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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富得流油

  大同府是代王就藩之地,那在大同這一畝三分地上,代王的名號自然是無人不知了。

  王府是一個龐大的機構,其下諾大的家產有五品官員王府長史輔佐打理,而典薄是王府長吏的副手,可謂權利不小。

  而這個賀典薄還要不同,他的親姐是代王最疼愛的小妾,連王府長史都不怎麼管他。

  代王府在懷仁城的三間米糧輔子和一間綢緞輔子,基本已變成了他的私產。

  賀典薄走得進來,見到寧傷,好似與他很熟般,挺著個肚子,拍了拍寧傷精壯的胸膛道:「不錯不錯,結實的很,以後可得多多照看我王府的輔子。」

  寧傷皺了下眉頭,若不是方景楠適時地在他身後捅了一下,他絕對要喝罵出來。

  「來呀,把王府的賞賜搬過來。」賀典薄一臉豪橫地抖著大肥臉。

  搬過來?用搬的?方景楠眼中一樂。

  跟著走進兩個小斯,其中一人拎著一袋大米,另一人包著一塊豬油,來到寧傷等人身前,緩緩展了開來。

  賀典薄高聲唱道:「有米有油,缸里有米、富得流油。」

  方景楠本來暗喜呢,王府那麼有錢,賞賜應該不少吧。

  結果,這麼個東西。

  見寧傷等人沒反應,賀典薄望著天,咳嗽了一聲。

  這時一旁的范東來悄聲道:「寧大人,還不快謝王府的賞賜。」

  寧傷看了方景楠一眼,見後者擺了個無奈的笑臉,他撫手躬禮道:「謝大人賞!」

  「不能單謝,得封銀包呀。」范東來一陣無語的表情。

  我去!

  ……

  身後的方景楠忍不住了,這他娘的別人都是來送銀子,你到好,送個大米豬油的到也罷了,竟然還想索要銀子。

  方景楠把寧傷往後一拉,率步上前,道:「賀大人送來如此重禮,咱們自當也以重禮而回。來人呀,快去豬圈拉頭母豬,送到賀大人府中享用。」

  方景楠把『享用』這兩個字說的特別猥瑣,還帶有一絲下流。如此語氣,配上這個賀典薄肥胖的身軀,在場的都聽懂了其中別意。

  但是沒有人笑,甚至在他們心裡都沒有一絲笑的情緒,他們只覺得有股冷風在背脊直吹。

  冷笠淡淡地瞥了方景楠一眼,心想,剛才是誰說要心胸開闊點的,怎麼,一涉及到錢就原形畢露了。

  賀典薄反應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是在罵自己是豬呀。

  「你,你們,給我等著。」惱羞成怒地甩袖而去。

  范東來看了寧傷等人一眼,心嘆,看來這是群憨兵啊!

  黃智傑也是心下直楞,得跟這幫人離的遠點。

  「入他娘,剛才封的禮金太多了,這幫人肯定待不長久。」

  「嘿嘿,還好老子機靈,站在了後面,賀大人一定沒注意到我。」

  眾商戶小心思不斷,但統一的行為都是紛紛告辭而去,唯恐這個新任的守備倒霉牽連到了他們。

  「啐,一幫該殺的扒皮。」寧傷冷冷地啐了一口。

  牛有德笑著安慰道:「不用跟他們置氣,哪都一樣,大同鎮城商號比這還多呢,哪家背後沒幾個官員撐腰。」

  望著眾人離開后的大門,方景楠輕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后,拿出之前送禮的人員名冊,道:「趙大壯,按這個冊子,去外面打探一下,都有哪些勢力在裡面。大概弄清楚就成,能行么?」

  趙大壯笑道:「這個不難,這些人靠著後台就是為了說出來嚇唬人的,找幾個本地小痞子喝頓酒就成。」

  趙大壯以前是衙門裡的班頭,對這些很有些經驗。

  方景楠點了點頭,忽笑道:「其它沒事的都去換衣衫,隨我去逛個街,咱們也做一回商戶背後的靠山老爺。」

  ……

  古代的城池講究中正方直,懷仁城從西往東一條主道,從北往南一條輔道,主輔兩道交匯處,自然也就是一城之中心所在。

  東富西貴,懷仁城也是這般,所以最好的商鋪一般都在主道的東邊那側。

  方景楠帶著冷笠牛有德趙二鄭飛丁吉幾人,還有陳有富派來的崔布幾人,換著便服往城東走去。

  親衛隊的行鋒幾人,則是離他們不遠地護在一邊。

  這還是方景楠第一次真經地逛街,由於是秋收后沒多久,街上挑擔推車的行人很多,一些做小買賣的也是哪裡人多便往哪去。

  這條一百多步的主道兩側,臨街有幾十間輔子,商鋪門前插著各種號旗,還有招牌。方景楠觀察了一下,糧米輔子最多,其次是布匹、油鹽雜貨鋪,首飾店、綢緞莊最少只有一間,位置在最好的正中間,門口旗幟上綉著一個大大的代字。

  這些地段好的位置,商鋪的門都開著。方景楠一行人一直走著,一直快走到東門口,才慢慢看到幾間沒開門的商鋪。

  「這位公子請慢走。」

  一位瘦小的漢子走了過來,滿臉笑容的攔住了幾人。

  油滑!

  方景楠一眼便看出了這人的特徵,典型的市井之徒。

  「嘿嘿,小的成北生,幾位可是要尋租商鋪?」

  方景楠瞅著他道:「你是牙行的?」

  成北生笑道:「看來公子是個行家,小的確實是牙行的,咱不是自誇,在這懷仁城不管是商鋪還是家宅,沒有小的不門清的。」

  方景楠看了這一路,也正想找人問問,一看旁邊有個酒樓,便道:「走,我們進去坐坐。」

  成北生眼睛一眯,知道今兒遇到個大主顧了,否則問個話而已,幹嘛去酒樓這種高檔消費之處。

  邊城的酒樓吃好菜是要預定的,沒法子一進去就雞鴨魚肉山珍海味的端上來。

  現在也才是上午,早飯剛過沒多久,方景楠等人進去後分兩桌而坐,給成北生要了一碗雞蛋肉丁面,一壺酒,兩個饅頭,幾碟鹹菜。

  其它人則是上了壺茶,幾盤油炸豆,對付個嘴。

  成北生一見,可不與你客氣,知道是給自己吃的以後,二話不說嘩嘩的就開吃起來。

  「你慢點吃,今兒管你飽。」方景楠笑著道。

  所謂牙行,其實就是中介,不只幫著或租或賣房產相關,南邊的奴隸交易市才是他們的主營業務,也叫人牙子,不然只靠這一年幾單的房產交易,他們還不得餓死。

  趙二看他模樣,對方景楠道:「這人應該是個私牙,老大要不要換一個?」

  趙二是當著成北生的面說的,這種私牙一般都是城裡的地痞流氓,沒臉沒皮不說,壞事肯定也沒少干。而官牙一般是在衙門裡備了案,屬於有一定家產的人,相對要穩妥些。

  方景楠笑著搖了搖手,成北生聽得這話更是理也沒理,吃著碗里的麵條,一手一個把那兩饅頭也拿在手上。

  連鹹菜都沒放過,尤如風捲殘雲,把桌面掃個精光。

  吃飽喝足后,成北生這才一抹嘴,陪笑著道:「小的確實是個私牙,但也是本著誠信做事,而且傭金這塊也沒有要求,完事之後看著給賞就成。」對他來說,能混到這餐飽的都足夠了。

  方景楠道:「不提這些,我且問你,可知這邊商鋪多少錢一間?」

  成北生應道:「這得看位置在哪,這邊城東尾是二兩銀子每月,雖然不貴,但小的建議還不如去城西,那邊我知道有間鋪子不錯,是前任守備大人調離后盤出來的,這種好鋪就得趕個時機。」

  方景楠輕笑道:「我是要買。」

  成北生眼睛一亮,臉上更是殷勤幾分,牙行是按成交總數拿傭金,買和租差別可就大了。

  「這位公子,買商鋪可操急不得,您說下要求,小的尋遍全城幫你看著。」

  方景楠想了想道:「也沒什麼特別要求,鋪子最好是臨街,鋪面要大,三個開間最好,更重要的是後面的院子,後院一定得大,價錢適中就成。」

  干牙行的不精明不成,稍一聽便把需求了解清楚,成北生道:「這邊多是一間鋪子單獨在賣,而公子是想要兩間或是三間並聯的,現在城東城西都沒有,若是公子不急,小的可以幫您關照著,一有消息即刻通知您。」

  「別的地方呢,不用非得在這邊。」方景楠道。

  成北生喜道:「公子真是有眼光,這城東的商鋪又貴,商家也多,生意可不好做了。城北輔道邊就有一處相連的三個門面,而且還不貴,九十兩就能得一間。」

  「那走吧,去看看。」

  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去的路上,方景楠閑聊間了解到,成北生這人就是在北城出生的,老爹以前混打行,後來出事死了,母親改嫁后就把他留在了小叔家。

  從小寄養在別人家,沒餓死已算走運了,肯定也是艱辛。

  縣城不大,沒一會兒方景楠便看到了這三間並排著的鋪子,位置也不錯,臨著輔道,相對於城東,北邊的行人還要多些,只是衣衫襤褸,窮人居多。

  方景楠覺得還行,準備進去看一下,成北生立馬興奮地飛奔向縣衙,找來負責戶籍地契的小吏,尋得了鑰匙開了門。

  商鋪本身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面闊一丈六尺,進深四丈,門面之後是一個院子,有幾間房可以住人,還有個小庫倉。但是把這三間鋪子打通,面闊四丈八尺的大鋪子,那看著就很氣派了。

  如果是弄個糧鋪,根本要不了這麼大的地方。這次陳老爺撥了一千兩銀子,專門做這事,收糧只是眼巴前的事,主要是給之後的車馬行尋處地方。

  「就這了。」

  方景楠當場就拍了板,跟著又道:「院子還是小了些,成北生,我送你一好活,操弄好了比賺這點傭金要多。」

  成北生還是第一次見這麼買商鋪的,只瞅了一次就拍板定下,心裡那個高興吶,準備回去的時候去財神廟拜拜。

  「老爺,您說。」成北生差點就要跪下說話了。

  方景楠看著院子外面的那幾排破舊的民房道:「把後面那些房子也給盤下來,數量嘛就五十間吧。這件事你慢慢操弄,不著急。」

  成北生通地一聲跪了下去,連磕三個頭道:「老爺您放心,小的一定把這事辦的妥當。」

  都是人精,根本無需多言,拆遷這種事放哪個時代都空間很大,比買賣這種現成的商鋪要強的多。

  方景楠笑了笑,受了他這三個大禮,然後把他扶起道:「我比較相信緣分,就算你是私牙我也信你。不過醜話說在前面,使些小手段可以,傷天害理謀財害命不成,你從小在北城長大,送你句話『與鄰和睦』。把這事辦成辦好,顯出你的能耐,而不是強橫蠻幹,以後還有更多活計讓你去做。」

  對良民以理,對賤民以威,方景楠沒有藏著掖著,直言道:「這些鋪子都是新任守備官寧大人買的,若有情況隨時去署衙找我。聽明白了嗎?」

  成北生恭聲應道:「聽明白了。」

  「很好,」方景楠又朝一旁的崔佈道:「你先把這三間鋪子盤下,晚點再去衙門備冊一個四通商行,我與陳老爺商量過了,商行就記在你的名下,以後用心辦事。」

  這件事陳有富早就和崔布說過,可事到臨頭,他仍感激涕零地跪了下去,噗噗噗敲了三擊響頭。當初被后金破家俘虜,生死未知,哪會想到有今天。

  交待完后,方景楠領著眾人便離開了。與賣家磨價錢這種事,就讓崔布和成北生兩人去說了,反正多少都能接受,不重要。

  回到守備署,還沒來的及喝口茶呢,寧傷走了過來,低聲道:「長官,安東衛指揮使派了個人過來求見。我拖著還沒見,你看要不要一起去?」

  「他自己沒來?」方景楠冷笑道:「不見,你也別見,看誰耗得過誰。」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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