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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捧殺

  做牌位都是有講究的,比方說刻字的時候,要一筆一劃,工筆正楷。

  萬一不小心寫錯了,那便是前功盡棄,要棄了,重新來。

  于姓名一事上,是萬萬不能錯的。

  為了防止有重名的可能,還要在牌位後面還要寫上兩行字:一行寫生於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什麼時辰;另一行要寫卒於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什麼時辰。

  稱呼是按照楚玥提供的來的。

  為了儘可能還原楚族宗祠,牌位上的稱呼還是按照原來的來。

  最後,還要在最上方中間,刻上楚族家徽。

  程筠墨先製作出大批一模一樣的無字牌位,然後按照卷宗上寫的,一點點將字刻上去。

  刻累了,便去修繕楚族宗祠。

  楚族宗祠在程筠墨的不斷修復中,終於能夠看出之前的輝煌。

  王質不知道該怎麼救自己,畢竟下毒的那個人也說了,毒確實是通過他進的湯中。

  所以他脫不了干係。

  景牧看著等在王家門外的玉文溪,腳步頓了頓,走了過去:「走吧。」

  「文溪沒想到公子竟這樣會誆騙人。」玉文溪笑道。

  還在香里加了料,說得神乎其神。

  玉家從來沒有教過景牧草藥,更沒有給他看過任何的醫書藥典。

  景牧最多也就識得幾味草藥,於藥理上怕是不同。

  至於下毒,則是動用玉家潛入王家的探子下的毒。

  世家之中,相互之間有幾個探子,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玉家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再嫁禍給一個人,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不費吹灰之力。

  「也是他好騙。」景牧淡淡的道。

  一點大風大浪都沒有經歷過,且又一點常識都沒有的人,不被騙,才奇怪。

  「公子打算接下來怎麼辦?真的不管王質嗎?」玉文溪本來在柴房外面聽牆角聽得好好的,但突然來了個人,為了把他引走,玉文溪不得不放棄牆角。

  「管。」真不管他,恐怕他的用處還沒發揮就死了。「怎麼不管?」

  廢了那麼大的力氣,又是嫁禍、又是下毒、又是給城中百姓添飯後談資。

  不讓他發揮一些作用,實在可惜。

  「公子真的打算助他繼家主位?」玉文溪邊走邊問道。

  「王家有命過去這一劫再說吧。」景牧淡淡道。

  即便是王家在這事之後還在,王質也未必能夠成為王家的家主。

  且不說,毒害家主是他永遠揮之不去的黑歷史。

  便是沒有這些黑歷史,他恐怕也坐不穩家主之位。

  家主之位,向來受人矚目,亦危險重重。

  更何況,他還有一個致命的把柄,他並不是王家人。

  「怎麼說?」

  「姑娘知道徐州沈氏嗎?」

  玉文溪一愣,當下便知道景牧指的是什麼。

  徐州沈氏,也算是頂尖世家,沈家家主沈北也是陪著閔朝開國皇帝打天下的人。

  風光之時,風頭也曾一時無兩。

  只是在鼎盛的時候,家主死了獨子,繼承人不定,嫡脈與支脈相爭,隨後便沒落了。

  淹沒在茫茫世家之中。

  玉文溪突然明白了景牧的想法。

  利用內耗除掉王家,即便是他們最後搶奪王家的地盤,那也是王家咎由自取。

  畢竟,利益這種事情向來沒有謙讓一說。

  玉文溪不得不重新審視景牧,倘若景牧沒有變成毒人,沒有遠離帝都千里迢迢來到南疆,如今怕也是帝都頗有名氣的天才少年郎。

  只可惜,沒有如果。

  玉家將他變成毒人,剝奪了他成為正常的人的可能,便在不可能放開景牧了。

  景牧說他願意做玉家的劍,那他這一生永遠都只能是玉家的劍。

  無論他走的多遠。

  否則他只有一個下場……

  去見那些陪著他長大的藥房毒人們。

  玉文溪將景牧送到廣益堂:「夜深露重,公子保重身體,文溪就先回去了。」

  景牧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

  「呦,這是去哪兒呢?深更半夜的被文溪姑娘送回來?與文溪姑娘約會爽不爽啊?」陳閣磕著瓜子,陰陽怪氣道。

  景牧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後抬腿便要離開。

  「和你說話呢!」陳閣起身擋住景牧的去路:「不理人?當婊子還想立牌坊?怎麼被我說中了不好意思。」

  說著便動起手來,朝景牧臉上招呼,景牧措不及防的中可以一拳。

  雖然陳閣是個實打實的文人,但一個成年男人用儘力氣揍人,還是很痛的。

  景牧的嘴角立刻出現了血跡。

  景牧冷冷的看著他,廢話不多說,立刻還了回去。

  景牧畢竟沒有正常人的體力,與人打架很是吃虧。

  漸漸的落去下風。

  大概也是打紅了眼,陳閣抄起一旁的椅子就要往景牧身上砸。

  景牧眼見著躲不過去,突然心一狠,準備撞上去。

  毒人之血,不是鬧著玩的,陳閣但凡沾上一丁點兒毒血。

  便是要吃極大的苦頭的,且一命歸西!

  只是這樣一來,他也會吃極大的苦頭。

  因為體內毒的平衡會因這次失血而被打破。

  但眼下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不好過,也斷不能讓傷他的人好過。

  「住手!」玉文溪突然出現,硬生生的止住陳閣與景牧的腳步。

  「幹什麼呢?」玉文溪原本已經回去了,突然間想起來有事沒有與景牧交代,便又折了回來。

  只是沒想到撞上了這一幕。

  陳閣從玉文溪出現的那一刻起,身子就講了,直到聽見玉文溪道:「把椅子放下。」

  才將手中準備用來砸人的椅子放下。

  玉文溪看著現場,不用問都知道發生了什麼,臉色十分難看道:「二位跟著我去家主那裡走一趟吧。」

  陳閣臉色蒼白,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平民百姓,為了謀生來到了玉家。

  他還是很需要玉家謀士這個營生的。

  畢竟玉家給謀士的待遇還是很好的。

  景牧與王質跟著玉文溪一起來到了思危堂,彼時玉家主已經睡下了。

  就在陳閣以為今夜會逃過一劫的時候,只聽見玉文溪與守夜的人道:「公子牧出事了,煩請告知家主。」

  守夜的人看了一眼陳閣與公子牧,向文溪行禮道:「文溪姑娘稍等,小的這就去告訴家主。」

  「有勞。」

  陳閣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看著全程十分淡定有恃無恐的景牧。

  莫非公子牧的底氣並不是源於玉文溪,而真的是家主?

  不然的話,玉文溪怎麼可能只強調公子牧呢?

  出了這種事情,玉文溪正常的稟報不應該是廣益堂出事了嗎?

  廣益堂之前並不是沒有出事的先例,之前有個謀士也是與人發生了爭執,雖然後來兩人都離開了玉家。

  但當時玉文溪說的是廣益堂出事了,而非特指某個人。

  像他們這樣在世家中做謀士的,在進來之前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名氣。

  而在進來之後,也沒有特例這一說,人人在剛進來的時候都是一樣的,至於之後,那都是憑手段。

  然公子牧自從進廣益堂就十分特殊,不知來歷,沒有名氣。

  還是玉文溪親自帶進來的,一進來就被宣布是廣益堂謀士的頭,住廣益堂里最好的東廂房。還有小廝照看。

  處處顯得與旁人與眾不同。

  自那之後玉文溪也是時常過來,與公子牧同進同出,他們一直以為玉文溪與他之間有情,始終覺得公子牧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為玉文溪。

  可是他們卻都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玉文溪是家主心腹。

  她的意思未必只是她的意思,還是家主的意思。

  別處他不清楚,但是在廣益堂向來如此。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了大禍!

  玉文溪不理會其他人心裡的小九九,恭恭敬敬的等著,知道裡面亮起了燈。

  有人出來道:「家主請幾位進來。」

  玉文溪這才帶著景牧與陳閣進來,彼時玉明哲已經坐在了客廳主位上。

  玉文溪一進來就請罪道:「文溪失職,沒能看護好公子牧。」

  玉明哲抬頭看著景牧臉上的傷,對著景牧淡淡的道:「呵,還學會打架了。」

  景牧沉默著沒說話。

  玉明哲也沒指望景牧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說說過程吧。」

  玉文溪並沒有看到事情的整個過程:「已經派人調查了,但結果還沒出來。」

  「這不是有當事人嗎?」玉明哲淡淡的道。

  玉明哲看了兩人一眼沉默的兩個人:「你們誰說?」

  「公子牧。」

  陳閣抬頭看了一眼玉明哲,公子牧應該只是個敬稱,沒想到連玉家主都這樣稱呼。

  「我說你信嗎?」景牧靜靜的反問道。

  「只要你說,我都信。」

  家主這麼信任他嗎?

  陳閣愣愣的看著景牧。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景牧冷冷的道。

  「公子牧!」玉文溪出聲呵斥道。

  「一直以來的捧殺,自從我進廣益堂就一直刻意的捧殺,今夜之事難道不在你的意料之中嗎?」景牧聲音都比平常高了。

  「家主若是不信我,何必用我?」憤怒中帶著委屈,像是一個得不到糖,而向長輩發火的小孩子。

  「公子牧!」玉文溪再一次出聲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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