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血濺三尺(一更)
蕭衍目光如炬,緊緊的鎖住面前一臉風輕雲淡的蘇瑾。
蕭海的暗衛沒有人見過,他也只是聽過他們的標誌就是那隻赤紅著眼的狼頭。
這兩次他都憑藉直覺躲開,雖然並未確定要殺他的人是否真的是自己的那位皇兄,但是他心裡也明白,只怕八九不離十。
不過,他這邊清楚是因為對蕭海太過了解,知道自己與他不過是表面上的敬重,但是無論如何,這個蘇瑾都不該知道的這麼清楚。
這個人的確複雜,她到底都知道些什麼,又知道多少?
蘇瑾笑著,無所畏懼的看進他的目光。
這件事情,其實很好推算。
蕭衍頻繁更換地方,而且每一次都走得很急,必然是在躲避什麼,自己問他為什麼不正面迎戰,他說沒到時候。
是什麼能讓他有這樣的顧慮?
除了皇位之上的那個看似已經糊塗實則精明算計的老頭子,只怕沒有別人了。
「我想了想,既然殿下不累,還能在陛下面前揭發我的真實身份,那不知咱們今天這戲再在陛下面前演上一次,陛下會不會開心地重賞你我?」
蘇瑾將「重賞你我」讀的很重,如願以償的看見蕭衍眉眼一眯,哼著小曲兒嘚瑟著腿就去看周圍的風景。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打定主意蕭衍會同意。
雖然這件事自己的確做的不太亮豁,但是倘若自己女兒身一旦被揭發,只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既然她現在已經成為蘇瑾,那麼就有責任去保護那些她身後的人。
所以必須得拉著發現她身份的蕭衍下水。
而蕭衍,恰恰因為與蕭海之間的奇異關係,能讓她插上那麼一腳,找到機會。
她敢確定,自己在陛下面前再來這麼一出「懷有身孕」的戲碼,蕭海必然不會為蕭衍說話,反而會借她蘇瑾,沒懷孕也會懷孕地藉機將他處理掉。
蕭衍沉默著,抬眼去看面前的少女。
這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正視蘇瑾,正視這個讓他一直覺得猥瑣而從來都不在正道上的人。
此刻,拋開其他因素,他不得不承認蘇瑾的腦子很好使,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分析出對於自己來說最好最有利的辦法,而且還能先行一步把他的後路堵死,讓他無路可退。
這樣的人,雖然無恥,但是還算聰明。
突然有那麼一瞬間,蕭衍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絲惋惜之情。
可惜這蘇瑾是個女子,倘若真的是個男兒身,只怕也能幹出一番大事業。
「殿下考慮的如何了?」蘇瑾笑嘻嘻的湊過來,「我這可是很划算的,要是考慮好了咱們就這麼約定下來了。」
「怎麼約定?」蕭衍淡淡開口,「我現在沒有紙筆。」
「殿下是正人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需要那些。」蘇瑾咧著嘴恭維他。
她才不要白紙黑字的寫下來呢,到時候她偽裝的一級棒,這紙哪天再被人翻出來,那豈不是要玩完?
「我們只需要蓋章約定。」
蕭衍挑了挑眉,看著蘇瑾突然伸到她面前的手。
那手很小,此刻四根指頭都緊緊的握在掌心,唯有一根小拇指直直的立著,好似等著人來輕輕一勾,達成某種朦朧而美好的約定。
天地之間,以拉鉤為證。
「蘇瑾,你……」他嘆了一聲,見蘇瑾好奇的湊上來,開口道,「今年幾歲?」
似乎覺得蘇瑾臉色還沒到達自己認為的難堪,他又補了一句。
「幼稚。」
蘇瑾臉色一僵,低著眉眼就要去找什麼東西打蕭衍。
然而再抬頭之時,她臉色突然一變,手裡剛摸到的石頭頓時脫了手,向蕭衍眉心而去。
蕭衍神色不變,側身躲過,將還坐在原地的蘇瑾一提,兩人頓時躥出去。
「鐺!」
石頭與長劍碰撞震蕩之聲頓時漾開,亮閃閃的光芒晃的蘇瑾睜不開眼。
這劍,比探照燈都亮啊!
見沒有刺到兩人,那黑衣人頓時又挽了劍花,直直衝蕭衍和蘇瑾二人而來。
蘇瑾被蕭衍護在身後,只微微探出個腦袋,見那黑衣人已經撲身而來下意識地拉著蕭衍就要跑,然而她一拉,卻沒拉動。
「愣啥呢!跑呀!」蘇瑾著急的汗都出來了,「你嚇傻了?」
蕭衍冷冷的看她一眼,彷彿是不屑於和她講話。
長劍劃破風聲,斬斷空氣里那些細細小小的灰塵,直衝蕭衍胸口而來。
三寸,兩寸,一寸……
蘇瑾嚇得都忘記閉眼了,嘴張的大大的。
完了完了,要血濺三尺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蕭衍突然抬手,捏合的食指和大拇指一彈。
「鐺!」
又是一聲脆響。
蘇瑾乍見他這樣去彈,只覺得下一秒那手指就要被串在那劍上,不禁害怕的捂住了嘴。
蕭衍啊蕭衍,我真沒有想到,大魏第一個發明烤肉的居然是你。
然而下一秒,她頓時瞪大了眼睛。
蕭衍的手指是沒有事的,被盤的居然是那長劍!
那劍被蕭衍那麼輕輕一彈,居然開始瘋狂顫抖,然後竟從劍尖開始一點點破碎脫落,那持劍的黑衣人用了兩隻手都未能抓穩,最終只能放手,任那劍柄掉在地上,「啪」的一聲碎成渣渣,化為粉末。
然後,風一吹,將這把劍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存在過的證據,全都吹散在空中。
蘇瑾「咕咚」一聲吞了口唾沫。
她突然覺得自己把蕭衍禍禍得這麼慘,居然還能完好無損的活著,真的是蕭衍大發慈悲了。
這是什麼武功居然這麼厲害?
對面那黑衣人也被這一幕震驚了,後退數步,愣愣的看著什麼也沒有的地下。
「怎麼可能……」
「當然不可能。」蕭衍突然開口,「你剛剛在做夢。」
黑衣人一怔,下意識地抬頭去看蕭衍,然而還未看進蕭衍的眸子,脖頸突然一痛。
「咔嗒。」
那黑衣人的腦袋詭異的垂向一邊,眼裡還殘留著剛剛的震驚之色。
蘇瑾咬著唇,看著蕭衍鬆手,那人落地。
這一系列動作乾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走。」蕭衍拿著帕子將每根手指都仔細細擦了,回過頭看著蘇瑾。
蘇瑾趕緊瘋狂點頭,彎腰,伸手引著蕭衍。
「殿下您慢走,小心腳下石頭,別咯著。」
這才是大佬啊!她以後不想瞬間與世長辭,就得順著這位爺啊。
蕭衍見她這般狗腿,唇角微微上揚。
他突然覺得以後的生活大抵很有趣。
「主子!」
不遠處突然傳來凌七的聲音,蘇瑾扭頭一看,便見一臉焦急的凌七奔至他們身旁。
「主子您怎麼樣?」
「無事。」蕭衍回答的言簡意賅。
「我就知道沒事。」後來的蕭澤笑的沒心沒肺,「哥哥我給你煮了白粥,要不要回去用一點?」
凌七將蕭衍渾身上下掃了掃,見的確平安,才放下心來。
蘇瑾挑挑眉,看著蕭澤。
這小子,現在表面看起來一點不擔心蕭衍,立馬開始獻殷勤,可是,昨天大概一夜沒睡吧。
她記得昨夜看見蕭澤,他還是一副少年氣息的臉,不過一夜之間,這突然冒出的胡茬和那眼下淡淡的烏青,昭顯著蕭澤的在意。
一個冷若冰霜,但實際上滿腹柔情;一個玩世不恭,卻心地澄澈。
她突然想笑,為這兩兄弟的性格與感情。
這世上真正血脈相連的兩個人,他們互相是彼此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存在。
她這邊笑著,一旁抱著劍的君染突然踢了她一腳。
「喂,我說,你姿態放這麼低做什麼?」
他老遠就看見蘇瑾一副太監樣子,不禁內心十分不滿。
搞什麼啊?她這麼低的姿態,那自己豈不是得跪著伺候?
蘇瑾眉毛一豎,立馬就踢了回去,「有和你的老闆這麼說話的嗎?」
君染側身一躲,蘇瑾又去追,幾個人打打鬧鬧的往練武場而去。
然而,在那不遠處,一群黑衣人沉默的立在陰影里。
「頭兒,怎麼辦?」有人看著那些人遠去的身影,又看看一言不發的那領隊,「小五就這麼折了?」
「可惜。」那黑衣人立在原地,喟嘆一聲,不知是在可惜那丟了命的下屬,還是在可惜這任務最終失敗。
「回稟主子吧,此事……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