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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點了點頭,朝三皇子微微示意了一番,秦氏俯下身子,朝三皇子道,「殿下,到三舅母這邊來。」
三皇子遲疑的看了眼昭帝,昭帝朝三皇子點了點頭,只說了,「聽話。」兩個字便進了屋。
安國公世子夫人又朝謝譽福了福身,「謝大人,先去廂房休息一下,可好?」
謝譽朝安國公世子夫人拱手道,「勞煩世子夫人了。」
秦氏哄著三皇子,「殿下,跟三舅母去吃點點心好不好?」
三皇子有些不安,他跟安國公府一向走的近,葉承宗等人也是真心疼愛三皇子,並未摻雜功利心,三皇子跟葉先烝這一輩的男孩子都玩的不錯。
安國公膝下五子四女,安國公夫人所出三子一女,及嫡長子葉承宗,嫡次子葉承源,嫡三子葉承英以及葉皇后,吳氏育有兩女一子,庶長女林葉氏,庶次女做了魯王側妃,唯一的兒子也是三個孩子中最小的葉承文,妾室王氏育有一子,被強養在了吳氏名下。
因安國公後院頗為不平靜,嫡庶兄弟姐妹間關係自然處的不好,安國公夫人倒是一碗水端平,庶子庶女從來不苛待,在教育上還是頗為嚴厲,偏偏趕上了一個心比天高、滿腹陰謀的吳氏,饒是安國公夫人再大度,也受不住,在吳氏鬧了幾次之後,便不再管庶子庶女的教養之事。
在這一塊上,安國公倒是從來未有懷疑安國公夫人,在安國公夫人撒手不管之後,也是下了狠心來管庶子庶女們的教育。不像長輩上(主要是吳氏)鬧得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嫡齣子女和庶齣子女中倒是沒有弄得你死我活的場面,面上相處不會有什麼問題,主要是葉承宗等也不會為了主要是林葉氏和魯王側妃口舌功夫廢心思,畢竟也是沒有多少的情分,相處起來也就跟關係疏遠的族人親戚沒什麼區別。
三皇子天然的是偏向安國公夫人這一邊,不僅是西院就是安國公也想讓三皇子跟西院走的近一些,可是三皇子年紀小,昭帝卻是在三皇子身上花費了很多心思,所以安國公和西院的人一直都沒能如願,他們根本靠近不了三皇子,雖然沒有明確跟三皇子說過安國公府的舊事,三皇子憑著小孩子特有的敏銳,連安國公都有些敬而遠之。
三皇子倔強的站在門口處不肯離開,安國公世子夫人見狀,也俯下身哄三皇子,安國公世子夫人很有親和力,三位舅母中,他最喜歡安國公世子夫人,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隱約猜到是外祖母生病了,他想看看外祖母。
「殿下,陛下和外祖母有事情要商量,我們先下去吃點東西,等陛下談完事情,大舅母再帶您看外祖母,好不好?」安國公世子夫人一邊替三皇子整理衣服,一邊柔聲勸道,「別院上好不好玩呀,要不要跟大舅母講一講別院上好玩的事情,大舅母想聽聽。」
秦氏也在旁邊勸,三皇子很快就被勸動了,由著安國公世子夫人和秦氏牽著手去了廂房。
安國公世子夫人在昭帝進屋之前,早把服侍的人都屏退了出來,心腹之人守著正房的門,其餘人都隔正房遠遠的,連太醫都站在了抱廈下。
昭帝徑直進了內室,安國公夫人掙扎著要起身行禮問安,被昭帝攔住了,安國公夫人靠在佛頭青寶相花紋纏枝牡丹團花的迎枕上,臉色蒼白如雪,氣息不穩。
昭帝未開口說話,安國公夫人平緩了好一會兒才問到,「妹妹,她現在怎麼樣?」
葉皇后大名葉望舒,小字觀音婢,安國公夫人和葉承宗等兄嫂們都是直呼她為妹妹。
「恢復情況跟預計的差不多,再調養過一兩年就恢復正常了。」
安國公夫人看著昭帝,眼珠黑漆漆的如同浸泡在深井裡的黑曜石,思緒萬千,格外複雜,卻又不得不下狠心,「陛下,妹妹她不適合做皇后,她逃得過這一次,下一次呢?陛下,如果您真的愛妹妹,就請廢了她吧,另立賢明之人為後。」
昭帝瞬間如同被激怒的獅子,狂怒之氣令百獸跪伏,昭帝握緊了拳頭,努力剋制自己的怒氣,「夫人不用試探什麼,葉望舒是朕明媒正娶的元妻,生要站在朕身邊萬人敬仰,死後是要與朕共進太廟,受萬世香火。夫人擔心的,不應該是這個。再說了,朕的妻子,朕會照顧好,沒人可以傷害她。」
安國公夫人只是微微的搖了搖頭,語氣中流露出憂慮,「陛下,您錯了,臣妾擔心的不是這個,擔心的是妹妹,她,可以是陛下的妻子,但不適合做陛下的皇后。陛下,您的身份決定了,她先是您的皇后,然後才是您的妻子。」
「荒謬!」昭帝憤然的一揮衣袖,滿臉怒容,「觀音婢是朕的妻子,自然也是朕的皇后。夫人,朕對您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安國公夫人雙手撐住床榻上,毫不畏懼的直面昭帝的滔天怒火,「陛下,您應該明白,妹妹,她的性子,根本做不了皇后,這次她中毒,就是最好的例證。」
「明明陛下已經護得如此周全了,可她為什麼還會中毒?陛下,您都應該清楚,不是吳氏和江氏的算計,不是妹妹背後的安國公府和定國公府。陛下,滿京師的多少世家貴胄,都想殺了皇后,這次的西北之亂,背後有多少雙手在操作,陛下不是不清楚,陛下能抄沒安陸侯、江府,能滅了所有參與其中的人嗎?不能,起碼現在不能,陛下不能動手,動手了,朝政不穩,妹妹就要背上千古罵名,陛下應該不會忍心,所以,陛下您會慢慢來,總會把參與其中的人都給收拾了。但是那樣又如何?什麼都改變不了,妹妹的處境,從來不會好,只會越來越糟。」
安國公夫人說完這一番話,無力的靠在床架上喘氣,目光中透出無限的哀傷。
昭帝眼眶紅紅的,手背上青筋暴露,安國公夫人的話都說在了實處。
葉皇后是被安國公夫人所期待而生出的孩子,安國公夫人在生下幼子葉承英之前,夫妻勉強能維持人前的恩愛,在生下葉承英之後,跟安國公夫妻感情跌至谷底,安國公夫人骨子裡有些高傲倔強,不肯低頭,安國公那時候仕途得意,加上安國公老夫人和吳氏的煽風點火,自然也是不肯低頭。也是在那時候,安國公夫人徹底斷了對安國公的情誼。葉皇后是兩人感情最差的時候被安國公使了手段有的,本來安國公夫人是不想要,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最後葉皇后就保了下來。葉皇後生下之後,身子一直不好,三天兩頭生病,請了不少太醫、大夫、郎中以及江湖奇人來瞧病,瞧不出任何病症。最後安國公夫人去潭柘寺佛前祈願,恰好遇到遊歷在此的慧明大師,安國公夫人當時並不知惠慧明大師,也是誤打誤撞讓慧明大師測字,被慧明大師點明了情況,慧明大師就給葉皇后批命,說葉皇后是至尊至貴,至淡至泊,至純至真之人,身在紅塵,卻是天生有佛緣之人。葉皇后之所以身體不好,是因為她太過柔弱,身體承受不住紅塵富貴,應該養在佛門,才能保住她的命。
那時候葉皇後身體很槽糕,隨時都有可能離開人世,雖然不是安國公夫人滿含期待所孕育的孩子,但畢竟十月懷胎,是有了感情的,而且葉承宗、葉承源和葉承英對出生就不停生病的妹妹也充滿了憐愛,也想著法子去救自己妹妹的命。那時候安國公夫人想著只要有一絲法子,她總是要救自己女兒的命,便抱到潭柘寺,固然,葉皇后的身體開始慢慢恢復,安國公夫人陪著葉皇后在潭柘寺長到了三歲,後來為了葉承宗回了安國公府。為了能多陪女兒,安國公夫人在後院修了佛堂,但是也不能長時間逗留在安國公府,一年中大半的時間隨著慧明大師修習佛法,省下的時間承歡於安國公夫人膝下。
因為心疼葉皇后,也是因為批命的緣故,所以安國公夫人很少教導葉皇後世家規矩,只希望平安喜樂,有父兄撐腰,將來接親門第低一點都無所謂,而當時,對於葉皇后的未來夫婿已經有了人選,都已經暗中在商議了,安國公夫人想著留女兒在身邊久一點,便把時間拖了一下,可沒想到,這一拖,葉皇后的定親對象就換了人。其實在葉皇后及笄前,她從未在世家交際圈中露面,她第一次露面的時候倒是讓人小小的驚訝了一番,很多人都還以為安國公夫人並未有親生女兒。可就露了那一次面,不久后就來了賜婚聖旨,也讓安國公夫人無數次後悔當初的一念之差。
「陛下,妹妹她很聰明的,您為她所做的一切,您能保證瞞得住她媽?如果她一旦知情,到時候,妹妹她會受得住嗎?陛下,您想過沒有?」
昭帝默然,安國公夫人的話很對。
「陛下,那你要是真的為了她好,就把她關起來吧,不要再露於人前了。時間長了,自然會淡忘這一切,陛下,您也不用再擔心。」安國公夫人這番話深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