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金城之殺
太守府那人時不時地消失在視線之中,一不留神就跟丟了。
裴懸濟和司馬瑜在山中的羊腸小道上飛奔起來,下到山腳,那人徹底不見了。
二人巡視一周,還是沒有找到那人。裴懸濟暗自不禁感嘆那人的耳力之好,那人一定是發現了他們,改了道。
正疑惑間,忽然兩支羽箭「唆唆」飛來,虧得裴懸濟反應敏捷,以手指截獲兩支箭。
司馬瑜反應過來時只剩下對裴懸濟的欽佩。
「好功夫!」
忽然響起一聲女子的聲音,接著閃出來一襲紅色身影。
紅色落定,原來是一個穿著鑲狐裘邊兒紅色皂衫、背負弓弩的小姑娘。
小姑娘著紅色星樣靨妝,戴了一頂鮮卑胡人的小錦帽,帽子周圍是滿頭的紅色玉石飾品,看起來比鬧市上的花燈還要喜慶。
小姑娘扶了扶弓弩,雙手背負在後,神氣十足。那把弓弩是一把上好的軍用弓弩。
「你們是誰?」
「你又是誰?為何偷襲我們?」
「我看是你們準備偷襲別人吧,鬼鬼祟祟地在這幹嘛?」
「找人。」司馬瑜毫不避諱道。
「哼,我當然知道你們在找人。」小姑娘傲慢道。
裴懸濟和司馬瑜不禁對個眼。
「你怎麼會知道?」司馬瑜道。
「你們跟在別人後面那麼久,自然是要找人了。」
裴懸濟嘴角一斜,微微一笑,「遺憾地是我們把人跟丟了,姑娘若是肯幫忙,還請指個路啊。」
「指路?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自己跟的是什麼人嗎?知道我是什麼人嗎?竟然讓我給你們指路!聽口音是從東邊來的,不會是來特意滋事的吧?」
裴懸濟和司馬瑜遙遙頭,心道這小姑娘十一二歲,行動言語如此蠻橫,定是哪家府上被寵壞了的千金小姐。
「你們當真不知?哼,你們跟蹤的可是金城府的總教頭。你們一定知道自己在跟蹤誰,你們一定是要對胡大哥圖謀不軌。吃我一箭。」
小姑娘說著一把卸下弓弩,擎在手中,準備扣弦。
「且慢!」裴懸濟高喝一聲,那女子被這聲喝止驚到,方住了手。
「刀劍無言,你這樣很容易傷到人的。」
「我射的就是你們。快說,你們從何而來?有什麼圖謀?」
「姑娘,我說的傷到人可不一定是傷到我們哦,你自己也有可能哦。」
裴懸濟輕鬆地說著,司馬瑜則緊張地防備起來,他剛才已經差點被人偷襲成功,又在不知不覺地情況下被同伴救了一下,這次說什麼也不能眼睜睜地中招。
小姑娘聽裴懸濟這麼一說,頓感生氣,雙手將弓弩的弦拉到最滿。
「那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接中這一箭。」
「慢——」
裴懸濟話還沒說出口,兩道羽箭唰唰飛出,第一支飛向司馬瑜,被司馬瑜閃身躲過,第二支飛向裴懸濟。
只聽「硜」一聲,鋼頭羽箭直擊在一把青劍的劍鞘上,接著劍和箭隨著裴懸濟的胳膊一齊指向天空。
羽箭卻在下一瞬盤旋飛出,向其來處直返。
小姑娘瞧見了向自己折返的箭,定睛大叫,身子卻是不動。直到忽然被人攜開。
趕來的是一個大漢。
「二小姐你沒事吧?」大漢急問道。
那小姑娘回過神來后「胡大哥胡大哥」地叫個不停。
這人就是裴懸濟二人跟蹤的人,這人就是太守府府兵總教頭胡棲雲。
胡棲雲的髮飾是羌人打扮,眉眼也是羌人特徵。
「離定岩竟然請了一個鮮卑人做總教頭。」司馬瑜道。金城軍里很多都是胡人,當年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拓跋部落中便有一支降了大晉,一支歸附了北芒。歸降的拓跋部多數人就定居在邊關一帶,接受大晉國中央官員的管轄,擁有自己的地盤,又充當中央開疆拓土的先遣兵卒。
不過金城是邊關重鎮,歷屆金城太守皆是朝廷從中央官員里欽選欽派的漢人,金城太守府里也鮮有胡人要職。朝廷寧可為那些歸降者另開府邸,就如同金城太守一職兩年調任的制度一樣,為的就是減小異心侵染的可能性、增強對邊關重鎮的可控性。
這幕府兵總教頭雖然不是什麼要職,卻是金城幕府里有頭有臉的職位。離定岩倒是不怕朝廷那邊的盤問。
司馬瑜這一聲屬於自言自語,聲音卻不低,那女子聽得真真切切,登時不悅,厲聲詢問起二人來歷。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直呼金城太守的名字?」
「小姑娘倒是生了一雙好耳朵。」司馬瑜道。
那女子聽見這「小姑娘」三個字更加不滿,想來是對那個「小」字很討厭。
「你們兩個狂徒,差點要了本小姐的命,我一定要讓太守大人重重治你們的罪。」
「胡大哥,你一定要將他們拿下。」
紅衣女子憤怒道。
這個二小姐莫不是太守府二小姐。司馬瑜心道,看這樣子是離定岩的女兒無疑了。
想到這,司馬瑜急忙道明自己的來意,省的被這小姑娘惡人先告狀,被太守那邊耽擱了時間。
「實不相瞞,我二人來自京城,此番正是要去拜見太守大人,得知二位是太守府的人,這才跟了上來,本想著投個名帖,沒想過要滋事的。」
小姑娘聽到此眉眼滴轉,父親說過京城那邊來的人多半是客人,方收了收情緒。
「太守府的方向可不在山上。」小姑娘道。
「咳,這不是巧了。不知二位——」
「哼,胡大哥,我們走。」
司馬瑜正要請帶個路,那紅衣女子一把收起弓弩,一把拉起大漢,自顧不理,徑直走去,邊走邊道,「這裡是個獵場,小心別被射成刺蝟。」
裴懸濟和司馬瑜料定那女子是太守府千金無疑,只得跟上去。
走到一對車馬附近,紅衣女子歡呼起來,「姐姐,姐姐。」
只見應聲走來一個身穿翠綠夾襖的女子。
紅衣女子挽起那綠衣女子的胳膊,兩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對高矮不等的青紅辣椒。
「這二位是什麼人?」兩人低語起來。
「說是宮裡來的。」
「宮裡來的?那怎生怠慢?」綠衣女子說著,伸手在妹妹臉上捏了一下,看得出那是二人常做出的親昵動作。
綠衣女子說罷,忙微微笑著、碎步款款走向兩個男子,並嫻雅地行了個禮。
「聽家妹言,二位先生是外地來的。此番前來金城是為了拜見太守大人?」
女子生的端莊淑雅,梳著京城那邊富貴家女子流行的飛天盤雲髻,加上金釵翠竹點綴顯得不啻雍容。
不過這邊塞地帶的女子沾染了不少番邦胡族的習氣,不戴面紗,見到男子亦不避讓,而是大膽地迎上來自報家門,著實與京城那邊女子變化太多。
司馬瑜應了一聲。
女子徐徐:「實不相瞞,離太守正是家父。小女離寶竹見過二位先生,不知二位先生如何稱呼?」
裴懸濟和司馬瑜一一回應。
離寶竹說罷忙引那紅衣女子走上前來,對方此刻倒像是個在母親面前扮演乖巧的小女孩,順從地走來過來,堆起一個誇張的笑容看著裴懸濟和司馬瑜二人。
「這是家妹寶桐,家妹年紀還小,如有招待不周,還請裴先生和司馬先生見諒。」
拜見金城太守的人多半不是尋常百姓。離寶竹見裴懸濟和司馬瑜二人氣度不凡,一個姓司馬,又是京城來的,自然是非富即貴的大人,不過她更願意對這些不知情的大人們以先生相稱,一來顯得她不是趨炎附勢之徒,二來也不至於讓對方聽得突兀。
「姐姐,這裴先生和司馬先生可不是你想的那種溫文儒雅的先生,他們暗藏殺手,來找爹准沒好事。」離寶桐在裴懸濟二人面前晃了一下身子老氣橫秋地說道,忙又跑到離寶竹面前變回乖順的小貓。
三人聽得離寶桐這話都覺一陣尷尬。離寶竹抑制住了自己的反應,只叫了聲「寶桐」便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多問什麼,而是向裴懸濟和司馬瑜微微一笑,引二人去往金城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