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碧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呀?」葉蘭霏很不滿的看著謝碧沢,伸手就要開窗。
「有人來了。」謝碧沢小聲說話,葉蘭霏這才收回了手,趕緊坐回了原處,又拿起書,裝模作樣的認真看了起來。
果不其然,長樂縣主的管事賈媽媽領著蒹葭、為霜並幾位小丫鬟進了屋,見謝碧沢和長樂縣主安靜看書的模樣,狀似不經意的掃了一下四周,賈媽媽並命小丫鬟將點心擺在炕几上,長樂縣主聞出了玫瑰香露的香味,丟下了書,揭開蓋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忙招呼起謝碧沢來。
就在兩個女孩兒香甜的用著點心時,賈媽媽突然開口了,「剛在進來的時候,怎麼聽到有人再說話啊。」
謝碧沢頓了一下,神色如常,猝不及防的長樂縣主卻突然被劇烈的咳嗽起來,謝碧沢做出一副頭疼的樣子,小聲的抱怨道,「平素叫你吃東西時慢點,你總是急匆匆的,這下被嗆住了吧。」又是拍背順氣,又是端茶的,好一會兒長樂縣主才順氣過來,微微虛弱的笑了笑,「碧姐姐教訓的是,我下次一定銘記。」然後又開始點評,「今兒個的香露味兒稍稍重了了些,媽媽,記得吩咐廚房,下次玫瑰稍稍少一些,便更能適口了。」
長樂縣主點評的有模有樣的,謝碧沢卻突然感覺喉中一陣發癢,好歹是忍了下來,眼尖的掃到賈媽媽眼裡的一抹深意,便沒有再說什麼。
老安國公目光沉沉的看著方靜姝,恍若陷入了往昔的回憶中,記憶中嫡幼女總是如此簡素的打扮,她愛笑,一笑便讓人心情都跟著好了起來,說起來,不論性情還是外貌,幼女既不像他也不像她。她不是他最看重的孩子,他看重的孩子其實是葉承英,那時候他們夫妻情分正好,感情純粹,沒有太多的陰謀算計在其中,他們如時間最普通的恩愛夫妻一般,彼此信任,互相扶持。不像長子出生時,他心中還帶著算計和猜疑,所以他將自己名字中的英字給了葉承英,這才是他們夫妻愛情的結晶。可惜啊,平之愛重母親勝過自己,還是選擇站在了自己對立面,當年的事,他不後悔,只是後悔出手太狠,斷了這孩子的前途,明明他的優秀不亞於長子。
而對於幼女,那個孩子的出身前就承接了太多的陰謀和感情糾葛,原以為有了這個孩子,能挽回妻子的心,最終兩個人卻徹底情分斷絕。雖然相處的不多,她確實自己最用心對待過的孩子,因為他對幼女確實是愧疚太多。沒想到到了現在,他還是要利用幼女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方靜姝感覺到老安國公落到自己身上的視線如同烈火般灼熱,她不安的動了動,顯露出了幾分懼怕。老安國公收回視線,彷彿剛才的心軟只是眼花了,他嘆了口氣,外表學得了,只是內里究竟還是不一樣。
揮手讓方靜姝退下了之後,三老姑太太湊到安國公面前道,「哥,下了我的面子也就罷了,您好歹也是國公府的主子,他們怎麼就如此不給您面子……」剩下的話被老安國公銳利的視線給壓了下去。
老安國公用力的咳嗽了好幾下,平復了氣息,不緊不慢道,「這段時日讓姝丫頭就不要出門了,好生學學規矩。」
「哥,那怎麼能行呢?不跟長樂弄好關係,怎麼在太子面前露臉?」三老姑太太頓時就坐不住了,方氏一族的希望之一可就在方靜姝身上了,見自己口氣有些急躁,忙緩和了語氣道,「哥哥,您也知道,太子也是要到了成婚的年紀,京師里多少權貴之家巴望著太子妃的位置,我知道,以如今方氏的地位,自然是高攀不上的。那就只能趁早得了太子的心,還是能爭上一爭的,樓氏如今防得緊,正得要哥哥多多相助才行啊,也總歸是國公府的榮耀不是。」
老安國公冷笑一聲,靜靜的看著三老姑太太,三老姑太太都不自在起來,「太子妃?你倒是異想天開的很,老大媳婦為何攔著姝丫頭接近長樂,倒不是因為瞧不起姝丫頭,而是老大媳婦很明白,在太子婚事上,國公府沒有指手畫腳的權利,不然就不會把長樂許給謝家那小子,還特意去求了陛下賜婚,這是在向陛下表明國公府的態度,陛下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我清楚的很,」老安國公臉上露出一抹冷酷尖利的笑,「那不是因為任人宰割的角色,陛下這個強勢霸道,太子的婚事,太子願意了不行,朝廷上商議了不行,必須要陛下點頭了才可以,你別看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炙手可熱、聖眷正濃的模樣,稍微腦子清醒一點的人都知道陛下最重視和看重的人是太子,那兩位不過是給太子磨刀的,太子妃,你就不要想了,姝丫頭最多也只能做個良娣便是頂了天了。」
三老姑太太聽得老安國公這一番實話,羞憤的緊,卻又無法全然死心,畢竟有前例在,於是憤憤道,「哥哥,你也別這樣說,當年陛下還是洛王的時候,滿京師誰不知道洛王妃是鎮國公府的林四娘(現林德妃),可雖然陛下瞧中了娘娘……」
「禁言。」老安國公突然大吼出聲,三老姑太太被嚇了到,臉色青白一片,眼神驚恐,在老安國公殺人的目光中,三老姑太太這才意思到,坤寧宮那位是陛下下了金口玉令禁止談論的人,即便她是長輩,也是不能隨意提起,尤其是從前的過往。
老安國公收回視線,神情淡淡,好似剛才突然的發作只是人眼花了一般,「我最後說一遍,太子妃不是能夠妄想的,好好的讓姝丫頭多學學規矩,帶到時機成熟了,自然是要在太子面前露面的,我今兒個不是試探一番,你是個精明人,知道該怎麼做。」
三老姑太太忙不迭的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每到了臘月裡頭,掛上了紅燈樓,往日平靜的後院似乎平添了幾分熱鬧氣兒,又是一年即將過去,年底節下,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似乎都來不及傷春悲秋,這或許是閨閣女兒家在平淡瑣碎的生活外,總喜歡將心中小小的抱怨與四季更迭掛上聯繫,似乎是只有這般才能在人前表達出自己的心情。但成婚後才明白,少女時期的那些春花秋月,其實只是鏡中花水中月,最真實的不過是眼下的生活罷了。
鎮國公夫人長孫氏仔細核對著賬冊,眉頭就沒鬆開過,她的心腹福娣面色不虞的進屋,在鎮國公夫人耳邊低語道,「夫人,國公爺又去了那賤蹄子的屋子。」
鎮國公夫人手一頓,筆尖的墨汁便落到了賬冊上,暈了字跡,鎮國公夫人慘然一笑,「人倫大防,咱們這位國公爺,為了那麼個下賤坯子,真是暈了頭迷了心竅,我如此千般算計、萬般籌劃,背棄家族,做盡了種種,何嘗得了半分好?不用管他,反正我這個正妻不過是擺在人前的,人後的那位才是心肝兒,輕易動不得。」
「都是老奴的錯,當年就不該心軟,以至於落到如今地步,夫人,您放心,老奴一定一定不會饒過了她去。」福娣咬牙切齒道。
鎮國公夫人只是懶懶的掃了一眼福娣,「這不怪你,當年那事,本就是她籌算好的,我們不過是落了人家早設好的圈套而已。他如今想做什麼,我也不攔著了,只要國公府的繼承人是我的兒子就行,等到老爺子不在了,那位的依仗便少了一半,國公府的將來都是我嫡親的兒孫,總會收拾了她去。」
鎮國公夫人目光幽幽道,「夫唯禽獸無禮,故父子聚麀。這些個年我也算是看透了,林若望這個人真是個連豬狗都不如的東西,我只是後悔當年怎麼就瞧中了他,偏要嫁進這國公府,守著這麼個男人。真要我說啊,我還是頂頂佩服那位先安國公夫人,到底不像長姐那樣驕傲,一點點氣都受不得,人家那才是有底氣,便是老安國公撕破了顏面,人家依舊活得風生水起,誰提起她不贊上幾句,倒是那老安國公如今不過是倚老賣老罷了。可惜啊,我就沒有這麼好的福氣,養不出她那三個兒子般的孝順孩子,也對啊,這國公府父不父,子不子的,怕是祖宗風水不好吧,總歸後院掌握在我手中,以後也沒人能虧待了我去。」
福娣聽出了鎮國公夫人話中的心酸,「夫人,奴婢知道您這些年也是不容易,您且放心,國公爺便是再偏寵那賤人,名分有別,總不能真鬧出什麼來,否則族裡和陛下就饒不了他去。再說了,」福娣壓低了聲音,「再說了,那賤人之子都沒了,以她現在的年紀,想生也生不出來了,更不用說當年她生產的時候徹底傷了身子。奴婢雖然明白那賤人是廢了,只是她這些年平白的給夫人添了許多的閑氣,又挑撥了您和國公爺之間的夫妻情分,從前您跟國公爺感情多好啊,便是後來有了這個賤人,您……」
見鎮國公夫人臉皮子落下了,福娣也不敢再說下去,忙驚惶的想要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