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友好問候(一更)
蘇瑾聽見那音樂,心裡的緊張感也慢慢浮起。
閉了眼,回想起剛剛記下的動作,她在心裡默默的數數。
一、二、三……
閉著眼,蘇瑾緩緩揚臂,雙手捏住手裡的紅色紗巾,慢慢提起,然後鬆手。
此刻僅剩的燭火忽明忽暗,紅色的巾子像一抹桃花飄然而去,百官驚奇的抬頭去看,一時間都閉了嘴。
全場寂靜,唯有音樂聲緩緩,環佩叮咚。
蕭衍抬頭,沉沉的目光看向那女子。
彎腰,提膝,蘇瑾恍若一隻蝴蝶飛在黑沉的天空,長裙微轉,微微露出鞋尖,纖足輕點,衣帶飄飄,流光飛舞,朦朧縹緲。
他不自覺地勾起唇角,目光隨著蘇瑾的步伐而動。
陸暻也在看。
他一眼便從那場中的女子中認出了蘇瑾。
輕巧,婉轉,那腰肢如同天空中最柔軟一抹雲,隨著音樂的旋律彎折成不同的角度。
他捧著茶,注視著蘇瑾,想起陛下交代給他的任務。
這樣靈巧的女子,倘若去了戰場是否會香消玉損?
不知為何,他心裡有些遺憾和可惜,抬手將那茶碗送至唇邊,才驀然發現,這茶早已經涼透。
雖然場中女子很多,蕭海的目光也一直集中在那個最瘦弱的女子身上。
那少女的容色隱在一張面紗之後,看不出容貌,只能看見那纖細的手臂,光潔的肩膀,不堪一握的腰肢和裙邊若隱若現的小腳。
他有些沉醉,心裡的悶氣不自覺地消了些許,酒也被他一杯接一杯的喝下了肚。
身邊的皇后見蕭海這般神情,心中不禁悲涼。
陛下這是又看上這女子了,只是不知道又會給她個什麼封號?
她看著那少女,又轉眼看看台下的后妃們,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已經爬了皺紋的臉。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那般肌膚柔嫩的少女,也曾被陛下這般迷戀的看過。
可如今呢?
皇帝的愛真是諷刺。
涼薄情,難偕老,剩悲寥。
蕭澤也在看,不過他的看倒是十分不專心。
跳的好又怎麼樣,不過是我哥哥教的好!
他磕著瓜子,百無聊賴。
成為眾人目光所在的蘇瑾此刻卻並不輕鬆。
汗水不停地往外冒,讓蘇瑾知道自己這副瘦弱的身體沒有經過鍛煉已經開始抗議了。
太遭罪了。
她舞蹈本沒學完,只是知道這舞前面就是這麼幾個動作來來回回的,所以才能支撐到現在,可是後面的舞,她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跳了。
旋律一變,蘇瑾斜著眼,瞧見身邊的那姑娘揚起裙,彷彿是要起身一跳。
她趕緊有樣學樣,一個旱地拔蔥,雙腿一劈,沖向藍天。
她這一跳,驚艷倒是十分驚艷,然而蘇瑾卻忘了一件事。
她的鞋子並不合腳。
於是,在所有人驚艷的目光里,那瘦弱女子的一隻鞋子突然飛了出去,直衝——
呃,那御座之上的蕭海。
「啪!」
這聲不大,倒是十分清脆,讓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都打了個哆嗦。
蘇瑾大驚,雙腿一軟,頓時跌坐在了地上。
她抬頭。
那鞋正從蕭海臉上掉下來,在龍案上一落,然後掉出了被蘇瑾塞進去的布料。
皇后吃驚的捂住了嘴巴。
龍椅之上,被鞋子狠狠扇臉的陛下,摸了摸自己紅腫發燙的左臉,沉默著撿起掉在龍案上的鞋子,盯著蘇瑾看。
周玉慌得不行,立馬開口責罵,「賤人!你居然敢……」
他一怔,看著突然起身的蕭海,伸手去扶,「陛下,您……」
蕭海卻走的很快,站在蘇瑾面前彎下腰。
蕭衍眉頭突然緊鎖。
蘇瑾有些發抖,不自覺地往後躲。
「起來。」
蕭海的聲音沒有以往的威嚴,反而帶了些笑意,伸手去拉蘇瑾,「地上涼。」
哈?
蘇瑾聽見蕭海這樣的語調,抖的更厲害了。
涼死我吧,你快走遠一點。
見地下的女孩子頭也不敢抬,似乎是害怕自己一般,蕭海頓時生了愛憐之心,伸手就去抬蘇瑾的下巴。
嗯?
蘇瑾一怔。
這走向,這畫風,不對啊這!
所有官員頓時一呆。
陛下這是……看上這舞女了?
指尖接觸到的皮膚光滑細膩,蕭海心神蕩漾,覺得自己或許酒喝的有些多了,不知怎的有些燥熱,他開口,帶著濃重的酒氣。
「你叫什麼名字?」他揚了揚手裡的鞋,笑著,「從何處學的這般魅人之術,撩的朕心痒痒了。」
嘔——
蘇瑾差點吐出來。
這是什麼意思?
感情這位陛下覺得自己是那種「欲情故縱,欲拒還迎,欲露還羞,嘴裡說著不要,實際上很愛浪」的那種人?
搞笑不搞笑?
自己撩的你心痒痒?那要不要拿把刀捅進去,來給你的心磨一磨止止癢啊陛下!
見她不說話,蕭海一邊笑著去掀她的面巾,一邊順著她的脖頸往那衣襟里去瞄。
他想要看更多。
然而,他剛剛捏住那面巾,眼睛還沒瞥見什麼,便看見面前的女子突然眉毛一擰,杏眼一瞪,對著他就來了句很「友好」的問候。
「f*uck you!」
蕭海一怔。
「噗!」從來優雅自持的陸暻大人突然噴出了嘴裡的茶,澆了對面剛剛疑惑看他的陳國公一臉。
陸暻顧不上給陳國公擦,只是手扶著桌角不停咳嗽。
他精通蒼元國語言,自然明白蘇瑾罵了一句什麼話。
她居然敢!
蕭衍此刻眼裡也有笑意。
蘇瑾這丫頭,真讓他大開眼界。
「你說什麼?」蕭海聽不懂,皺著眉頭招手喚來一旁的鴻臚寺卿,「她剛剛說什麼,是不是她的名字,你快給朕翻譯一下!」
那鴻臚寺卿面無人色,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能直接說,這話是……
他哭著臉,覺得自己今天只怕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說啊!」蕭海見他不講話,頓時有些怒氣,「難道你聽不懂?」
「聽得懂,聽得懂。」鴻臚寺卿嚇的立馬跪地磕頭,「這姑娘……」
蘇瑾挑挑眉,不相信鴻臚寺卿找不到解決辦法。
這哥們兒,出了名了滑頭哦。
果不其然——
「回陛下!」那鴻臚寺卿彷彿做了一個極其重大的決定,對著蕭海磕了磕頭,「這姑娘是在問候您好!」
「哦?」蕭海龍顏大悅,「那你跟她說,朕很好!」
鴻臚寺卿趕緊轉達了。
「不對啊。」蕭海聽著,突然皺了眉,「怎麼你和她說的話好像不一樣?」
鴻臚寺卿內心悲苦。
他總不能說「f*uck you too」吧?
腦子一轉,他趕緊磕頭,「加了敬語,加了敬語。」
「哦!」蕭海還欲開口,「那你再問她……」
「陛下!」
蕭海一頓,回過頭,表情不悅,「皇后何事?」
「陛下站在堂中已久,」皇后勉強扯出笑來,盡量斟酌著語句,「可別累了腿。」
蕭海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當著百官的面此舉實在不妥,不舍的看了看蘇瑾,揮揮手,「都先退下去吧。」
然後眼神示意了一下周玉。
周玉心領神會的低下頭。
「哈哈,皇后說的是!」蕭海笑著邁步回了龍椅之上,舉起酒杯,「這女子跳的不錯,讓朕不自覺地生了愛憐之心,故而冷落了各位,實在不妥啊!」
「不敢,不敢!」百官起身呼喊萬歲,實際心裡都清楚——
只怕明日,這宮裡就又會多個娘娘了。
蕭海笑著看向蕭衍。
他不知這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也不知是不是蕭衍的安排。
但是,無論如何,既然到了他手裡,就沒有跑的份。
至於這女子是否有害他的心——
他才不怕。
在他嘗過了新鮮之後,處死便是了。
女人,對他來說沒什麼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