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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眼眶微微紅了,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語帶哽咽道,「兒子明白了,以後兒子再不說讓阿娘你搬去正殿了。阿娘,當年害你之人,到底是誰?兒子定要親自手刃其人,為母報仇,否則,兒子誓不為人。」

  王婕妤撫著四皇子的臉,微微笑了笑,搖搖頭,「長生,害我之人,我已經親自解決了,這是皇後娘娘給我的恩德,只是這背後算計之人,我實在無法除去,如鯁在喉,日日夜夜,叫我始終難安。你若是真心孝順,那邊等著,等著有朝一日時機到了,你便動手。」

  四皇子勇氣頓生,「阿娘,那母后之人,是何人?」

  「鍾粹宮,林德妃!」王婕妤一字一字的吐出這幾個字,四皇子驚訝的連茶盞都打翻了,失聲道,「怎麼會?鍾粹宮與景陽宮相鄰。」目光驚疑的看著王婕妤。

  王婕妤淡淡一笑,笑容冷冰冰的沒有一絲熱度,「景陽宮是我選的,皇後娘娘當年為我選的是長春宮,當年陛下醉酒臨幸我一事,行人司查的很乾凈,下手之人雖是坤寧宮的人,但背後挑唆的確實是鍾粹宮,只不過那人畏罪自殺,叫人拿不住關鍵證據好證明是林德妃授意的。林德妃出自鎮國公府,鎮國公府權高勢重,林德妃與陛下是嫡親的表兄妹,豈是我一個小小宮女能對的上的?只有皇後娘娘真心心疼我,瞞住了內情,只是她不知道,從前相好的姐妹怨恨我背叛了娘娘,便將其中的內情都告知於我,我才得以知曉,我當時真恨啊,我恨的要死,我這一生就這樣被人給生生的毀了,我一輩子的幸福都沒了。我當時多想衝進鍾粹宮,要了林氏的命,恨不能生啖林氏之肉,當然,我差點兒就這樣做了,最後還是皇後娘娘攔住了我,她到底是心疼我這一番遭遇,最後如了願,住進了景陽宮。我懷你的時候,若不是皇後娘娘死命護著,只怕我不能順利生下你。當年,林德妃沒少把手伸進景陽宮,可她到底有顧忌,她不敢徹底得罪皇後娘娘,因為,皇後娘娘背後站著的人是陛下。乾德三年後,林德妃不是沒對你動過手,你還記的你四歲那年落水的事情嗎?」

  四皇子略微回憶了一番,點了點頭,遲疑道,「難不成,落水事件也是林德妃做的?」

  王婕妤點了點頭,「這後宮里,能對妃嬪動手,敢暗算皇子之人,除了她,還能有誰?」

  「從那次落水之後,兒子一直都是安安順順的,難不成其中還有什麼緣故?」

  「是因為陛下出手了,陛下雖然封了坤寧宮,到底還是念著皇後娘娘的,便是陛下不喜你我母子,因皇後娘娘的緣故,總歸是要護著我們母子的。」

  四皇子面容露出些許的難堪,王婕妤知道四皇子內心的心結,拍了拍四皇子的手,「你也別灰心喪氣了,我兒很好,不必如此傷心。」

  「可是,畢竟父皇……」四皇子到底是傷心了,王婕妤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長生,陛下他先是君王,然後才是父親,天家本就不是尋常人家,你已經站在常人目光所不能及之高處,自然也要都舍下一些常人之福。陛下,是有為之軍,為國為民,克己奉公,兢兢業業,但他做不了好夫婿和好父親,他私心太重,這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也不必過於傷懷,也不要過於強求,過於強求,到頭來會一切成空。」

  這時候四皇子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林昭儀娘娘和錢氏,不會也是林德妃動的手吧嗎?」然後感覺喉中乾澀難捱,還是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皇後娘娘,是不是?」

  在四皇子驚慌、恐懼的目光中,王婕妤緩緩點了頭,「林昭儀娘娘和錢氏,突然被陛下厭棄,那是因為她們見了到了陛下發病時的景象,所以陛下才不能容了她們。」

  「發病,父皇是有什麼病?怎麼兒臣從未知曉?」四皇子用力的抓著王婕妤的手臂,追問道。

  王婕妤看了一眼四皇子,四皇子訕訕鬆開了口,「這本也算不上隱秘之事,只是陛下多年不曾發病,倒是讓人忘記了陛下患有頭風之症。」

  「父皇有頭風,怎麼兒臣從未聽聞過。」

  「此事說起來話長,這要追溯到先帝時,當年孝安皇后自戕,陛下不肯喝葯,被孝安皇后及其兄姐親自刺殺之,因親眼目睹至親之人之死又被至親之人所傷,雖先帝趕的及時被救了下來,自此之後陛下便得了頭風,每年都要發作幾次。據說發作起來其狀如怖鬼,極其可怕,凡見過陛下發病之人都被處死。林昭儀和錢氏就是因為看見了陛下發病,所以才失寵丟命的。」

  「可是自兒臣記事以來,可從未聽過父皇發病啊?哦,不對,前幾月父皇才發病過,那之前幾年怎麼沒有?」

  「那是因為有皇後娘娘,頭風終生難治,是娘娘翻閱古籍,給陛下配了湯藥,又學了針灸、推拿之術,加之陛下發病,有皇後娘娘在陛下身旁開導安撫,才緩和住了陛下的病情,所以陛下好幾年不曾犯病過。這一次陛下犯病,那是因為有人在陛下的熏香中動了手腳,所以陛下才會控制不住發病的。」

  四皇子聽得後背陣陣發涼,「林德妃並未握有宮權,她居然都能買通御前服侍宮人,阿娘,您還是要多加註意才是。」

  「林德妃傷不了我的,」王婕妤渾不在意,「她如今還高居鍾粹宮,不過是陛下看在了鎮國公府和過去的情分上放了她這一次,只不過這一次她也是付出了代價,她這一輩子是無法再得到陛下的寵幸了。她那麼心高氣傲之人,對陛下的痴情可謂驚天動地,失了陛下的心,比殺了她更能真正懲罰她了。」王婕妤這番話說的嘲諷滿滿又十分解氣,「陛下容了她這些年,今後是不會再包容她了,所以啊,不用挂念,本宮也算是給自己報仇了。」

  「所以,阿娘你也在其中動了手?」四皇子聲音極輕的道,神色中也露出了幾分歡喜,「那兒子需要再做些什麼?」既然這樣,就徹底踩死了林德妃,好給阿娘徹底報仇了,四皇子心中如此想著。

  知子莫若母,四皇子眼中的算計,王婕妤如何不明白,「後宮之事,陛下心中自有決斷,你切不可插手其中,林德妃只能陛下親自出手,任何人都不能動手。」

  「是因為母后嗎?」四皇子刻意壓低了聲音,「難不成母后當年中毒,也是林德妃暗中所謀?」

  「不是林德妃,是整個鎮國公府和林氏一族都參與其中,為的是要了皇後娘娘的命。只是其中牽涉太多,鎮國公府和林德妃做事乾淨,抓不住把柄,陛下也不能輕易對鎮國公府下手。但是你且看著,終有一日,林氏一族必定要為他們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林德妃秀美的臉上滿是堅毅、希冀和執著,「只是時機未到,還需忍耐。」

  「長生,你的小名和字都是皇後娘娘為你取的,這也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心愿,我今日之所以將舊事告知於你,便是不想你牽涉到奪嫡與黨爭中,我希望你做個閑散王爺,也不要再去肖想不屬於你的位置。如果可以,做娘的還是希望你能幫忖太子些,權當是報皇後娘娘當年對我的深重厚情,對你的再造恩情,以及這些年因皇後娘娘之故,陛下對我們母子的圍護之情,長生啊,便是用了你我母子的性命也無法報答皇後娘娘的恩情,你明白嗎?」

  四皇子眼眶紅紅的,用力的點點頭,「阿娘,兒子知道了,兒子定不會讓您為難的,兒子一切都聽您的話,只是這幾年兒子跟太子一直都不太親近,貿然親近也怕是不太好。兒子今後便絕了奪嫡的念頭,明哲保身,等到關鍵的時候,兒子再出手相助太子,阿娘,兒子如此這般做,可好?」

  王婕妤目含讚許,滿意的點點頭,「長生吾兒,為娘就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不會讓我失望的,便按你說的來。」

  貴州都指揮府後院,雖夏遠這個當家頂梁不在了,好在後院女主人是有定力和本事的,管束後院極其嚴厲和規矩,依舊一如既往僕從們井然有序,各司其職,除了各處懸挂的白幔,似乎與往常並未有不同,只是私下,從上到下,內心其實都是惴惴不安,畢竟這都指揮府乃是官邸,夏遠死在任上,只要朝廷任命了的新任都指揮使到了貴州,按照規矩,他們是要搬出都指揮府,扶柩回鄉的,因夏遠之死有太多內情,便是夏家一家也不能輕易離開貴州,必須要查清真相才行。

  清霜不緊不慢的走著,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她的步伐比平時快了許多,到了正房裡,夏敏梔正在跟夏夫人核對賬目,清霜用眼睛掃了幾下夏敏梔,夏敏梔明白其中的意思,仍舊不慌不忙的把手頭上的事情做完之後,再帶著清霜去了自己的院子。

  服侍的丫鬟僕婦都退了出去后,清霜按捺不住欣喜,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姑娘,成了,朱正奎回消息說平王已經派了皇城司的人往貴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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