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水面之下的激流
察哈爾省大同城。
這裡不僅是一處礦產資源極其豐富、人口不少的生產地區，而且在戰略地位上也很重要。
大同往北走幾十公里就能看到長城，長城以北就是綏遠。
往東則是察南，張家口所在。
往南則是晉省了。
當時日軍進攻晉省之時，便是分兵兩路，一路從東邊翻越太行山直接進攻太原。
而另一路便是沿著鐵路從大同直接往南從高原平地進攻。
大同的海拔不低，日本北路軍從北往南運輸兵員和物資的時候可比東路軍容易多了。
…
「莫非是沐公乎？久聞沐公新婚不久，娶得美嬌妻一個，不知近來身體可好？」
說話的是大同縣的維持會長連萬財。
「晉北自治政府」總署雖然在大同，但大同本身也有維持會。
大同13縣，每個縣的維持會長理論上地位都相同，但其在日本人眼中的重要性和地位卻是天差地別。
就跟在公司裡面，每個部門的員工都是公司員工，但他們在老闆眼裡的重要性都有所差異。
「原來是連會長，久聞大名，前些日子便想登門拜訪夏公與連會長，可俗事纏身，不得不拖延了！」
「無事無事！呵呵呵……」
連萬財輕輕搖頭，臉上依然帶著和煦的笑容，也不知道他是真不在意還是假不在意。
「沐公既有此言，那老弟我下次可要在家中備好茶水宴會了！」
「……沐公，老弟有一疑惑，最近在榻上輾轉反側，可這就是不得解，不知可否為我解答一番？若有謬誤，還清您加以斧正啊！」
「言重了！言重了！」
「不知沐公對那紅匪如何看？據聞他們將我『政府』二縣強佔，似乎還有北進趨勢，若是皇軍要出征，不知我等需作何準備？那紅匪又是個什麼軍旅？」
連萬財說得有理有據。
畢竟維持會長這位置不好當，雖然有權有勢甚至掌握一定的兵權，但一個得罪日本人就要被換掉。
沐峰現在是日本人眼裡的「紅人」，手握強軍一萬，身經百戰，現在已經是晉北聯合軍的「副司令」了，可能真的會有一點路子知道日本人的打算。
「這個老哥我也不大清楚，很多東西都是道聽途說罷！」
所有從過政的人都會說好一口官話，不管說什麼都要先跟自己撇清關係，千萬不能直言是自己說的。
「老哥您是誰啊？那可是日本人眼中的大車啊，載人運貨全靠你，我就一垃圾堆里的掃帚，哪有您打聽得多嘛！」
連萬財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也不著急。
「過獎了！」
沐峰少有的露出了微笑。
哼，明面上說我是日本人的牛馬奴隸，可暗地裡卻是想要套我的話。
「也無甚麼看法，古今用兵皆看糧草，老弟若是有想法，可以多多從縣民手裡弄一些來，老哥我也沒有餘糧，底下的牲口們吃得可多了。」
…
等沐峰走後，連萬財的笑容漸漸消失，但右手依然在鬍子之上。
果然上了歲數的沒一個好坑的。
他這邊先從紅匪接入話題，卻問的不是紅匪。
但卻沒有接他的切入點，沐峰直接繞到了糧草身上，讓他去掠奪自己縣民的錢糧，而對紅匪二字隻字不提，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他不好拿準他沐峰的態度，畢竟雙方正在交戰，有關共產軍的事情現在都處於「軍事機密」狀態，他一個維持會長真沒資格知道太多軍務。
「哼！總有一天抓住你的把柄！」
…
自治政府建在大同城的北面，因為這個區域空氣流通效率更好，而且土地平坦……那在古代的時候都是名門望族居住的地方。
而「政府」的選址被設在一處家族莊園之內，這家人已經被日本人全族驅逐了，不但財產充公，連下屬僕從的私軍都被收編了。
「房舍雖好，但足夠下腳休息閱書即可，大園大林終究不適合我……」
沐峰心裡感慨了一會。
「夏公身體可好？」
進去大堂，沐峰當即對夏恭行了一個比較古老作揖禮，而且還是專門用以尊敬師長的禮節。
果然，夏恭看出了他的意思，對他還了一禮，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雖然沐峰年紀都快40了，但在座的沒人比得上夏恭，因為他是前朝舉人，沐峰出生沒多久他就已經中舉了，今年都已經67了，屬於真正的高齡前輩。
日軍佔領大同之後，已經卸任在野的夏恭便被日本人發掘招募，由原來的前朝大同知縣搖身一變就成了本地最大的漢奸。
跟一群後輩寒暄了幾句，夏恭就把他們帶去「面見」前島升。
如果說他是晉北的皇帝，那麼前島升這個「最高顧問」就是太上皇，因為前島升才是總管大同13縣政事的幕後人，夏恭手裡只有「建議」的權力。
「諸位同僚早上好，很高興我們能在一起共事，我因為能與諸君相見而興奮不已啊，終究是看見了希望。」
「吾輩一人之力何其渺茫，晉北的治理還是要靠大家多多努力啊。」
前島升的勉勵不無道理。
當年長城事變之後，關東軍「下克上」的軍官們想著更大的戰功，便聯合起來揮軍西進，入侵山海關，沒用十天就攻佔承德。
幾個月後又入侵察哈爾，但卻被馮玉祥部和共產軍共同領導的10萬「抗日同盟軍」逐出了察哈爾，剛佔領沒多久的城鎮全部被對手奪了回去。
但日本士兵給本地軍民帶來的傷亡已經是既定事實，與日軍的仇已經結了下來。
當年僅僅是普通士兵就死了幾萬人，更別說支持打仗的普通民眾了。
長城沿線才多少人口，這裡歷來都是地廣人稀的地方……有可能日本士兵隨便去一個村子，裡面就有恨不得把他們碎屍萬段的仇人。
直到後來崗村寧次與刮民黨簽了個之後，察哈爾境內也沒有一個日本士兵，但熱河承德卻是完全落入了日軍手裡，北平已經近在眼前，觸手可得。
秉持著「多一個朋友，多一個幫手」的原則，前島升還是很願意給他們幫助，幫他們發展，並且希望他們能回饋自己的。
幫助他更好地統治本地民眾。
「不知大家有何看法？」
前島升擺出一個和煦的笑容。
「夏先生以為如何？」
他知道直接問不會有結果，索性便把話題交給夏恭，幫助他樹立威信。
至於他前島升，他需要威信嗎？
當然也需要，但他根本不用擔心自己威望的問題，因為他手裡有兵。
「心中已有打算，不過想聽聽後輩們的真言。」
「哦？不知夏先生心中？」
「聽聞沐峰曾任一地主政，應有些許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