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靈陣
靜謐的山谷中，飄著一層薄霧。
薄霧掩映之下，顯出一座成色頗新的駐地，豎著整齊木排寨牆，牆內木屋錯落有致。僅是從外在而觀，這座駐地好似尋常山間村落，並無任何出奇之處，但秦燁與陸雪琪兩人最終追蹤異種檀香，所達之地正是這處看似平平的駐地。
「沒有見到巡哨，沒見人跡，也沒有一點熟悉的陰煞之氣。」駐地外隱蔽的一處地方，秦燁細細遠眺之後，心中生疑，「師妹，我們是不是追錯地方了？」
陸雪琪看他一眼，默不作聲從隱蔽處走出。
雖未言語，但那神態中的氣惱之意顯露無疑。當即提劍欲走，分明表示——好罷，你既然不信，那我便讓你看看！
此地兇險未明，秦燁哪裡真敢讓陸雪琪賭氣般冒進？連忙叫住賠笑，道歉說道：「別別別，我信你還不成嗎？不過我們現在就兩個人，魔教駐地之中情況不明，眼下有兩個選擇。」
陸雪琪抿唇輕笑，但又立即隱去笑意，思慮中的秦燁自是未曾注意到。
她道：「你說。」
秦燁便繼續說道：「其一，你我暫退，將此處之事稟報門中，請師門長輩做主。此舉較為妥當，這些魔教妖人膽敢青天白日如此肆無忌憚，想來定有所持。你我冒進必然要承擔未知的危險。」
陸雪琪凝眉而思，未曾言語。
秦燁見她如此，心下瞭然，接著道：「其二么，便是你我先探一探這山谷駐地的底細。師妹你放那魔教妖人回去，他們必然會有所警覺，若回山稟報再來可能就失了先機。若那些魔教妖人毅然斷腕，棄了此處，那我們的線索便就此斷了！」
陸雪琪聞言立即便道：「既如此，何妨先探一探！」
秦燁笑道：「師妹所言正合我意！此事應當決斷，才能有所收穫——不過貿然往裡面闖卻也不妥。」
陸雪琪道：「那，師兄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秦燁自信一笑，雙眼凝視著那座山谷，「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山谷靜悄悄的，鳥獸蟲鳴之聲也稀微近乎於無。
唯有穿過山谷的清風，悠悠而過，拂動草木芳華。
陡然間，天地之中突起四色光柱，衝天而起！激蕩靈氣衝擊空氣產生的劇烈爆響，立即在山谷中共鳴回蕩，猶若雷霆震鳴！
秦燁飛身而起，立在山谷四色光柱交錯對應的核心位置，隨著一道道法訣打出，那四色光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形——東方青龍甲乙木，西方白虎庚辛金，南方朱雀丙丁火，北方玄武壬癸水！
風雲激蕩間，四聖之靈歸位！
仿若油鍋之中滴入冷水，那原本靜寂的山谷被這突如其來之境驚動，頓時沸騰起來。一道道黑衣人影子營地之中某處飛掠而出，隨即立刻望見懸浮半空的秦燁，以及那圍繞在他四周，那完全將整個山谷籠罩的四聖之相，齊齊驚怒交加！
秦燁居高臨下，山谷中的情景一眼觀盡。
那一道道黑衣人影穿著打扮與此前所見別無二致，顯然他們追蹤對了方向。有大略一數，那些黑衣人影影綽綽，竟不下三四十道身影，各個法力雄渾，陰煞瀰漫，絕對不是尋常的魔教弟子。
秦燁看在眼中，暗自心驚，更是大呼僥倖！
辛虧他與陸雪琪商議之時足夠謹慎，選擇了穩妥的做法。眼下看來倒算是走了一步好棋！這些魔教妖人喜歡布置陰煞大陣，將那些修真家族、門派等趕盡殺絕，此番也正好也讓對方嘗嘗這般報應滋味！
「哪裡來的宵小之輩，竟敢擅闖我陰傀宗駐地？」
當是之時，六個氣勢更盛的黑衣人從某處飛掠而出。其中一個一眼看見懸浮半空的秦燁，眼中神色一凜，大感意外：「是你？怎麼可能——」
「哼！」秦燁目光掠過那六人的袖口，不出意外，盡皆有著一處「青骨」手掌。此六人定當道行高深，修為不凡，若公平鬥法秦燁知道自己兩人絕對不是敵手，但眼下藉助大陣之威卻未必了！
他與這些心狠手辣、殘戮無情的魔教之眾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冷哼一聲之後，手訣一動，牽引東方甲乙木青龍之影行動。只見那威武不凡的青龍虛影身長三十餘丈，凌空飛旋之際龍口大開，吐出一道青汪汪的龍息光束，自山谷之東起始，摧枯拉朽一般划拉向西面。
所過之處，山石崩裂，土地開裂，一座座營地房屋齊齊從光束之處斷裂，而後轟然倒塌！
至於那些未能躲避開的魔教弟子，則立時斃命在青龍一擊之下。但見一個個被命中的魔教弟子，渾身竟燃起熊熊青色火焰，只一擊，便有七八個魔教弟子殞命！
可惜，那六個青骨級陰傀宗精英弟子反應極快，齊齊躲了開去。
只有一個較為倒霉，身上被青龍之怒沾上，燒了一大片皮膚才被其軀體內激發的陰煞之氣泯滅。
「哈哈哈！」
「邪魔外道，合當誅滅！」
長笑聲中，秦燁手訣再度一引，東方青龍歸位，西方庚辛金白虎呼嘯而動。只見它雙目神光凜凜，勢若奔雷，自上而下猶若下山猛虎一般飛撲而起，虎口之中立時吐出一道金色光束！
這一次，白虎庚金之焰卻是從西往東，又將山谷犁了一遍。
那些先前一擊之後，僥倖躲開的陰傀宗弟子叫囂的聲音，到了此時全然轉變成了膽戰而畏怯的虛張聲勢。
對於這兩擊的威能，秦燁頗為滿意。
須知這一回他可是將所有陣基、陣盤全部用上，以複合方式組建「四象靈陣」。因為時間充裕，這陣勢的威能甚至遠勝當日在「萬蝠古窟」布下的繁複陣法，為了駕馭住這陣勢，秦燁必須全力以赴，壓力極大。
恐怕等停下陣來，他體內的真元就得消耗殆盡了！
如此巨大的消耗，所換來的便是大陣無可阻擋的威能！別說那些普通的陰傀宗弟子，便是那六個青骨精英，眼下也驚懼得無以復加！
「不行！」
「這陣勢威力太大，若放任他施為，我們絕對不是敵手！」
其中一人聲音里明顯有了動搖，不過在他說話之後，另一個陰沉的聲音以篤定語氣發號施令，喝道：「此人便是破陣關鍵，都不要驚慌，聯手擊破此人便能破解危局，否則我們每個人都要死！」
「沒錯！」
「一齊出手！」
六人能有今日修為，自也不是愚蠢之輩，當下交換眼神，各自堅定決心，卻是一齊聯手！然而南方朱雀之焰襲來，分明沖著六人所在，一路劃開山谷，所向披靡。他們再自大也不願以自身血肉之軀對抗陣法之威，只能暫時散開，先行躲避為要。
而朱雀之相過後，沒等六人出手，那陣法虛影中忽地落下一道幽藍的流星。
不，那哪裡是什麼流星，分明是一道迅疾無比的劍光！
「該死，是你！」說來也巧，陸雪琪抓住機會突入陣中，當先選中的一個，居然就是之前在清泉山蘭池觀交手的魔教妖人。此人曾與陸雪琪交手半晌，一接觸那劍光，立刻認出來人身份。
陸雪琪一劍既出，隨後劍訣展開，自是劍勢如龍，滔滔不絕。那魔教妖人本來就被突襲，頓時便在劍訣之中落入下風，好不容易喘了口氣，正待反擊之時驀地見到陣勢之中北方玄武之相有了動靜，臉色大變！
不過危急之間，他腦中靈光一閃，驀地想到一個極為巧妙的辦法。當即硬接了陸雪琪一招，不顧氣血震蕩凌空虛踏強行調轉了自身方位，卻是將陸雪琪置放在他的北面。
眼見玄武之相張口，那魔教妖人哈哈大笑，自以為得計。
豈料玄武張口之後，吐出的光束竟是凝成一點，徑直往他身上落下！此人本就得計大意，哪裡想到這般突如其來的變故？竟是被玄武之相一擊命中，胸口被打穿一個窟窿，那窟窿周遭，隱隱有著一股力量往外擴散侵襲。
錚！
劍光一過，那自作聰明的魔教妖人，便成了第一個身亡的青骨級魔教精英！
「褚老六？」
「這個蠢貨——呃？」
驟然身亡的褚老六，讓其餘五人大驚失色。其中一個剛剛憤憤開口，驀地感覺周身被致命危機籠罩，還未反應之下竟被青龍之相一道青焰擊中。
「——你……」
此人怔愕一下，彌留之際反應過來——原來四聖法相使用凝縮一點的攻擊時，速度極快，方才玄武之相的動作竟是此人故意留的破綻！當真好深的心計！
一瞬之間連亡兩人，原本氣勢洶洶的其餘四人立時一滯，心中驚懼。
但有一人反應快，看出其他人心生猶豫，連忙喝道：「值此之際，生死存亡只在剎那，還猶豫什麼？要麼他死，要麼我亡！」
言畢，此人不管己身，狀若瘋狂般猛攻而來，法力好似消耗不盡那般各種拚命秘術跌出。受其影響，其他三人也明白了自身絕境，奮不顧身攻來。便是那些因為秦燁注意轉移而壓力大減的普通魔教弟子，也為身家性命奮力拚殺。
遺憾的是，再多的努力，在絕對實力掌控之下都是虛妄。
就好比那些被陰煞大陣籠罩之後的修真世家、門派一樣，有陣法的助益，秦燁幾乎以一當百，再輔以陸雪琪相助，這些殘戮無情的魔教妖人終就一一斃命在四聖大陣之下。
等到群魔伏誅，大戰已畢，原先寧靜的山谷早已徹底變了模樣。
四聖之相的那一道道靈力光束，將整個山谷的土地掀了一遍，原本的房屋已然成了碎屑。其中大多魔教弟子的屍體，也被神焰燒成了灰燼，其餘留下屍身的，便是死在陸雪琪劍下了。
從大陣核心落下，秦燁快速服下丹藥調息。
陣法他並未散去，而是繼續使其自行運轉。雖然方才消耗了不少陣法威能，但殘存的威力也絕對不弱。
等到他從調息中脫出，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一睜眼，秦燁便見到不遠處持劍而立的白衣身影。
「陸師妹——」秦燁心中歡喜，忍不住叫了一聲。
陸雪琪聞言轉身，面上並沒有初見時那般寒霜表情，她平靜地看著秦燁，就彷彿是一泓靜謐無波的清泉中，所倒映的那一輪明月一般。
「你推測出錯了哦，此地並沒有魔頭那等可怕的人物呢。」
原來秦燁之所以如此全力以赴，正是擔心碰見上回那魔教東虞這般魔頭而無法匹敵。有了陣法的話，便是遭遇強敵，兩人也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見她如是言說，秦燁也頗為意外，分說道：「我也奇怪來著。按理魔教如此大規模現世為惡，總歸是犯了禁忌，若無一個能掌控局勢的人物，遇上意外圍剿怎麼辦？——不過眼下看來，倒是我的確猜錯了。」
陸雪琪忽然道：「說不定，那人正好離開呢？」
秦燁見說皺眉，隨即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對方剛離開駐地，我們便追蹤而來，哪有那麼巧合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