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什麼葯?」謝譽大驚。
同樣作為哀子的謝譽,身為濟寧侯府的嫡長孫,雖說境遇比傅氏好一些,自小是養在濟寧侯夫人膝下,待到啟蒙后又是濟寧侯親自教養了一兩年後被送進宮做了當時還是五皇子的昭帝的伴讀,可也是吃過繼母的算計的,也見識過宮裡富麗堂皇下的陰謀詭計,內宅的彎彎道道也是掌握的八九不離十,不然傅氏不知要遭受繼母多少暗算。
作為男人,尤其身在嫡庶混亂的安國公府,即便安國公夫人是個正直能幹有遠見之人,見多了陰暗之後,陽光不總是燦爛,有些事情,葉承源不放在心上,並不代表他不知情。
但也是被教育的太好了,葉承源雖不能接受,但不表示他能消受。
夫妻多年,明氏很明白丈夫的掙扎,嘆了口氣,「妹妹大婚前,母親給了妹妹一瓶葯……」
對上謝譽幽深的表情,明氏苦笑道,「這葯,不是給……也不是為了害人,」明氏頓了頓,「主要是為了妹妹,給這葯的時候,大嫂、三弟妹和我都在,夫君和大哥、三弟並不知情,也是母親被召見宮后,夫君才知曉。妹妹當年為何會嫁給陛下,你也知情。後宮哪有真情,妹妹那性子也不適合後宮,何況妹妹有三皇子,身後還站著安國公府、定國公府以及那麼多勛貴世族,眼下妹妹是獨得聖寵,暫且能容得下一二,若是時日長了,現在的優勢將來都是奪命符。母親也只是希望真到了那一步,能給妹妹一條生路。」
謝譽聽得有些糊塗了,「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那葯服下后能讓人假死,過了時限後人就會醒過來,不會對人有影響,會安排讓妹妹遠走他鄉,改名換姓,從前一切都是過去。」
「那為什麼也要送走三皇子?」謝譽沉思了一番,「還是在計劃中,三皇子也是同樣的安排?」
「是。」
「你們是瘋了嗎?」謝譽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低聲道,「這簡直是匪夷所思,一個是皇后,一個是皇嫡子,你們想過沒有,他們代表的是什麼?這簡直是……」
「身份並不代表什麼,只要人活著就行。」葉承源淡淡道,「我們從未想過利用他們什麼得到什麼,不過是一家人互幫互助罷了。」
「你也是瘋了。」謝譽低吼道,「為何要急忙送三皇子出宮?是不是,這次皇后中毒,就是……」
「不是,」明氏神情十分低落,「妹妹是被人暗害了,」對上謝譽疑惑的臉,「在妹妹進宮前,就把葯還給了母親。」
如同晴天霹靂般劈得謝譽差點兒站不住了,急促的呼吸聲中,謝譽聽到自己一字一頓道,「那三皇子現在在哪?我要立馬帶他出城。」
葉承源默默的遞給謝譽一張紙條,謝譽看完了之後,將紙條投入孔雀藍釉暗刻麒麟紋三足香爐,直至變為灰燼。
「我會把他帶走,三皇子不適合作為一個普通人,他也不應該被埋沒,」謝譽神色堅毅的看著葉承源,「在事情未有明確定論之前,我會護住好他的。」
葉承源皺眉,顯然不贊同,「母親進宮之前特意交代了,按照計劃來。」
「不,我明白國公夫人的顧慮和想法,但現在還沒有到最壞的時候,我了解陛下,也深知他的本事,他不會輕易放棄三皇子的。」
「而且,即便真到了最壞的境地,」謝譽腦海中浮現出了與三皇子接觸的一幕幕,機靈聰明的他有時候能把自己氣的跳腳,「三皇子就是希望,你明白嗎?我們所有人的希望。」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葉承源站在了謝譽的對立面,「這些不該是三皇子承擔的,這個擔子太重了,他應該有自己的路要走,妹妹從來只是希望三皇子平安健康就行。」
「葉承源,你簡直就是婦人之仁,三皇子的身份就註定了他過不了普通人的路,簡直是冥頑不靈,愚蠢!!」
「夫君,」明氏拉住葉承源,「就按照表妹夫的意思來吧。」
「你……」葉承源不懂明氏怎麼突然就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明氏笑了笑,「三皇子的路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以三皇子的脾性,怕是也不會做個普通人。如果按照母親的計劃,或許還可能。但是現在事情朝截然不同的方向發展,三皇子怕也是不會甘心,就按照表妹夫的意思來吧,」想起了國公夫人進宮前的隱晦吩咐,婆媳多年,明氏還是能摸清國公夫人的意思,「若是母親在,她也會同意表妹夫的安排。」
弄不過明氏和謝譽的葉承源,也只能按照謝譽的安排來了,他確實也做不了主。
做完了安排好的功課,也差不多是用晚飯的時候,苗苗這才確定,父親又外出去了。
「娘,爹爹回府中去了嗎?」苗苗雖然聰穎,到底還小,忍不住擔心起來,「還是派人去接父親回來吧。」
傅氏輕柔的撫著苗苗的頭髮,溫柔道,「不是,爹爹去辦事情去了,待會兒用飯就不等爹爹了。」
「哦,」苗苗有些失落又有些高興,失落的是晚飯不能跟爹爹一起,高興的是爹爹沒回濟寧侯府,表示父親就不會被人給欺負了,「我都把子路給背下來了,還練了五百個大字呢,鬆鬆還背不完呢。」
「你蹲馬步還蹲不了一炷香,」榮哥兒有些不高興了,「我都能蹲兩炷香了。」
眼看著兒女就要鬧起來,傅氏立馬來開解了,「那吃完飯之後,苗苗就先背給娘聽,娘跟榮哥兒一起背子路,好不好?」
苗苗和榮哥兒都高興了,圍繞著傅氏嘰嘰喳喳的。
銀硃看著這一幕,又是羨慕又是高興,周三家的瞧見了銀硃的神色,心中暗自有了主意,銀硃多熟悉周三家的呀,立馬就躲開了。
昭帝看著葉皇后蒼白如金的臉色,聽著太醫院判不容樂觀的彙報,渾身散發著一股「黑雲入城」的肅殺氣勢,屋子的太醫、宮女、內侍們一個個都嚇的大氣不敢出,生怕下一個人頭落地的是自己。
「陛下,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到了。」
「宣他們進來。」
饒是見多了風雨的安國公葉承英,在進入殿內的瞬間,心就像被人緊緊的攥住一般,失去了以往的鎮定沉著,面上同樣也露出了幾分不安來。
到時安國公夫人在進來后,一直微抬眼眸朝掛著明黃綉龍鳳的帳簾望去,擔憂之前溢於言表。
對於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的請安問禮,昭帝並未立即叫起,在好一陣的縈繞著殺意的沉默中,昭帝才示意,榮德親自將一物遞到安國公夫人面前。
「夫人,對此物,可熟悉?」昭帝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心裡頭的憤怒和強烈的殺人慾望。
安國公夫人淡淡的掃視了一眼青瓷小瓶,平靜的神色中透出憂慮,「稟陛下,此物並非臣妾所有,而且,臣妾陪嫁給皇後娘娘的東西,早在皇後娘娘進宮的時候還給了臣妾。」說完,便從袖中掏出了同樣樣式的青瓷小瓶。
安國公在瞥見青瓷小瓶的第一瞬間,眉頭跳了跳,他對此物特別熟悉,青瓷特有的紋路閉上眼睛他都能詳細的描繪出來,疑惑中透出一抹擔憂的目光覷向安國公夫人。
昭帝憤然站起來,神色中明顯多了幾分慌亂,「怎麼會?讓行人司再查查。」
「陛下不用讓人再查了,」安國公夫人垂下眼眸,蓋住了眼裡的殺意,也沒有掩飾,「這葯是舒氏的傳世秘葯,名叫百日醉,簡單點說,就是假死葯。這葯的實際效用如何,陳大人也清楚。」
迎上昭帝殺氣騰騰的目光,太醫院判陳大人幾乎要貼在地上了,「陛下,臣確實知道百日醉,娘娘所中之毒的症相併非百日醉,臣才疏學淺,還未查出暗害皇後娘娘的藥物為何物,國公夫人手中的藥物,臣得查看一番才知曉是否是百日醉。」
在昭帝的示意下,陳院判從安國公夫人手中接過青瓷小瓶,打開之後,仔細分辨一番之後,「陛下,此是百日醉無疑。」
「朕從未想過,夫人還有如此本事。」昭帝這句話,意味十足。
安國公夫人勾了勾嘴角,抬頭直視昭帝,「臣妾也就這一個女兒,從沒有過太高的期望,不過是期望她幸福安康就行。但是,她生來就被惠明大師給批了名,臣妾一個做母親的,沒什麼本事,所求的,就是保住她的命罷了。」
「保住她的命!」昭帝冷笑了一聲,眼眶充血,「夫人不要忘了,觀音婢,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好不容易求來的,我和她,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要在一起的,夫人這般說,這是在看不起朕嗎?」
安國公夫人平靜的面容上似乎有幾分動容,但是神態十分堅定,倒是安國公,在這番較量中估摸了什麼,看向安國公夫人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深意。
安國公夫人閉了閉眼,按捺了一下心底的複雜思緒,深吸了一口氣,「皇后出生后,惠明大師第一次給皇后批命,說皇後會有一場生死大劫。在皇后被指婚後和進宮前,我都找過惠明大師,問生死大劫在何時出現,大師都未告知,直到一月前,惠明大師才說生死大劫會在今年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