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琅禁地
豎耳一聽，說話之人聲音雄厚有力，正是五師兄無塵在喊自己，無明腳下稍一用力，輕鬆上到房頂。
只見屋脊之上坐著兩人，左邊一人，中等身材，身披華麗的錦制袈裟，剛毅的臉龐透著幾分機警，雙眼半眯著，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單手捧著一把瓜子，正向無明招手。
右邊端坐著一位滿臉慈祥的胖和尚，胳膊足有無明的身體粗細，穿著倒是樸素無華，一身青灰色的僧袍，略顯發白，袖口處還打了些許補丁。
無明見面前二人，先是一樂，隨即雙手合十，見禮道：「三師兄，五師兄。」
三師兄無言微微點頭示意，未見他雙腳挪動，便已向旁邊輕移了半個身位，身形之靈活，全由意願，完全不受肥胖限制。
五師兄無塵拉著無明，示意他坐在自己與無言的中間，將手中的瓜子分了一半給無明，說道：「我特意讓廚房的火工新炒的，可香了。」
接過尚有餘溫的瓜子，握在手中，無明盤腿坐在二人中間，背靠著屋脊，玩笑道：「師兄二人可真大膽，大白天上屋頂，不怕大師兄瞧見嗎？」
無塵指著天邊，笑道：「太陽早已下山咯，此時，晚課剛畢，大師兄定是回禪房打坐，豈會來齋堂閑玩？我們正好來此偷個懶，看看風景，還能練練膽呢！」
無言輕聲道：「那可說不好……」
「呸……呸.……呸.……」無言還未說完，無塵連忙止住他，看了看四周，小心說道：「說的那麼滲人，害我瓜子都吃得不香了。」
無明有意扯開話題，笑著指了指屋下的戰鬥，問道：「這幾隻小魔獸怎麼如此不開眼，自個送命到我們寺里來了？」
無塵一下便來了精神，開心道：「今日在山中碰到幾隻落單的魔獸，我便順手抓來給弟子們練練手。」
無明點頭道：「原來如此，我還道是這幾隻小魔獸不識趣，來齋堂偷食呢。」
無塵擺擺手，笑道：「諒它們也不敢來我們寺里胡鬧，能容這些孽畜在浮水山後苟延殘喘，已經是便宜它們了。」
無塵吃著瓜子繼續道：「前段時間夜裡，倒有幾隻不入流的小魔獸溜進了醒水城，卻讓六師弟捷足先登了。」話語中深透著惋惜。
無明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今日去醒水城中原本是要找六師兄玩的，卻只顧著聽那老者講故事，可憐六師兄孤身一人堅守在醒水城，又不可回山，定是很無趣了。
身旁的無塵一拉無明的胳膊，指著屋下說道：「你看看這幾個小子，平常練功還尋思著偷懶，現下，圍攻幾隻小魔獸，都半晌了還制服不住。」
無明淡淡一笑，嫩聲道：「那是師兄你眼界過高了，我剛才看一央師侄那招清風引水就使的很好啊。」
無塵笑道：「那是我的弟子，自然厲害。你再看看，下面那個矮胖矮胖的，都挪不動道了，多笨拙啊。」
說著，無塵的手臂越過無明頭頂，輕拍了一下無言的肩膀，道：「對吧，師兄，你得加把勁了。」
無明抬眼一瞧，見無塵所講的那人，正是無言師兄的弟子，名喚：一始。
其實，也沒無塵師兄說的那麼誇張，矮胖得挪不動道，就是比常人矮了點，胖了一些。
好吧，那就是矮胖了，可一點也不笨拙，即使身體一動，便胸前肉浪翻滾，卻也沒能阻礙他上躥下跳。
無明會心一笑，只顧低頭撥弄著手中的瓜子，假裝沒聽到，知道無塵師兄是故意與無言師兄逗著笑，其實，兩人關係甚好。
無言一撇嘴，指著無塵對無明說道：「他是監寺，他說什麼就什麼好了。」
無明見三師兄難得說笑，心中也是歡喜的很，起鬨道：「就是，就是，我還指著他明日多給我備些肥美的雞腿呢！就當是他說的對。」
無明嘴上如此說著，身子卻向無言靠近了一些，與無言相視一笑。
無塵將手中的瓜子往身後一拋，拍了拍手，取笑道：「你們都學壞了，不過，你們這樣倒讓我想起了四師兄。」
無言臉上一沉，輕咳一聲，喝道：「胡鬧。」
頓覺自己失言了，無塵訕訕一笑，不再說話，托著下巴，看著屋下那兩場略顯無趣的戰鬥。
看著忽然沉默的二人，一下子便勾起了無明的好奇心，拉著無塵的胳膊，小聲問道：「四師兄是怎麼回事，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他呢！」
「這個.……」無塵不知道該不該說，轉頭看向了無言。
無言輕嘆了一聲，單手立於胸前做禮，低吟了一聲：「阿彌陀佛。」又緩緩閉上雙眼。
見無言師兄默許，無塵淡淡道：「四師兄，法號無生，自小便伶俐異常，為人八面玲瓏，早前師父常說：四師兄的聰明才智若是用在修鍊上，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無明悄悄抿嘴一笑，心想：這四師兄，排行數不吉利，法號竟也這般不吉利。
還未笑出聲，頓覺自己動了邪念，心底連忙呼道：「罪過.……罪過。」
「唉！」無塵嘆息一聲，繼續道：「只可惜無生師兄一生爭強好勝，過於追逐虛名利益，最終葬送於自個兒手裡，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無明自記事以來，便沒見過四師兄無生，寺里也從未有人提起過，先前問過師父為何沒見四師兄，師父也只是沉默，並未作答，這會兒無塵提起，他哪能不好奇。
無明正要追問緣由，無言哀聲道：「這事兒也怪我，當年，若不是我多言，四師弟也不至於鋌而走險，獨身去闖兩界峰。」
無明驚訝道：「兩界峰不是禁地嗎？四師兄為何要去那邊？」
「那時的兩界峰還不是禁地，而是試煉塔，自那以後，才被師父列位禁地，不許任何人踏入半步。」無塵望向後山，繼續道：
「當年，無言師兄和無生師兄兩人競選伏魔殿長老，兩人修為不相上下，鬥了許久都沒結果，無言師兄便提議：十年為期，兩人誅殺魔獸較多者為勝，勝者便當個伏魔殿長老。」
無塵瞧了瞧無言，猶豫了下，繼續道：「自師父執掌了浮水寺，我們世代皆以除魔為己任，這賭，本也無不妥，誰知，無生師兄急於取勝，用花言巧語騙得六師弟打開兩界峰的入口，獨身去往九琅魔窟。」
「這.……」一時間無明不知該說些什麼，九琅魔窟他也曾聽空痴師叔講過，那裡囚禁了成千上萬的魔獸，兇險可想而知。
「阿彌陀佛。」無言顫聲道：「這是我造的罪業啊。」
「是無生師兄求勝心切了些。」無塵搖了搖頭，又道：「當年，師父知道此事後，大發雷霆，將六師弟無敵貶去山下，守衛醒水城；無言師兄軟禁於藏經樓，兩界峰列為禁地，伏魔殿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無言望了望後山，自言自語道：「一晃都已近百年，也不知無生師弟是死是活。」
無塵拍了拍無言的肩膀，一時間卻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原來如此。」無明恍然大悟，難怪師父一直都不願意提起四師兄之事。
三人正各自思索著，只聽屋下一聲冷哼：「你們三人速速下來，坐在屋頂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