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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拓跋氏遠行北羊(1)

  這一日過午時分,北羊縣來了四個生人身影,一路向南,直到近郊的一處小房子,看著房前的一處水塘,駐足下來。

  「今兒個天真不錯呀,你說是不是,芸兒?」在前方的一個二十歲出頭、模樣清秀,身披雕裘的少年操著一口邊塞口音,一臉輕鬆笑意,轉頭看他身旁的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少女五官清麗出塵,身姿玲瓏,著粉梅色祥雲百褶長裙,肩披雪白狐裘,腳踏金絲滾邊白靴,柔美的眼中不知為何卻隱約透出些少女少有的堅毅,笑道:「這南方的天還是太柔弱,即便是肅殺的冬天,和我們大漠都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雕裘少年有些掃興,「害,我倒是喜歡這南方的天,就是不知這南方的姑娘如何,是不是如傳聞所說,比魏國要多些靈氣?嘿嘿,既然來了那便多待陣子好啦,指不定尋兩三紅粉知己,帶回去……」他說著突然噤聲,原來是被身旁少女狠狠白了一眼,訕訕笑了兩聲,轉頭對身後兩人說道:「二老,住這裡的當真是徐夫人後人?」

  他身後兩人看上去都已過不惑之年,頭戴斗笠,棉服一青一黑,穿青衣的老者看著有些破舊的草屋,眯起了眼:「不錯。老夫暗訪徐夫人一族蹤跡多年,年初終於找到些蛛絲馬跡,最後尋到這裡,不會有假了。」

  雕裘少年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不遠處的房舍,院外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正在敲鐵。

  這一行人,乃是來自西北鮮卑族所建,有塞外江南之稱的燕國。為首的雕裘少年是四王爺的嫡子,名為拓跋神勇,他身旁的少女正是他的胞妹拓跋芸,而身後的兩人乃是貼身護衛賀蘭二老,其中賀老身著黑衣,蘭老身著青衣。四人到此的目的一來是遊歷,二來是前些年拓跋神勇偶然遇到天外隕石,隕石周身暗紫,讓他極為震撼,想到中原的神兵「斷舍離」,便派賀蘭二老暗訪當年鍛造此神兵的徐夫人的後人,最終找到此處,想尋這位後人給自己也打一把神兵。

  「二老,」拓跋神勇歪了歪頭,道:「這楚國人應當如何相交哇?總不會不由分說綁起來壓回去吧,萬一碰上些烈性子,那不就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妹妹拓跋芸嗤笑一聲,白了他一眼,似乎不相信從這個頑劣兄長的口中竟然能引用三國時周瑜的典故。賀蘭二老面上倒沒有什麼表情變化,黑衣賀老略一沉吟,「徐夫人的後人的話,應當性子正如殿下所言是直烈的,況且這神兵斷舍離幾段過往都頗具悲情,嗯……士為知己者死,依老夫看,殿下可動之以情,真言本心比遮遮掩掩反倒是好。」

  拓跋神勇點頭頗以為然,妹妹拓跋玉聽到「幾段過往都頗具悲情」時心神略一恍惚,大致是有感於史書上記載的徐夫人、荊軻等人的悲壯身世,也有感於傳聞中多年前那一段傷心往事。當真是如傳聞所說那般雪易凝,舍離難斷嗎?據說那位孤膽才俊最後不知所蹤,他還活在世間嗎?真想見見呢。

  拓跋神勇思索片刻,道:「二老,那你等就不必跟來了,我和芸兒單獨去會會這位後人。」說罷二人趨步上前,停在了院外。

  正在打鐵的中年男子驚訝地看著兩個來者,心裡隱約不安。

  拓跋神勇行了個中原的揖禮:「久仰徐夫人大名,今日得見其後人,實乃幸事!」

  中年男子一愣,隨之憨厚一笑:「呵呵,少俠找錯人啦。我不姓徐,我夫人也不姓徐,少俠口中的徐夫人是何人?」

  拓跋神勇二人也愣住了,互相交換個狐疑的眼色,隨之拓跋神勇再作一揖:「我兄妹二人慕名而來,請先生不要多慮。實不相瞞先生,此番而來,乃是早前有幸得到一塊天外奇石,與先生先人徐夫人所鍛造的神兵斷舍離頗為相似,今日特來拜會先生,是想求先生指一良方,讓奇石能物盡其用。」

  中年男子眸中一亮,難掩神情中的激動,「這……」

  「萬望先生見教!」拓跋神勇趕緊再拜。

  中年男子心裡暗嘆一聲,喃聲說了句「害,人算不如天算哪」,隨之扶起了拓跋神勇,領他二人進屋坐下,邊倒茶水邊說道:「其實不瞞少俠,我真不是徐夫人後人,只不過早些年師從他一位後人學了些打鐵的手藝,呵呵,讓你們見笑啦。」拓跋神勇二人面色稍變,中年男子坐下繼而說道:「所以你二人所請,我也是真不知道呀,鍛造神兵一事只怕是得另請高明啦。」

  拓跋神勇正欲開口,後院傳來一個急匆匆地女聲:「姓衛的!又在這裡偷懶!還學會自說自話了?看老娘不收拾你!咦?……」她進門后一驚,臉上由怒轉笑,「哦,原來來了客人呀,稀客稀客。不知二位貴人來找我家老衛是有何指教?」

  衛姓中年鐵匠起身賠笑道:「夫人,這二位少俠來這裡是想打一把兵器呢,可是……」他話音未落,夫人苗氏扶著他再次坐了下來,手搭在他肩上,笑意柔和的打量這對兄妹,心想這兩人衣著富麗華貴,想必是出身貴胄,若是能接這個活計,報酬只怕不得少,只不過……這倆貴人為啥偏偏挑中了老衛,不惜放下身段前來這偏遠之地?恐怕此事是要涉險了。老衛……

  她低頭深深看了丈夫一眼,隨之抬眼笑道:「二位貴客,我家老衛就是個尋常鐵匠,打兵器這事他不在行,還是到他處看看吧。」衛鐵匠聽罷心中一暖,側身握住了妻子的手,兩人四目相視的一剎,心意已是相通,盡在不言中。

  衛鐵匠輕輕拍了拍夫人的手。

  拓跋神勇低頭面色有些陰晴不定,拓跋芸看到這一幕,卻是為之動容。心思細膩的她明白過來,這位溫婉的婦人是在維護自己的丈夫呢,至於打兵器一事,看他們神色和言談,應當是半真半假?全然不知自然不會,只不過這衛鐵匠到底學到了幾分真本事?她輕笑道:「夫人過謙了,方才聽先生所言,他是徐夫人後人的傳人,手藝自然是不在話下的。」忽而又想到什麼,問道:「徐夫人可還有後人在世?」

  拓跋神勇眸色一亮,抬首滿眼期待看向衛鐵匠,對方略一猶疑,道:「我師父師娘都已故多時,倒是有一個孩子,只不過他自小便沒有涉足打鐵這手藝,喜歡讀書,現在做了教書先生哪。」

  「這……」拓跋神勇兄妹二人交換了個失望的眼色。

  夫人苗氏笑著安慰道:「看來今日是要讓二位貴客失望啦。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若是不嫌棄的話就留在家中,吃點家常菜吧,一會兒我家小娃兒也回來啦。」

  「可是……」拓跋神勇還要再言,拓跋芸拉住了他,笑著婉拒:「謝謝夫人好意,是我兄妹二人失禮了,我們這就告辭。」

  衛鐵匠和苗氏送他們二人到院外,又目送他們身影消失在視線。衛鐵匠牽起了夫人的手,頭頂冬日暖陽柔和,一陣微風拂面。正在他沉浸之時,苗氏忽而掙脫,一巴掌打在了他頭上,打得他哎喲一聲,趕忙道:「夫人別打,我錯啦,這就幹活去,嘿嘿。」

  杯米恩,斗米仇,無故施捨人成狗。

  北羊集市街邊,韓泉和老王悠閑地靠牆坐著,看著對面賣魚的小男孩苗離,有一句沒一句聊著。今天老王的氣色好多了,便也就和韓泉一同出門看看。老王呵呵笑道:「這小娃兒越看越討喜呀。」

  韓泉哼了一聲:「我看你是又饞那魚擺擺了吧。」

  「嘿嘿,啥子都瞞不過少爺。對了少爺,你說他爹是個鐵匠?這倒是好玩了,生個娃兒懂事不說,還喜歡讀書,老王也算開眼啦。」

  韓泉一副「你懂個球」的樣子,懶散地一挑眉,閉目轉了下頸子,「怎麼,你不學無術就算了,也不準別人好學了?瞧你這點出息,婆娘只怕難了,害,不省心哪……咦?老王你看前面這姑娘,要得吧?」

  老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男一女打遠處而過,女子一身華服,肩披雪白狐裘,氣質若仙子,讓他看得不禁有些痴了,呷了口口水,喃喃道:「真要得得緊哪。」

  韓泉狡黠笑道,「美不美先看腿,老王,這腿你可喜歡?」

  「唔……喜歡。咦?!不對,少爺你變啦!」

  韓泉哈哈大笑:「是嗎,哪裡變啦?那你說變了是好還是不好?」

  老王嘿嘿訕笑兩聲,不置可否。一對乞丐模樣的中年夫婦停在了他們跟前,有些不懷好意地打量他們,婦人無限惋惜地感嘆道:「喂我說,你們倆新來的?要飯可不是你們這麼要的,沒事還盯著人姑娘看呢,嘖嘖,世風日下啊,老頭子,走!下一家討飯去!」

  看著這對乞丐遠去的身影,韓泉喃聲道:「格老子的,乞丐也有門道啊。」

  老王眼中滿是羨慕:「嘿,格老子的,要飯都要得這麼開心。害!少爺你說,咱老王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哩?要飯也沒有個娘們陪著。」

  韓泉白了他一眼,隨之閉上眼,打了個哈欠:「嗯……你再廢話就一個人討飯去,我可不管你。」

  老王不懷好意地看了他一眼,「嘿嘿少爺,你忘啦,我還有老婆本哩。」

  韓泉猛地睜眼,轉頭就比出個打人的手勢,老王趕緊躲開,起身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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