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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雲岡石窟

  雲岡石窟,

  與敦煌莫高窟、洛陽龍門石窟,並稱中國三大石窟。

  方景楠的考古學知識,終於有了顯擺之處。

  雲岡石窟修建於北魏時期,歷經六十多年完成,在其後的隋唐遼金各朝也多有修葺。

  由於地處大同邊鎮,戰火中的雲岡石窟幾經燒毀又重新修葺,最後形成一座龐大的石窟群,主要洞窟有四十五個,大小窟龕兩百多個,石雕造像幾萬餘軀。

  元代的時候,地處武州山的雲岡石窟寺廟院尚存,但到了明朝,石窟再度荒廢,最後更是在崇禎十七年,李自成農民軍路經大同時,一把火燒為灰燼。

  「呃,大家休息一下吧,」方景楠首次打斷了行進的隊伍,道:「我想去那邊看看。」

  後世的雲岡石窟都是重新修復的,做為一個考古學人士,有幸可以看到被李自成燒毀之前的石窟,是絕不會錯過的。

  石窟寺廟院離路邊約有兩百來米,在武州山的一處坡頂,方景楠讓莽字營的戰士先休息,帶著孟鐵柱、冷笠、趙家兄弟幾人,沿著小道往山上而去。

  很快方景楠便來到石窟門口,寺廟確實有些破敗了,門前的木構窟檐都已經丟失不少,只是隱約可見通樂、天宮、華嚴等字眼。

  不過方景楠也沒覺失望,因為雲岡石窟群中,最有名的是北魏時開建的曇耀五窟。

  方景楠穿過廟門大步而進,這時一位僧袍上打了幾個補丁的小和尚走了出來,施禮道:「請問施主是來禮佛還是請願?」

  方景楠純屬來觀光的,但總不好說此不敬之語,便道:「我是來禮佛的,禮的是曇耀五窟的三世佛。」

  說罷,從懷裡掏出幾錢碎銀,寺廟已經破敗很久了,小和尚一看這人出手闊綽,更是熱情幾分,施禮道:「幾位施主請隨我來。」

  曇曜是一名得道高僧,《魏書》曾有記載:「和平初,師賢卒。曇曜代之,更名沙門統。」

  曇曜五窟就是他組織開鑿的,其內鐫建佛像各一,窟面為馬蹄形,穹隆頂,外壁滿雕千佛,居中的三世佛雕像高達二十多米,佛像面相豐圓,高鼻深目,意為著:過去、現在、將來

  「嘖嘖嘖,真厲害。」五座石窟,方景楠邊走邊念叨,「雕飾奇偉,冠於一世,可不能讓李自成毀了。」

  小和尚在旁邊隨著也不說話,只見這群人披甲持器,顯然是些武人,進來后只遊覽也不燒香,若不是這些佛像都是石雕的,還得小心著被搶呢。

  五座石窟並不大,方景楠粗粗看了一遍,便告辭離開了,尋思著哪天有空再來把整個石窟群仔細品味一翻。

  「老大,原來你也信佛呀!」

  出得寺廟,趙大壯堆著笑臉道:「我看你在雲岡堡進進出出的,一柱香都沒燒過。」

  方景楠笑道:「我在三世佛面前也沒燒呀,我這是敬重文化,哈哈,和你說了也不懂。去看看大家都休息好沒,繼續前進。」

  正說著話,不遠處走來一群人,人不多,也就七八個,排頭一個吹著嗩吶,後面穿著孝衣卻是出殯的。

  唉,方景楠心下一嘆,讓眾人避過一旁,來到這見的死人多了,都有些麻木了。

  出殯的隊伍很安靜,除了嗩吶吹著的喪樂,沒有一絲哭喊聲。領頭的孝子賢孫也是隨隊而走,常年的飢餓讓他們看著有些萎靡,行走的方向,應該是去寺廟後面的小土丘那。

  看著這隊人從身邊走過,方景楠忽地奇怪,出殯的隊伍里竟然沒有棺材,就算再窮的人家買不起棺材,草席也得卷一條吧,草席也沒有。

  而且人群中,有一個蹣跚行走的老嫗沒有穿戴孝衣,佝僂著腰一步步艱難跟隨。

  「他們出殯怎麼沒有棺材?」方景楠奇怪道。

  趙大壯正要回答,孟鐵柱拉了他一下道:「走吧,隊伍早就休息好了,該上路了。」

  方景楠看了孟鐵柱一眼道:「怎麼,不能跟我說?」

  被這麼一問孟鐵柱還能說什麼,對趙大壯呶了呶嘴示意他說。經此一弄趙大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對著兩人左看右看,直楞道:「鐵柱哥,這丘子墳的事我也不太懂,要不你給說說?」

  「行,就我來說吧。」孟鐵柱一嘆道:「他們沒有棺材,是因為現在還沒有死人。在邊地,也不只是邊地,膠東那邊丘子墳的風俗更甚,就是老人到了六十歲,身體已經不行了,幹不了農活,每天還得消耗糧食,家裡給小孩吃的都不夠,也就只能把老人先葬了。」

  「尋一處地方,挖一個小洞,由兒子孫子披麻戴孝把老人送去,老人在墳前吃完最後一頓飯,便坐到墳洞里,由兒孫親手用石磚把洞口封死,示以為葬。那墳看著像個小土丘,故此稱為丘子墳。」

  活葬!!!

  方景楠心裡壓了座山般沉重,由子孫親手埋的活葬!

  「這他媽是什麼狗屁風俗!」方景楠大吼一聲,調轉馬頭便要去追趕出殯的隊伍。

  孟鐵柱一把拉住馬繩大喊道:「景楠,冷靜啊!」

  「怎麼了,這些糟粕文化,必需清除,」方景楠怒瞪道:「放手!」

  孟鐵柱道:「邊地很多活不下去的,都這麼干,雲岡寺廟因有佛性,後面山丘那到處都是,管的過來么?」

  方景楠怒道:「有一句話你聽過么,勿以善小而不為,孟鐵柱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孟鐵柱也是毫不畏懼地大喊道:「但是你非要管這閑事,或許反而會害了人家。」

  ……

  方景楠楞了一下,不知他這話有何指向。

  孟鐵柱深深地嘆了口氣,也不再喊叫,低聲道:「還記得在鎮河堡外你給麵餅的那個小孩么?你走之後,那群沒得到的孩子就衝上去要搶他的麵餅,他一個人抵抗不了,就把麵餅拚命往嘴裡塞,拚命往嘴裡塞,結果……」

  「夠了,」方景楠心中一緊,像是被針扎了一般。

  孟鐵柱道:「山河兄回堡前特意對我交待,他說你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婦人之仁,一定要注意提醒。」

  「我明白了,」方景楠突然像個瀉了氣的皮球,垮坐在戰馬之上,緩了很久,他低聲而又堅定的道:「多謝你的提醒,但是走吧,我不允許此事在我眼前發生。」

  方景楠心裡清楚,他不是婦人之仁,而是因為從小長大的文化熏陶,讓他做不到對生命的麻木不仁,視而不見。

  方景楠等人趕到的時候,老嫗人已經吃完最後那頓飯,正靜靜地坐在一窟小洞內,她的兒孫正用磚頭一塊塊把洞口封起。

  小洞只有尺許深,兩尺來長,老嫗人雙腳躬著,就那麼捲縮在小洞內,麻木的雙眼望著遠處天空,眼角掛有一絲水霧,彷彿在回憶過往歲月,也似乎有著對親人的眷戀。

  洞口封完,幾個披孝之人對著墳丘重重地磕著響頭,終於是放聲大哭起來。

  「娘啊,恕兒孫不孝啊!」

  墳內傳來微弱的聲音,「不怪不怪,我先走了,你們好好活!」

  或許,這就是她的命中歸宿!

  ……

  啾!一支利箭插入墳頭,眾人驚愕地轉頭。

  方景楠襟坐馬上,遙指眾人道:「你的老母親由我養了,你們一起好好活!」

  說話間,孟鐵柱趙大壯趙二幾人大步向前,三兩下把洞口挖開,輕輕地托著老嫗挪出洞丘。

  披孝的這幾人都呆住了,可看著他們腰間掛著的兵刀,又不敢上前,喏喏地不知如何是好。

  方景楠率先道:「不要怕,我們是雲岡堡的兵丁,就在離這不遠的陳家村邊上,那邊有一處專門贍養老人的地方,你們也都一起過去,那邊有幾萬畝田地可以耕種,足夠養活你們一家子。」

  「這……」一個像是兒子的男人小心地道:「我們是夏米庄的佃戶,這麼突然走了,怕是不好吧。」

  方景楠喝道:「沒什麼不好的,稍許我讓人送封書信過去便是,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那人應道:「全家六口都在這了,不過屋裡還有幾斤雜糧……」

  聽說人都在這了,方景楠斷然道:「些許雜物就別管了,陳家村那都給你備好,」跟著轉頭道:「冷笠趙二,你倆護著他們先回陳家村,等我拉練結束回來安排。」

  「得令!」

  ……

  望著緩緩離去的一行人,方景楠心中似有股火在燃燒,回到隊伍中,他朝向遠方大聲喝道:「野外行軍會遇到各種突髮狀況,現在我假設,前方三裡外夏米庄有一群亂兵正在搶劫莊子,衝鋒前進。」

  說罷,方景楠一夾馬腹策馬狂奔,迎面涼風吹來,似要把那股邪火撲滅。

  夏米庄,處於陳家村與懷仁縣中間,是一座起了三丈高牆的大莊子。

  桑乾河的支流從這繞了個彎,圈起一片肥沃的土地,單從莊子的名字上看,就知道此庄是個產糧大庄。

  在大同府,這麼好的地方自然只可能屬於……代王。

  代王,朱家的第十二子。

  明朝末年,眾多的藩親供養,是壓在朝廷身上的一座大山。單單一個親王,每年便需要支應:米五萬石,銀兩萬五千兩,鹽兩百引,錦四十匹,紗絲幾百匹,冬夏布各千匹等等……

  後來隨著朝廷越來越窮,支應有所減少,但藩親的人數卻也是越來越多,而且各大藩王巧取豪奪累積了大量財富,朝廷那點支應已經不太看的上了。

  王府長史司,是輔佐親王處理家中大小事的官方組織,領頭的叫王府長史,正五品的官,屬於親王的大總管。

  而王府的那些庫資倉米之事,則是由王府長史司里,一個九品小官『庫倉使』負責。

  此刻,夏米庄的內廳堂,庫倉使王長興悠悠地喝了口南邊運來的普洱紅茶,望著跪在地上埋臉貼地兩個族內侄子,輕嘆道:「若不是你娘當年私下供我讀書,我也考不上舉人,當不了這王府的差事。你倆遇到麻煩,我當不會袖手旁觀,可你倆不過吃了些暗虧,失了點威儀,就要行此掠家滅族極端之事,與一個鄉下土財主糾纏不清,不覺得很沒出息嗎?」

  王世榮沒敢抬頭,敬聲道:「興叔,那個土財並不一般,家藏極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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