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黑漆平頂馬車轆轆駛在街面上,並未引起過往行人的好奇,大街上類似的馬車太多了,也沒什麼新奇。覺得一切新奇有趣的是馬車內坐著謝碧沢和葉蘭霏,聽著馬車外此起彼伏的各式聲音,謝碧沢小心的將馬車窗子拉開一點,隔著半透明的窗紗看外頭的景象。葉蘭霏也好奇的湊了上去,兩個人便一點一點的把窗子都拉開了,幾乎把臉貼在窗紗上,目不轉睛,專心致志。
謝研看著謝碧沢和葉蘭霏那副認真樣兒,實在有些忍不下了,開口道,「外面有什麼好看的,再說了,你們也看不清楚。」
葉蘭霏回頭,有些不滿道,「研哥哥,你經常在外行走,看多了,自然沒有稀奇,我跟碧姐姐一年也難能出一次門,自然覺得有趣啊。若是你多帶我們出來幾次,自然不會如此了。」
謝研擺手,「別別別,這一次就夠了,要不是看在你生辰的份上,我才不會帶你出來。」
葉蘭霏噘嘴,嬌呼,「表哥,你看看研哥哥。」
太子拍了一下謝研的肩膀,葉蘭霏頓時就笑了,露出一對嬌俏的梨渦,謝碧沢也回過頭,捂著嘴笑。
謝研很不滿,橫了一眼太子,嘟囔道,「你就知道護著她們兩個,欺負我。」
太子淡淡的看了一眼謝研,謝研也不敢再抱怨,氣呼呼的別開頭。
謝碧沢和葉蘭霏兩個人又湊到窗邊細細低語商量。
不一會兒馬車就停了,充作馬夫的侍衛說天福樓到了。
天福樓是京師最有名的酒樓,據說背後後台很硬,京師中那些走馬鬥雞、遊手好閒、驕奢淫逸的紈絝子弟們也不敢在天福樓鬧事。天福樓以地道的八大菜系牢牢的把住了京師第一酒樓的名號,便是深居閨閣中葉蘭霏和謝碧沢也是聽過天福樓的名號。
葉蘭霏有些詫異,「怎麼來天福樓了?不是說去夷人街去品嘗特色美食嗎?」
「對啊,我跟霏霏早商量好了,今天早膳都沒敢多吃。」謝碧沢也有些不滿。
謝研瞧著謝碧沢和葉蘭霏臉上的不開心,解釋道,「上次你們不是說想吃天福樓的水晶肘子、櫻桃肉、雞髓筍嗎?難得出來一次,今天正好嘗一嘗,等用完膳再去夷人街,那邊的口味與京師口味格外不同,怕你們吃不慣,嘗嘗鮮就好。」
謝碧沢和葉蘭霏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聽完謝研的解釋,兩人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
天福樓的掌柜是見多識廣之人,姓王,一雙眼睛尖銳的厲害,不知跟多少達官貴人打過交道。京師里那些世家高門辦宴席時也經常讓天福樓置辦酒席。正在大堂招呼的王大掌柜眼尖的瞧見黑漆平頂馬車上下來的人,尤其是太子下來時,頓時就楞了一下,他是有幸見過太子幾回,所以很快就認出了太子和謝研,再看到一位跟謝研面容肖似、身量不如謝研高,立即猜到那應該是謝研的同胞妹妹。至於跟謝碧沢手牽著手、姿態親密的葉蘭霏,心中猜測了葉蘭霏的身份,耳尖聽到葉蘭霏喊了太子一聲表哥,心中便有了數,那應該是太子的表妹,安國公府的長樂縣主。
王大掌柜心中咯噔,便是知道今天來了不得了之人,萬萬是不能出什麼事情的,朝自己的長子小王掌柜使了個眼色,小王掌柜深得其父真傳,亦是認出了太子,於是上了前去,殷勤的招呼起來。
因太子一行四人都是姿容出眾之人,葉蘭霏雖然容貌比不上太子和謝碧沢、謝研兄妹,但生的嬌俏動人,十二三歲豆蔻年華正好,亭亭玉立透出一股清雅與別緻,再加上通身的典雅尊貴的氣質,站在一邊,也不容人忽視。所以很自然的吸引了大堂大多數人的目光,四人倒是很淡定的由小王掌柜引領著上了三樓的雅間。
以太子和謝研一貫的做派,應該是要去天福樓後院的雅間,即安靜清雅,也不會被大堂的顧客看見,還可以商量些事情。
至於去三樓的雅間,主要還是謝碧沢和葉蘭霏的要求,可以吃完飯之後欣賞下街景。
天福樓每天迎來送往的貴客也不少,來天福樓吃飯的人都是知道天福樓的規矩,是決計不會在天福樓鬧事,因太子、謝研、謝碧沢、葉蘭霏已經竭力低調,雖因出眾的外貌讓人矚目,但也是閃耀了一下眾人的眼,依舊是要回歸到正常生活中。
但是在有心人的眼裡,就不一樣了,在大堂用餐的一位麵皮白凈,眉清目秀的身著湖綢五福紋長袍的男子驚訝了一下,然後放下象牙著,對著左側的的男子低語了幾句,然後去了後院的雅間,七拐八拐的繞過幾個別院,進了一個立著「芙蕖」兩字牌子的小院,裡頭很是熱鬧,隔著老遠都能聽到斗酒聲。
正屋三間打通,擺了五桌,都是京師里有名的紈絝子弟,還有京師幾大青樓里數的上好的名伎陪同著飲酒斗拳作樂。
那人悄悄的走到了主桌正位的一位模樣很是俊秀的男人,被酒澆灌的紅色鋪上了白凈的臉龐,倒映的一雙眼睛污濁難辨。根本沒瞧見人走進來,見得那人在自己耳邊說話,反而還不高興的就要訓斥,隨機被那人接下來的話收住了憤怒,臉上多了幾分深思。
隨機站起來就要出去,有交好的紈絝子弟看著男子起身,便高聲道,「大公子,你這是要走了嗎?」
喚作大公子的人真是平王庶子李玄明,回頭回了下,「有點事,馬上回來,你們儘快吃喝。」
來報信的是李玄明的貼身管事,兩人走到小院里,李玄明揉了揉臉頰,試圖讓自己清晰些,「你確定是太子?」
「小的看的真真的,確實沒錯的。奴才好歹也是見過太子和謝公子的,還跟著的兩位年輕公子哥兒的打扮,看著樣貌,小的猜了應該是長樂縣主和謝公子的妹妹,今日倒是沒見著安國公府的四公子和五公子也一起跟著。爺,是不是找個機會?」隱晦的表達了一下意思。
安國公葉承宗和安國公夫人樓氏的一共三子,幼子葉先澤,行四;已逝的葉承源和明氏兩子,長子葉先敏排行為二,次子葉先聰排行為五。葉先澤和葉先聰年紀跟太子差不了幾歲,便都送到太子身邊做伴讀。太子的伴讀人數不算好,是匯聚宗室、勛貴、清流,但讓太子親近,也就是他的表兄弟葉先澤和葉先聰,謝研以及平王嫡幼子李玄驊,再就是溫道宗的孫子溫炳勛,這幾位了。
李玄明冷冷的笑了笑,踢了一下管事,怒斥道,「蠢貨,你是想讓我連太子也得罪了,好另攀高枝!」
李玄明雖然貪酒好色,騎射功夫還是不錯的,那管事被李玄明這一腳踢得都出了好幾步之遠,強忍著傷痛,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也是想為爺您分憂解難,小的沒其他的意思,要是有太子給您撐腰,王爺肯定會更重視您的。」
李玄明冷哼一聲,眼裡劃過一道冷厲的光芒,語氣冷淡中透出不甘和隱藏不住的得意,「太子的眼睛是長在天上的,我再怎麼討好都不管用,這種事以後少跟我說,我自有打算。」
管事帶著討好的訕笑奉承這李玄明,李玄明性子高傲,有人捧著他開心,但自己的下人捧自己,只會耽誤自己的時間。
李玄明進了屋,便有交好的子弟問什麼事情,李玄明隨口就說了太子也來了天福樓吃飯,倒是沒引起什麼波浪。畢竟,雖然他們出生勛貴世族,還是很明白自己的斤兩,太子是他們高攀不上的,前車之鑒太多了,他們臉皮是厚了些,但也不想把自己落個沒臉皮的名聲。
李玄明這一干人沒將此事放在心上,這小院也不是隱蔽地兒,自然也瞞不住消息,很快附近的幾座小院都知道了太子微服來了天福樓,在有心人的眼中,這就是個難得的機會。
與芙蕖斜向對望是牡丹的小院落,正屋的主桌,坐在主位上的男子與太子生的有四五分相似,有兩三分與左手邊的男子又有些像,尤其眼睛,都生了一雙細長的單眼皮,淡淡的看人的時候,總是有種讓人覺得低微的姿態。主位的男子是昭帝長子大皇子,左手邊兩三分相似的是大皇子的表兄,鎮國公府的嫡長孫林津南。
聽得太子也在天福樓,大皇子眉眼不動,一副興緻淡淡的模樣,林津南看了一眼大皇子,收回目光時垂下眼眸蓋住了眼裡的鄙薄。
林津南悠悠的喝了口酒,又吃了口菜,才不緊不慢道,「殿下,難得太子來一趟,是不是過去打過招呼才行?」
大皇子看都沒看林津南,一口否決了,意有所指道,「還是別去自找沒趣了,太子的脾氣,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林津南哽了一下,惱怒瞬間就爬上了心頭,但是他很快的就忍了下來,依舊風度翩翩道,但還是透出了一絲酸意,「也是,太子的眼睛是朝天看的,我等凡夫俗子怕是入不了眼。」
林津南這一話一落,同坐一桌的另外兩名世家子也跟著符合起來,話里話外不過就是太子脾氣太高傲了,這個瞧不上那個瞧不上的一通抱怨。
大皇子只是微微搖動酒杯,似乎讓杯中酒的酒香更好的發揮出來,對於同桌之人的抱怨,也只是淡淡的笑,不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