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活著
與其呼應,葉青身上也是青光大綻,天龍衝上雲霄,龍吟震天。
青龍,也隨之顯現!
袁祿陰沉著臉說道:“原來這小姑娘就是玄武嗎?想不到啊!她可跟她的老前輩,也就是我,一點兒都不像啊!不過說起來也是我那徒弟挺廢物,要是當日能殺了她,今日也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他將視線一掃,落在受重傷後腳步虛浮的夏蝶身上,夏蝶不敢示弱的冷哼一聲,兩眼忽然變成金色。
一隻凶虎浮現,其肋生雙翼,縞身如雪,正仰天長嘯,風卷雲動!
這正是白虎!
白虎主殺伐,但正如善兵者多卒於兵,在未能掌控好白虎血脈中的殺意前,很有可能反被殺意操控,墮入修羅之道。
封劍宗的慘案,正是袁祿識破夏蝶身懷白虎血脈後一手釀成,若非國異局及時反應過來,被毀的將不止是封劍宗,連夏蝶也會永墮修羅之道。
“哈哈!三個了,還有呢?還缺一個哪兒去了!你們不會告訴我是三缺一吧!”袁祿笑容幾乎癲狂。
葉青不受他影響,而是轉頭爆喝道:“秦飛,該你了!”
“我?”秦飛就算心髒再大,眼前上演的這一幕幕轉折,也足夠他震驚到無以複加了。
我就是來參加個資格考試,怎麽眼下看起來……這變成了一場針對袁祿的伏殺?開始也沒跟我溝通過啊!現在你說該我了,我怎麽知道我該做什麽啊——
“原來你就是朱雀啊!怪不得怪不得……真可惜,兩次都被你逃掉了,早知道這樣,就算拚著受傷,當初也該先殺掉你。”袁祿眼睛眯起,如果他有單靠眼神殺人的異能,這時候秦飛恐怕就被他轟殺成渣了。
“不要緊張,引導你身體裏鳳凰血脈的力量!感受玄武、青龍、白虎,三象與你血脈力量的呼喚,與之共鳴!”
其實就算葉青不說的這麽清楚,秦飛也打底知道他應該要怎麽做——引導鳳凰血脈之力,喚出朱雀,湊成四象。
但問題是,知道怎麽做從來不等於就能夠做到了。
秦飛至今,從來沒有感受到他內有過勞什子的鳳凰血脈之力,現在要他一下子釋放出來,他拿什麽釋放?
就在他迷茫不已的時候,一聲清鳴,如在每個人的靈魂之中響起,似烈火,但在燒盡之後,卻生機更濃。
紅光,拔地而起,在他頭上盤旋的正是——朱雀!
葉青借勢而起,長槍掠火、殺氣森然,其身如遊龍,體若磐石不可摧,已借四象陣法,借四象之力施加己身。
“四象已成,袁祿你受死吧!”
“哈哈哈!葉青,我一來就嗅到四象的臭味,你以為我會沒有防備嗎?”袁祿癲狂大小,他的身份正是前玄武傳承者,怎麽可能會不了解國異局或者說九州的四象陣呢?
四象成陣,鎮壓八方!
他又不是寧死不屈的硬漢或者說傻瓜,若非是有應對手段,早在嗅到四象陣氣味的第一時間就會逃走了。
看著袁祿有恃無恐的樣子,葉青心裏橫生不妙,但有四象之力加持,她的實力定然會在袁祿之上,這封劍宗上也再沒有會幫袁祿的人。
他的依仗是什麽?他的破局之處又在哪兒?迅速擊潰四象中的其中一象致使陣法崩潰?不,葉青不會放這麽低級的錯誤,她既然是作為主攻手,不可能給袁祿擊潰其他人的機會。
如果有,這也是她的失誤。
袁祿這種人,不可能把她人的失誤當做是依仗。
葉青想不通,但她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就算有詐,也得打過才知道。
黑潮之力,詭譎無邊,誰也不清楚袁祿到底是從何掌握到這至邪至詭的異能,但就算再詭異的力量,也終究是力量的一種體現和形式罷了。
在已然成陣,融匯如一的四象之力麵前,袁祿很快就露出敗相,不僅被長槍刺穿肩胛,左手也被朱雀之火焚燒。
照這個勢頭下去,不出十分鍾葉青就能拿下袁祿。
變故,究竟會在哪兒呢?
越想,葉青越是不安,她不敢托大,打的也越來越謹慎,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秦飛他們三人的身上,防止袁祿突然襲殺他們,致使陣法崩潰。
不對!等等——
葉青忽然想到,以藍蝶的仇恨,她會不會忍不住還要對袁祿出手?
“藍蝶,你不要——”
“哈哈哈!就是現在,秦飛你受死吧!”
什麽?他的目標是秦飛?葉青臉色一變,但當她想攔截衝向秦飛的袁祿時,卻撲了個空!什麽都沒攔到!
不好,被算計了!
噗嗤——
“袁祿,你?!”
丁不塵不敢置信的看著從自己胸口冒出的半截手掌。
這隻手掌,從後背刺入,前胸冒出,但肉身上的貫穿傷還隻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這是死神的手!
詭譎邪惡的黑潮就在他身體裏如決堤洪水,將所有的生機在頃刻間衝毀的一幹二淨。
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他眼中的光芒在眨眼熄滅,永遠的低下了頭……
這位當代稱得上最偉大的符籙宗師,就這樣死了。
他不是在鑽研符籙的道上耗盡精力而亡,也不是在和國異局的明爭暗鬥中棋差一招,而是死在了偷襲上。
偷襲他的不是被人,正是他拉攏的盟友——黑潮使者,袁祿。
丁不塵就這麽死了,但葉青卻高興不起來,她不是替丁不塵難過,隻是覺得有些……不值。
捫心而論,這位符籙宗師算得上是了不起的人物,但卻依舊倒在袁祿的背叛之下——這讓她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回憶,曾幾何時,她的前輩、戰友,也是如丁不塵這般,死在袁祿的背叛下,死的不明不白,死的淒慘而不得其所……
“袁祿,你惡貫滿盈,該你死了!”葉青怒喝一聲,持槍殺上。
“哈哈哈!”袁祿大笑三聲,低頭躲過這一槍的同時,雙手往地上一印,隻見黑潮從地底湧出,但卻不是用來攻擊葉青或者秦飛他們,目標也不是林英,而是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以及還沒從家主暴斃一事中回過神來的丁家精銳——黑潮,將這些人吞噬了。
“這家夥是不是瘋了,他怎麽把自己的幫手都殺光了?”一名國異局的骨幹忍不住驚呼出聲。
但林英卻不會這樣認為,他和葉青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麵色凝重:“我們撤離這裏,不要拖葉大人後腿!”
國異局的骨幹們就算心裏多少疑惑,但在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發問,也沒有人猶疑,在第一時間執行了林英的命令。
的確,袁祿的行為看上去就是瘋了。
敵人當前,不殺敵,反而屠殺自己的幫手。
但葉青很清楚,袁祿或許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了,但絕不會是個傻子!
“嘿嘿,這樣一來,鮮血就夠多了。”袁祿邪邪一笑,葉青發覺他要有大動作了,急忙遞搶刺上,但他卻不閃不避,硬吃了這一槍。
鮮血,從嘴角往下流淌,但袁祿嘴角的弧度,卻更大了。
“可真疼啊,不過……好好見識下吧,封劍宗的秘密!封印在我們腳下的無上存在,這是隻有神才能擁有的力量,而從今之後,我將染指隻有神才能掌握的力量——”
大地與天空,在分崩離析?不!在顫抖的是空間!這裏的空間竟然都承受不住這股即將蘇醒的力量,在逐漸崩潰!
“秦飛!子馨姐!快跑,往我這邊——”
“手給我——快!不要囉嗦!”
四象陣的力量也不是憑空而來,秦飛、藍蝶、陳子馨都有不小消耗,葉思璿距離較遠暫時沒有危險,但藍蝶就比較糟糕了,她本就挨了袁祿一下受傷不輕,現在是跑都幾乎跑不動了,還好有陳子馨在,她一個人拖著秦飛和藍蝶兩人在跑,速度也不慢。
“該死……子馨姐小心!”
一根石柱忽然砸向三人,三人無處可躲,尚有力氣的秦飛咬了咬牙,正準備硬抗這一下,但石柱才倒下一半的時候,隻聽見轟然一響。
七八米高的石柱,炸開了。
“哎呀,小家夥怎麽這麽狼狽?”顧小玉笑吟吟的看著他,還不忘揶揄一下。
“小玉姐!”秦飛喜出望外。
“好啦好啦,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你們幾個小家夥先避一避,接下來的場麵交給姐姐我吧。”
顧小玉蓮步輕移,走向封劍宗的廣場中央,那裏也是袁祿所在的位置。
“我當是什麽,原來是一隻被封印的天外邪魔?”
這聲音不大,但卻蘊含著奇妙的力量,能讓所有人清清楚楚的聽到。
秦飛忍不住循聲看去,說話的人淩空持劍遺世獨立,猶如謫仙——劍仙,白子良。
在劍仙旁邊站著的人沒有說話,但他赫然就是有聖儒之稱的玉先生!
“這不是一般的天魔,就算被封印千年,實力也不容小覷,各位道友可要小心為上。”老者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老頭,身上無任何氣息外漏,但他所過之處,就連崩潰的空間盡數趨於穩定。
呂老前輩也來了!
“難怪這黑潮異能詭譎無端聞所未聞,連半點資料記載都沒有……你這黑潮之力,是從這隻天魔身上學會的吧?”
這個聲音,是國異局的總局長,紀明遠!
“嗬,這可是真正的邪魔外道。”
唐墨,唐大師也來了!
不止這些,秦飛還驚奇的發現——文老管家也在其中?他微微佝僂的身軀中,渾然散發著強大無匹的力量。
這位老管家……竟然是隱世高手?說實話,不知為何,秦飛雖然意外,但卻沒有太過震驚。
隨後,一場大戰爆發了。
具體細節秦飛不甚清楚,但他能感受到的是宛如世界將要毀滅般的可怕餘波,連天地都被打的昏暗了。
隻不過這場大戰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如煙火般來時燦爛絢麗,去時黯然無息。
當秦飛他們在猶豫再三後返回封劍宗時,原本這裏還能從大殿、廣場、山門等等殘破建築中看出這裏曾經是一處宗門,但現在是徹底看不出了,連遺址都算不上。
恐怕隻有考古學家才能從這片坑坑窪窪、溝壑遍地,到處都是倒塌古木與坍塌殿堂的地方,發現古代宗門的痕跡了。
“小玉姐,你沒事吧?”
秦飛一來就看到顧小玉麵色雪白的坐在地上,一隻胳膊無力的垂落,鮮血從袖口間滴落。
“小傷,不礙事。”顧小玉見是他來了,盈盈一笑,當真是天地為之失色。
秦飛這才注意到,比起其他人身上的傷,小玉姐至多就算個輕傷,每個人多少都掛了彩,劍仙的腹部都被開了一道口子,他那一身白衣都快變紅衣了。
傷最輕的應該就是唐大師了,或者說他就沒受什麽傷。本來他就不以戰鬥擅長,不過現在就輪到他有的忙了,在給所有人治傷。
看來看去,這些人中傷的最終的應該就是紀明遠了,這位總局長現在還躺在地上,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頸側還在流血,而最嚴重的還是他的左手,如同將要枯死的樹木,散發著濃鬱死氣。
唐大師正在給他治療。
“老紀啊,你這傷不好治啊,死氣入體,唉……”
“一把年紀了,我也沒有看不開的了,你就直說吧。”
“依我看,還是把這隻手切了比較好。”
秦飛聞言一愣,難道堂堂國異局的總局長,之後就隻有一條胳膊了嗎?但他還沒來得及悲傷,就聽唐大師接著說道:“不過不切也行,但你這手起碼要好好調養六七個月,這段時間裏還得注意不要跟人動手,尤其是這隻手不能動,你以後多動動腳都行……”
不過在場的所有人中,要說誰傷的最重,其實猜也應該猜得到——袁祿。
“咳咳咳——”
袁祿躺在一個大坑裏,渾身上下除了之前和葉青交時留下的槍傷,並沒有多出明顯的傷口,但任誰都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就像是底部爛了一塊的水桶一樣,正在迅速流逝。
眾人不約而同的都來到這個大坑的邊上看著奄奄一息的袁祿,就連紀局長也在唐大師的攙扶下湊過來了。
“唉,袁祿,你這是何必呢?”紀明遠長歎道。
“哈哈哈!何必……我何必?咳咳咳——”袁祿每笑一下,都會忍不住咳一下,咳一下就帶出血來,但他還是忍不住要笑,“你們說我何必……哈哈、咳——我反而覺得,你們這是在何必呢?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天魔遲早會來,世界遲到滅亡!何必掙紮呢?我……不過是提早這個過程,大家都早點死,不都早點輕鬆嗎?”
“既然是注定滅亡的世界,苟延殘喘能有什麽意義……哈哈哈!一切都會毀滅,一切都是虛無,管你是英雄還是鼠輩,最後所得,也不過一抔黃土!哈哈哈哈——”
沉默。
一片沉默。
不知是出於憐憫,還是其他的原因,沒有人反駁袁祿的話。
直到袁祿笑的夠久了,咳的滿臉都是血,才終於有人說出不一樣的聲音。
“但是就算這樣……也不能是毀滅在我們手上對不對?至少在我們還活著的時候,我還不想死。”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秦飛,他語氣很輕,像是怕驚擾睡眠,但眼神明亮且堅定,“我不知道天魔是什麽,也不懂為什麽世界注定毀滅,但至少在我還能看到的時候……我不想看著這些發生,至於在我看不到的將來,我相信也會有和我一樣想法的人站出來抵抗。”
他頓了頓,補充道:“就算很不幸的沒有,那麽反正我也已經死了,再怎麽樣,也和我無關了吧?”
這次,輪到袁祿沉默了。
好一會兒後,他努力睜大眼睛望著天空,眼中無喜無悲,隻是鮮血的紅為其染上一層悲色:“你啊,不愧是那個人的種,怎麽說的話都差不多呢……英雄,嗬?英雄到底有什麽好當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最終,他沒有如瘋子般仰天長笑,而是如思想家省問己身的喃喃中安然死去了。
看著這位前半生享盡榮光,後半生惡貫滿盈的矛盾人物,大家都有些沉默,是正是邪是好是壞?單把一個字扣在他身上,未免太片麵。
他過許多人,但也拯救過許多人。
他現在想毀滅世界,但也曾一度拯救蒼生。
“英雄嗎?我隻是想……活著而已,至少,我們都還活著。”
“還有明天。”
“還有將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