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不能與自己的皇兄搶女人
慈寧宮中，瑞腦消香爐，珠簾輕動，牡丹花影斜。
行姿如風的影子跪在珠簾外，朗聲笑道，「兒臣給母后請安。」
珠簾後人影綽約，伶俐的宮女趕忙打起簾兒，傳出太后讓他起來的聲音，「還是哀家的小兒子懂事，日日來請安，過來這邊吧。」
太后正坐在陽光底下，斑駁的花影落在她身前的畫像上，那畫像正是被封為昭儀的趙令曦。
他拾起畫像，目光與畫像中的眼睛對視，又想起那日在道觀中，她兀地看向自己，雙瞳翦水，清澈靈動，桃腮緋然，嬌俏可愛。
這男人正是太后最小的兒子，如今聖上的親弟弟，端王慕成熙。
他默默地收起畫，不再與她對視，眼底藏有一絲落寞，笑著道，「母后真是偏心，兒臣還以為母後會為兒臣選正妃呢，不料還是給皇兄選的。」
太后笑嗔著拍了一下他的額頭，嘴上罵著「小猢猻」，但目光中卻飽含疼愛，拉過他的手，柔聲道，「母后希望你啊，能自個去選個自個真心喜歡的，然後有一日帶到哀家跟前來，開開心心地跟哀家說，就她了，要娶她當王妃。」
「你皇兄身為天下之主，九五之尊，很多事情與人他都無法抉擇，他所能做的都是為了後宮安寧，朝野安穩，但你不同，你可以去選你自己喜歡的。」
太后無比寵愛著自己的小兒子，他此生若能做個閑散王爺，平安富貴，已是足夠。
端王劍眉微揚，薄唇彎起，點點頭，但他心裡卻藏著一個問題。
他不能問。
若我看上了趙令曦，母后，你會將她賜給我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呼之欲出，他可以向母后要世間珍寶，但不能與皇兄搶東西。
包括女人。
太后讓端王將她扶起來，娘倆到庭中散散步，午後慵懶的陽光穿過廊中細密的竹簾，兩人腳下的影子在牆上游弋。
端王扶著太后，走到廊下，那兒已開滿海棠花。
天氣正好，奼紫嫣紅，蝶舞翩躚。
「自先皇后長逝已有兩年之久，你皇兄遲遲未肯立后，說是沒有合適的，哀家知道，當年皇後走得不光彩，他心裡過不去，但如今後宮混亂不堪，哀家年紀大了，想管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哀家得找個人來……」
太后神色焦灼，說到急切的地方，心口疼痛，不由喘了一口重氣。
端王連忙拍了拍她的背，關切地詢問，「母后，你還好嗎？不如進屋吧……」
太后擺擺手，這些都是老毛病了，自個心底都清楚。
她此時只擔心這六宮無主，妃嬪亂規，繼而影響到前朝不穩。
端王心裡突兀地響起一道聲音：皇兄會喜歡她嗎？
這個問題很可笑，在絕對皇權之下，她已經成為了這後宮里的昭儀娘娘，無論皇兄會不會喜歡她，或者她喜不喜歡皇兄，都不重要了。
命運在此時睜開了雙眸，露出冷漠又無情的笑容，歷史的齒輪緩緩轉動，在誰也沒有辦法逆轉命運的時刻，他們的名字早已撰入史書之中。
端王順著紅牆碧瓦望向高牆之上的天穹，湛藍如晶，像極了那日山前的天氣，風吹瓊花雪，他的目光如同那朵落花一般，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她要嫁給皇上，自己的皇兄。
*
趙令曦將懿旨翻來覆去地看，多番確認就是自己的名字，失神落魄般跌坐在椅子上。
「完了，完了，我怎麼就成了昭儀娘娘了呢。」
她親爹更是愁眉不展，背著手走來走去，最終一拍桌面，露出一副大逆不道的表情。
「為父這就入宮去，求太后收回懿旨。」
崇慶侯說完就讓小廝備馬，即刻要入宮。
趙令曦將手中的懿旨一合，滿臉寫著死就死吧，「爹，算了。」
「您這般做，豈不是讓太后將潑出去的水往回收，你讓她老人家的臉兒往哪擱，萬一她老人家是個心眼小的，再恨上咱們家……」說到後面，趙令曦的聲音愈發小了，嘆了一口氣。
「再說，還未入宮便封我為昭儀，在大楚可是頭一遭，這是太后的恩賜，咱們若給臉不要臉，不知好歹，這潑天富貴就成了潑天災禍……」
趙令曦很冷靜，她自十三歲掌管侯府內外事宜，也算見過世面，很快鎮定下來細想其中利弊。
她決定入宮去，反正在外頭是嫁不出去了，如今成為昭儀，還能堵了外頭那些說閑話的嘴。
從二品昭儀，九嬪之首，這可是死了都要埋進妃陵的位份啊，意思就是死了后都能禍禍皇上他們家祖墳。
在天煞孤星，剋死三任未婚夫的前提下，很懷疑太后究竟是不是皇上親娘，趙令曦忍不住腹誹。
「滿滿啊，一入宮門深似海……那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崇慶侯悲切地喊著自己閨女的小名，聲音發顫，擔憂都寫在臉上。
他在九死一生的戰場上，都未露出過如此表情。
趙令曦倒不害怕，只不過覺得此行入宮身不由己，此後人生更是身不由己，明明是想雲遊天下，行萬里路的，這下都成奢望了。
但家中除了她親爹，那些個姨娘們卻欣喜若狂，盼望著，盼望著，春天來了。
崇慶侯府的嫡長女趙令曦終於要出嫁了。
四個姨娘齊齊上陣，歡欣若舞，就算是過年也沒見她們如此喜慶過。
趙令曦一出嫁，那侯府便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她們的好日子要來了。
「哎喲，大小姐長得這般標緻，入宮后封妃那是指日可待了，這點兒首飾當是二姨娘給你添嫁妝了。」二姨娘撫著胸口，嬌滴滴地道。
三姨娘雖然才被她罰完家法，此刻也是笑得花枝亂顫，趙令曦終於要出嫁了，日後再也無人敢罰她抄家規，想想就要喜極而泣，「豈止是封妃，日後說不定還能當皇后呢，咱家可是侯府，大小姐聰慧伶俐，怎麼也配得上。」
四姨娘更是挽著她的手臂，要幫趙令曦梳妝打扮，五姨娘也不遑多讓，不吝惜溢美之詞，讚美她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好似京都第一美人便是她趙令曦了。
當她們將對付男人的手段用在趙令曦身上，老實說，是個人都招架不住，何況她家四個姨娘風韻猶存，嬌媚無比。
於是，趙令曦再次找到自己的老爹，認真地分析侯府情況——
讓他續弦。
「我出嫁后，家中事多複雜，若無人主持，難免混亂不已，父親正值壯年，此後人生之路還長，再說幾個弟弟已到議親之年，種種事情，都需要一個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