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血染沙場的修羅
「兄長怎麼會到我這兒來?」奢香奇怪地問,贔屓一向不愛動,來自己這裡就更少見了。
「我也就剛來,這不是找丟失的明師鼎,才發現它一直窩在水裡,也不知怎麼就跑到你這兒來了。我打算把它馱回香果寺,供奉在大殿里。」
贔屓很坦誠,粗壯的前肢向上一聳,示意奢香看身上的巨鼎。
這是一隻古舊的青銅三足鼎,雖然泡在水中許久,但一點也沒有生鏽的痕迹。古樸大方,紋飾粗獷,有一種歷經歲月沉澱的美感。
從水中出來,按說周身應該是水淋淋的,帶點泥沙苔蘚什麼的才正常。可是來寶等人上前一看,這鼎乾乾淨淨的,連裡面都沒有一絲水汽。
來寶起了興緻,跳上贔屓的背,「這位老兄,你妹妹正打算做個海鮮湯,不如把這個鼎借我們使使?」
贔屓也不惱,好脾氣地看著奢香說:「妹妹如果想用的話,自然是可以的。」
奢香點頭,無可無不可。
於是贔屓抖一下四肢,踩一踩,找了一個地面比較堅實的地方,猛地將巨鼎卸在一旁,硬是砸出三個坑。
在場的只有玫玫比較方便,就興奮地跑來跑去,抱來好多竹枝竹葉。其他三個就懶懶地圍著大鼎坐著趴著,看小女孩為他們這些老怪物忙活。
「話說,這明師鼎不是鎮在東海入口嗎?怎麼流落到這裡了?」來寶閑極無聊地詢問。
「我也不清楚,就是幾天前,我收到消息說鼎不見了,通令東海水族全力配合尋找。我就四處轉轉,也不知怎麼就到了妹妹這裡,正好就發現了它。我打算把它送回東海口的香果寺里,有人看著省得總是亂跑。」
贔屓老實地回答,但並不看來寶,一直盯著奢香的腦門。
贔屓的腦袋不像普通烏龜那樣比較光滑,它是有頭髮的,更像龍頭,拳頭大的眼睛,鼻孔圓圓,能看到大嘴裡面的牙齒,兩根鬍鬚飄呀飄。
嗯,是比一般的王八要威武霸氣。
奢香倒也不在意它的視線,她知道兄長在看什麼,不過丟了就再也長不回來,她也不想再見到。
「妹妹,你受苦了。」贔屓的話語中能聽出一絲遺憾和心疼。
「沒什麼苦不苦的,都是自找的,如今的我還不錯,這樣就好。」奢香幫著架柴火,沒有流露出其他情緒。
氣氛有點低沉,奢香卻調轉了話風:「兄長,老頭子那裡,請替我保密,我是私自下界,不好讓人知道。」
「你不說我也會的,我有好多年沒回東海了,放心。」贔屓顫著長須表忠心,他才不管老頭子的事。
「啊,對了,你們說這貨會自己跑掉,難不成有了靈智,咱們再拿它煮東西,合適嗎?」來寶難得說了件正經事兒。
「不礙事,妹妹要用就用,回去說不準就得裝香灰了。」贔屓一點也不覺得東海的鎮海法器,拿來給人當炊具有什麼不對,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回頭放寺廟裡,要不就是當裝飾,要不就盛放信徒的進香,也是積功德的事。離海口又不遠,一樣能起鎮海的效果。
這時,玫玫又抱著竹葉過來了,一路小跑地上掉的都是。玫玫心情很不錯,頭回在外野炊,好有趣。
奢香的尾巴飛快地劃了一下鵝卵石,「唰」地起了火花,來寶機靈地拿竹葉捂著,引燃后又小心地放進竹葉堆里,火「嘩嘩」地起來了,隨著噼里啪啦的聲音,鼎漸漸開始變紅。
「啊,對了,兄長,這是我最近認識的小玫玫,可愛吧!」奢香憑空變出一個手帕,落在玫玫手中。
「快擦擦,都成小花貓了。坐下等著吃清蒸大龍蝦,很快就好。」鼎上架著用竹竿劈開夾著的大龍蝦和螃蟹,都被奢香和來寶收拾得服服帖帖,躺屍在上面。
「嗯,」玫玫臉上紅撲撲的,額頭也有了一些亮晶晶的水珠,沖著看她的貝貝笑了一下,這才坐下擦汗水。
贔屓仔細地看看,才對著妹妹點點頭,「有小十八那麼可愛。」
「是吧!」奢香如遇知音,眉飛色舞。
「玫玫,你知道嗎?摸了我兄長的殼,能夠長壽的。」奢香有點自豪地慫恿道。
贔屓也挺挺脖子,看著玫玫,眼裡還帶著一絲鼓勵。妹妹喜歡的孩子,摸摸殼還是可以接受的。
玫玫有點猶豫,她還小,如果可以,她想讓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長命百歲,這樣才能陪她久一點,她自己,倒沒那麼想長壽。
可是這裡是個秘密,她隱隱約約覺得並不能告訴大人。
看著奢香姐姐的鼓勵眼神和來寶催促的手勢,她猛地站起身,沒走兩步,突然腳下一滑,雙手按上了面前的巨鼎。
眾人都沒想到就幾步路發生這樣的意外,一剎那的時間也來不及去救,都面色緊張地往玫玫身邊去。
玫玫也很驚恐,鼎已經燒了一會兒,這手上去,會「刺啦」一聲燙半熟吧!
玫玫害怕地等著疼痛降臨,卻發現手上仿若摸上了一個水球,一下將自己整個吸進去了。
睜開眼,面前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黃沙遍地,黑雲壓城,到處是斷壁殘垣,一身殘破盔甲的將軍騎著同樣披掛的戰馬,身先士卒,單手握長刀沖向敵方陣營。
身後的士兵同樣衣甲殘破不堪,形容憔悴,似是經歷了車輪戰。但他們的眼神都像狼一樣,緊跟著將軍的身形,往對面養精蓄銳的陣前衝去。
那一往無前的氣勢,生生壓過了敵方主將剛剛重賞拉起的戰意。
兩軍交匯,混戰,鮮血和肢體橫飛,馬匹的嘶鳴,短兵相接的火花,那將軍左突右沖,打散身邊包圍的敵軍。快刀斬亂麻,一把分開對方主將的頭和身體,鮮血噴了一身,染紅了身上的盔甲,整個人如同地獄修羅。
這慘烈的場面,讓自小連打架都沒看過的玫玫愣在了當場,手抖著,心也在抖,喉嚨梗得生疼,想動卻挪不動腳步。
狠狠地閉上眼睛,期盼一睜眼能回到小竹林,哪怕被燙傷也沒關係。只要不在這裡。
心裡祈禱著小心地睜開眼,還是沒變。
下雨前悶熱的空氣,和四周的喧囂,給了她無比真實的體感。奢香姐姐呢?來寶呢?
我這到底是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