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章：苦海無涯，及時行樂
夜幕降臨，宋嵐等人圍坐在旺盛的篝火前，時間彷彿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羅莎莉聽老人們說過，第三次戰爭結束后，當躲藏在避難所里的人們回到地表，迎接他們的是一個滿目瘡痍的世界。
乾旱、輻射、疾病，在地表上度過的每一秒都會對他們的生命帶來極大的負荷，可即便如此，避難所的居民們卻還是堅定地回到了地表，這個原本屬於他們的世界。
在建設家園期間，那時的人們總會在忙碌了一整天之後，就會像現在這樣，點上篝火，取來一箱酒和罐頭食物，暢想著家園未來的樣子。
羅莎莉出生於「外界」最貧窮的村落之一，那也是「外界」最混亂無序的年代。
臭名昭著的淘金潮帶來了無數強盜，她所居住的村落也因此被焚毀，在被當成物品般變賣到綠洲的過程中，一支反抗軍的小隊擊斃了強盜，將她從悲慘的命運中解救了出來。
自那之後，她便留在了反抗軍的隊伍之中，跟隨著他們一起行動。
直到，這支軍隊的首領死於一場戰爭，其他人便遵循了首領的遺囑，將首領的位置傳給了靈能天賦最優秀的她。
但實際上，羅莎莉不想成為反抗軍的領袖，更不想背負『冥王』這一沉重的名號。
她只想像往常一樣待在牌館里，糾集一票棋牌愛好者快樂打牌。
而現在，被死神蟹稱之為豐收之神的宋嵐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擔心我們聯合在一起，正面向聯合政府發起進攻？」
「聯合政府那邊應該也覺察到了吧，這十幾年來『外界』靈能力者的數量多出了一截，為此他們把不少研究機構的資源都放在了盟約國，目的就是為了把靈能力者忽悠去聯合政府。」
每當首領見到這種景象，便要忍不住提溜著她的后領，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責怪她胸無大志，擁有此等天賦卻終日沉迷棋牌遊戲，實在是暴殄天物。
宋嵐當然拒絕承認。
他不依不饒地問道，「為什麼一群螃蟹會有這種東西？」
宋嵐成為了被變異生物傳頌的豐收之神，而陸湘則成為了鐵血、殘暴的蟲群主宰。
她再三確認了自己的手指沒有被螃蟹夾出血來，才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那都是過去的老思想了，反抗軍也得與時俱進才行。」
「如果神靈真的存在，還將力量贈與了我們，我倒是挺想和祂見上一面的，對了，你們知道在『外界』被提及最多的是哪一位神靈么？」
「咦？你還是挺敏銳的嘛。」
羅莎莉雙手撐在地上，仰頭望著星空。
畢竟當時陸湘連槍都拔出來了，讓被槍抵著腦門的王蟲幼小的心靈蒙上了一層不可磨滅的陰影。
他也模仿著宋嵐的方式，嘗試走進了幼年死神蟹的內心。
「外界」常年氣候惡劣，在人們的構想中，豐收之神能夠隨意地植木造林，引來降雨，讓貧瘠的土地重新煥發生機。
「呀——！」
這姑娘還未跟隨宋嵐學習，居然就把他的思維模式學了個七七八八。
「『霜之哀傷+15』？這是個什麼玩意？」
繼承了自然學者意志的宋嵐連忙說道。
這個回答讓他欣慰地點了點頭，「你要堅持現在的想法，這世界上並沒有神靈存在，要把命運掌握在你自己手裡。」
只要通過靈能走進了變異生物的內心，就能明白它們的心思，「就比如它，它是來搬救兵的，它們的族群正面臨著巨大的威脅，想讓你們的死神蟹隊長回去一趟。」
「……總覺得你話裡有話。」
堂堂反抗軍的首領，被聯合政府懸賞8900萬的重犯愣了幾秒之後，發出了小女孩般的尖叫。
藉助手機的光線，她看見了今生難忘的一幕。
宋嵐好奇地問道。
只要向他們家庭支付一筆費用，再給他們畫幾個餅，普通家庭的孩子們便會屁顛屁顛地跑去聯合政府。
聽了豐收之神的由來，『虛無』點評道，「看來她又替你背了不少黑鍋。」
可是，這有帶來了一個新的問題。
小劇場其兩百六十七：
某年某月某日周一，深夜
兩個噩耗加在了一起，把她的腦袋敲暈了，讓她一整天都沒緩過神來。
羅莎莉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們從沒有進攻聯合政府的想法，之所以聚集於此，是因為我們接收到了求援信號。」
「疼的話就叫出來吧。」
「你能聽懂死神蟹的語言？」
祂的形象與能力會回應創造者們的期許，而終日與惡劣生存環境鬥爭著的「外界」局面們，內心深處便渴望著生命之神的賜福。
但他現在的狀態對羅莎莉來說沒有一丁點說服力。
「你們倆一定能聊得來。」
但畢竟反抗軍不是嚴謹的研究機構，他們至今也不知道「低語」從何而來，呼喚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隨著角蟲氏族的壯大，它們將豐收之神的傳說散播到了十七區以外的地方，讓不同的變異生物族群都知道了豐收之神的存在，死神蟹便是其中之一。
作為知情人士，他覺得這個故事最可笑的部分莫過於宋嵐和那位老朋友的身份相互調換了。
她不是當自然學者的料，這輩子怕是沒法通曉動物的語言了。
然後他就聽見了這麼個離譜的玩意。
羅莎莉的眼神充滿了歉意，被她條件反射甩出去的螃蟹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弧線之後，為了保證身體的平衡，夾住了它能觸及到的一切東西。
羅莎莉向宋嵐致以讚許的眼神，「沒錯，就是生命之神，不同地區都留下了關於祂的傳說，商會在遺迹里的發現只是其中之一，我覺得這多半是『外界』惡劣的生存環境造成的。」
「求援信號？」
「我們懷疑這和『低語』有關，目前每一支反抗軍的頭兒都或多或少地聽到過『低語』來到綠洲就是它向我們傳達的信息。」
盟約國的人們實在是太好騙了。
「它說什麼？」
「小時候信，但現在我是無神論者，許多神跡恐怕都是強大的靈能力者所為，被人傳多了就變成了神跡。」
「別緊張，這是剛出生沒多久的死神蟹幼崽，它沒有惡意。」
或許是童年經歷的緣故，羅莎莉對「豐收之神」這種稱號擁有天然的好感，小時候，村裡人總祈禱願豐收之神庇護他們。
蚊子對於關麗麗的無視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奇心，或者說從事她這個行業的人都有著旺盛的好奇心，她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現在已是凌晨2:05分了。
聞言，幼年死神蟹又一次沖著兩人比劃起了自己的鉗子。
第一區、第二區、第四區遭到破壞的消息不脛而走，讓各路反抗軍覺察到了如今的聯合政府已是強弩之末，想要趁機舉事在道理上也能說得通。
宋嵐有模有樣地充當起了翻譯的工作，他輕輕撥了撥幼年死神蟹背部的軟殼，問道，「她問你是什麼神器。」
宋嵐所說的「語言」就是靈能。
因為她發現陸湘還醒著。
這一刻她將靈能忘得一乾二淨，拚命甩著自己的胳膊，來來回回好幾下才把螃蟹甩了出去。
說罷，他不動聲色將話題引入正軌，「現在大家都是朋友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十七區的執法者，那麼有些事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你們這次為什麼要興師動眾地跑來綠洲？」
這個時間點，宋嵐肯定早就睡熟了。
關麗麗就這麼透過門縫觀察著蚊子的進攻路線。
「額，這件事吧，它其實有些複雜……」
豐收之神的稱號竟然來源於一盤蛋炒飯，在十七區的角蟲覺醒智慧時期，蛋炒飯是它們的重要戰略物資，因此懂得烹飪蛋炒飯的宋嵐就理所應當地在角蟲族群中成為了它們所信仰的豐收之神。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羅莎莉模仿著宋嵐剛才的語氣，「反抗軍充其量只是為了本就要到來的變革添一把柴火，對於那些不願做出改變的人們我們也無能為力，所以，還不如向他們科普棋牌類遊戲，四海之內皆牌友，苦難雖多，至少還能及時行樂。」
她將宋嵐的解釋理解成為自我安慰的方式，又或者是為了掩蓋鼻子被螃蟹夾了的尷尬。
「還是老樣子啊。」
這實在是太可疑了。
這簡直就是一場黑色幽默。
「我覺得也不盡然。」
一隻巴掌大的螃蟹，用鉗子夾住了她的食指。
他不得不放棄了成為羅莎莉導師的想法。
目前「上學賺錢」已經成為了不少地區的潮流。
宋嵐攤開雙手接住了落下的幼年死神蟹，「它剛才只是想和你打招呼，沒有用力。」
評議會懷疑反抗軍這是抱起團來，準備掀起一場戰爭。
她不喜歡自尋煩惱，無論神靈是否存在，都輪不到她來操心，有神論者和無神論者掐了一個世紀，她可不想被捲入這種戰場。
時至今日，這響亮的口號已經轉變成了「讓所到之處的人們都感受到棋牌遊戲的美妙」，比起流血、廝殺以及滿地的屍體，羅莎莉覺得這至少能帶給「外界」的人們一些歡樂。
「對不起！」
羅莎莉還記得當噩耗傳來時，她正在棋牌室里。
這分明就是兩個宋嵐之間的對話！
然而這一次，宋嵐沒有進行翻譯。
關麗麗打開手機的照明功能，尾隨著那噴氣飛機式的聲音，追隨著蚊子的飛行軌跡，躡手躡腳地走向了宋嵐與陸湘的卧室。
就連她剛才所說的內容，也是前段時間反抗軍集會時大家坐在一起一合計才發現的。
「沒錯。」
可對方說的故事卻讓羅莎莉大失所望。
「是真的。」
幼年死神蟹屈伸的鉗子向她不停比劃著，半分鐘過去了，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竟然會像個真正的執法者那樣打聽反抗軍的動向，心繫十七區市民的安全。
而他在與蟲群、吞噬者的交流中，一直都充當著老好人的角色。
她曾經聽說過一種論調，神靈是由人類創造出來的。
羅莎莉一臉茫然，她從來沒聽說過死神蟹氏族還存放著神器，大傢伙們提到它們平時的生活非常單一，在非捕食狀態下，他們就會潛伏在沙漠深處，一打盹就是好幾天的時間，族群里超過8成的成員都是阿宅。
小動物們對他的評價就如執法者部門裡的同事一樣穩定。
羅莎莉聳了聳肩，「這事已經有人代替他做到了，先是有人炸掉了特斯拉科技的大樓，後來又有人摧毀了第一區、第二區和第四區，可結果呢？聯合政府還是那個聯合政府，據我所知，公司和評議會都沒有什麼變化。」
這隻體格巨大的蚊子在她的面前分裂了，變成了三隻！
翱翔的聲音彷彿是勾起了被子里某人的恐懼，讓他朝著陸湘的方向又靠近了一些。
「出什麼事了？」
儘管故事曲折離奇，聽起來也算有趣，但卻離羅莎莉想象中的豐收之神相距甚遠。
通過被子凸起的軌跡，不難看出她的雙手正摟著些什麼。
一分鐘過去了，她驚奇地發現分裂出來的三隻蚊子並不進攻，而是單純地在床附近盤繞著，製造「嗡嗡嗡」的聲音。
「生命之神？」
羅莎莉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很快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那你呢？你相信么？」
然後，她的視線被手指上的物體吸引了。
「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羅莎莉沒有發動能力，幼年死神蟹的身體里承載著的是它自己的靈魂，死神蟹通常是一群安靜的生物，只有在與敵人廝殺時才會發出震耳欲聾的嘶鳴。
「大賢者預言有一群壞人盯上了族群里供奉的神器，一旦讓神器落入了敵人的手裡，後果將不堪設想，他們很可能用神器的力量為綠洲帶來災禍，必須阻止他們！」
除此之外，他們也做不了太多。
羅莎莉湊上前來，與宋嵐掌心的小傢伙面面相覷。
羅莎莉注意到了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前任首領曾經有一個夢想，就是登上公司大樓樓頂，在上面安裝上一枚微型戰術核彈，然後把爆炸的畫面當煙火看。」
她沒有聽到半點來自死神蟹的聲音，宋嵐卻已然理解了它想要傳達的意思。
「神器？什麼神器？」
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連夜貓子夜鷺小朋友都踏實得睡著了。
宋嵐覺得自從來到綠洲之後，他的事業心都變強了不少。
其中就包括了宋嵐的鼻子。
『虛無』坐在羅莎莉的對面，他透過篝火搖曳的火光瞧著這位年輕姑娘漂亮的臉龐，一時間竟產生了錯覺——他覺得自己看見了兩個宋嵐。
比起靈魂轉換時過於簡短的溝通方式，自然學者掌握的語言要便捷得多。
「這說來話長，每一位自然學者都能學會與動物溝通的方法。」
好在，她現在身邊就有一位場外援助的對象，「它想說什麼？」
還未等宋嵐編好故事，『虛無』便脫口而出。
陸湘完全無視了蚊子，任由它們飛來飛去。
讓反抗的火焰在聯合政府的每一個角落旺盛地燃燒，這的確是前任首領提出過的口號。
但下一刻，關麗麗的心忽然間提到了嗓子眼。
再結合陸湘之前說她並不討厭蚊子的言論……
甚至前任首領他老人家離世前都未曾暢想過有人能在聯合政府的核心城市引發如此大規模的破壞。
「嗡嗡嗡——」
這一次響起來的是關麗麗的手機。
發信者是陸湘。
上面只有一行字：
『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