找到解藥……」
「來不及了，本王府里有一大夫，本事十分厲害，穗兒的毒便是他幫忙救治的，他確切地告訴本王，此毒極為陰狠，若長久服用，日積月累便能讓人五臟成絮，咯血而亡。」
趙令曦一撇嘴角，渾身顫抖不已，轉身就跑下清涼台。
端王趕忙去追，趙令曦立即回過頭，她鬢間的金絲流蘇輕輕晃動，在臉上晃動陰影，「多謝端王，本宮告辭了。穗兒先暫時勞煩你幾日。」
說完后，她奮力往前跑去，若能趕得上……
待她氣喘吁吁地跑回儲秀宮，裡頭十分安靜，安靜得宛如什麼事都未發生，趙令曦失神一笑，或許端王說錯了也說不定……
「靜嬪不會死……本宮肯定能保全她！」趙令曦心底暗道。
一陣夜風撲了過來，儲秀宮前懸挂的宮燈被颳了下來，咕嚕嚕地跌在她的腳邊。
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