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回到焦柳巷的家中,三公子正臨窗撫琴,盧洲則在案前寫字,盧洲的字如他人一般修長纖瘦,行文乾淨清爽,自有一股獨特的溫潤氣質,就像鹿鳴山頂的草,不爭不搶默默滋養著一脈氣運。
兩人見到蘇溪仍如往常一樣同她打招呼,詢問她進宮可還順利,他們神色如常,彷彿早上什麼也沒發生。
蘇溪不耐煩打哈哈,直接問道:「三哥早上可見到了寶珠公主?」
三公子答道:「的確遇到位自稱是公主的姑娘,叫什麼名號我倒是不清楚。」
「二小姐也聽說了此事?」盧洲替她斟了杯茶。
「何止啊,」蘇溪撇撇嘴,「我不只聽說了,還是從寶珠公主哪裡聽說的。她當時哭的眼睛都腫了,二皇子擼起袖子就要來找三哥,我和陸宥真好說歹說才給攔了下來。」
「讓他來就是,」三公子道,「也就是挨頓打而已,你總不希望有個這麼棘手的三嫂吧。」
棘手?蘇溪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這世上還有她三哥都覺得棘手的事啊。刺耳的笑聲自然換來三公子的一個腦瓜崩兒,疼得蘇溪嗷嗷叫喚。
「對方可是公主,若她執意招你為駙馬,文海你又要如何與天家抗衡?」盧洲有些替他擔心。
「那就娶了唄,」蘇溪看熱鬧不嫌事大,「反正那公主身份尊貴,長的也挺好看的,除了性子差點,也沒什麼,相信三哥定能降住。」
蘇溪說完覺得身側吹來一陣陰風,冷颼颼的,讓她不禁打起了冷顫。她轉頭一瞧,果然是三公子在作祟,嚇得她脖子都快縮進殼裡了。
三公子嚇夠了人,收回自己的眼刀,抿了口茶說:「早聽說這位公主在京城學子中很是有名,都道她『不知禮數,行為瘋癲,是個連太學宮都無力教導的奇人。』如此不拘一格,哪裡會惦記我這平平無奇的人,這駙馬我大約是沒福氣當了。」
堂堂蘇家三公子自稱「平平無奇」?也不知能給這詞鍍多少層金。
「三哥這般自謙,想來是有主意了,倒是我白操閑心到處替你打聽那位公主的事。」
三公子無動於衷,仍舊淡然處之,彷彿真的不擔心此事,蘇溪撇撇嘴,轉而說道:「三哥一向是個有福氣的,做個駙馬又如何?是吧,盧大哥。」
蘇溪對於惹毛自家三哥一向樂此不疲,還想拉盧洲下水,不過盧洲可不會上當,他只笑著看這倆兄妹鬧。
三公子涼涼地看了她一眼,明知她說此話是想激他動氣,偏偏順著她說:「看來妹妹的確想有個公主嫂子,我這做哥哥的哪能不滿足,明日我便去尋公主,應下這樁婚事如何?」
「你,你……」蘇溪當然不願意,就寶珠那性子,進了門兒還不得天天給她娘添堵啊。她一拍桌子喊道:「三哥快別做白日夢了,被公主表白過的人都能從這兒排到皇城門口了,哪輪的上你呀。」
蘇溪調侃三哥不成,反而自己灌了一肚子氣,也沒心情同他鬥嘴,跑回自己院子找陸宥真安慰去了。
翌日午後,陸宥真陪著蘇溪歪在榻上午睡,突然聽見外頭有動靜。錦繡走進來隔著幔帳輕聲喚了聲「公子,少夫人」。
蘇溪睡意朦朧,直接把自己埋進陸宥真懷裡,當做沒聽見。陸宥真仍舊閉著眼睛,只出聲問道:「何事?」
「公子,七皇子來了。」
陸宥真猛然清醒過來,他皺著眉說:「帶他去花廳奉茶,好生伺候著,我洗漱一番便過去。」
錦繡領命退了出去,陸宥真看了看懷中的蘇溪,在她眉間輕輕落下一吻,貼在她臉頰上輕聲道:「七皇子來了,我去看看,你別睡太久,仔細頭疼,我讓香草煮了百合羹,你再睡一刻鐘就起來喝,知道嗎?」
蘇溪睡的迷糊,只覺耳邊聲音頗為煩人,不滿地「嗯嗯」兩聲,繼續睡了個昏天黑地。
待陸宥真收拾好自己來到花廳,司徒苓一杯茶已經見底,錦繡正在一旁為他添茶。
「見過七皇子,讓七皇子久等了。」陸宥真首先告罪一番。
司徒苓立馬拉起他笑著說:「是我來的突然,打攪表哥午休,請表哥見諒。」
陸宥真哪裡敢怪他,只好與他客客氣氣寒暄了一陣。
司徒苓道:「昨日聽說寶珠姐姐心情不好胡亂撒氣,有得罪表哥的地方,苓代姐姐向表哥賠罪。」
他起身向陸宥真鞠躬道歉,陸宥真連忙托住他,連道「使不得」。
「寶珠姐姐是除了我大姐姐外最得父皇寵愛的女兒,加上二皇兄也非常寶貝這個妹妹,所以她平日行事有些任性,但她心眼兒並不壞。」
司徒苓繼續解釋道:「想讓表哥做駙馬這種話,表哥只當做戲言便好,父皇雖寵她卻不會讓她亂來的。
「昨日陳海福回來稟告此事時,我與母妃正陪父皇用膳,他們不敢進來打擾,才耽擱了些時間。後來我一聽說就趕了過去,才知道二皇兄替你解了圍,已經將你們送出宮,我這才放下心來。」
「七皇子有心,昨日的確有些驚險,不過都過去了,七皇子不必掛懷。」陸宥真見司徒苓說的誠懇,不禁對他多了幾分親近。
司徒苓自然感覺到這絲親近之意,說起話來少了些客套,多了些隨意,他道:「昨日晚間與母妃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她說了許多從前與兩位姨母一起的趣事。你不知道她能見到你,心裡有多高興。」
「能見到你與珍妃娘娘,我也很高興。」
「你不懂,」司徒苓搖搖頭,「大家都羨慕母妃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可誰知這寵愛背後又承載了多少血淋淋的故事,我親哥的故去就是那故事之一。
「外祖……雖時常來看望母妃,可總是帶著要求來的,很多事即使母妃不願意她也只能做,而舅舅因與外祖有隙,也不大理母妃,她有什麼事總是憋在心裡,叫人看了難受。我已許久未見她像昨日那般開心了。」
開心嗎?陸宥真仔細回想昨日的情景,實在很難看出「開心」二字。
司徒苓絮絮叨叨同陸宥真說了許多心裡話,彷彿真的將他當做逝去的哥哥。
末了,他調皮地說:「我是逃了節太傅的課過來的,一會兒父皇要考察功課,我得走了,以後有空來宮……呃,我來尋表哥玩可好?」
「當然可以。」
陸宥真輕快地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