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深谷
「呼~」
周遭環境，一陣變換。
秦燁大口地喘著粗氣，但沒有放鬆警惕，仍是戒備地看著四周。狹長的深谷，凹凸不平的岩壁，生滿苔蘚的碎石，以及暗淡無光而陰氣森森地的環境。
一切像是變了，又像是根本沒變。
「嗯哼！」
秦燁聽到一身低沉的痛呼，連忙大步飛掠過去。
在一塊巨石之後，陸雪琪半身染血，駐劍跪坐在地，蒼白的臉上滿是虛弱。秦燁大為驚異，連忙上前扶住她，關切地問道：「陸師妹，你受傷了？到底怎麼回事？」
「是陷阱！」陸雪琪語氣幽幽，似有一種異樣的旋律在空氣里擴散，「不過那魔教妖人林鋒，已被誅滅在此。」
秦燁順著陸雪琪目光所指看過去，果然見到林鋒沒了生息的屍體，致命之處正在心口，想來是被陸雪琪一劍穿心，全無半點僥倖死亡。
見到林鋒身亡，秦燁明顯鬆了口氣。
此地頗多古怪，不過引他們到此的主導者被誅殺，危險頓時去了大半。他沒有注意到，在鬆懈的瞬間，神識好似有過一陣恍惚，半晌才恢復過來。他對陸雪琪道：「師妹，這死靈淵底下危機四伏，不是善地，我先幫你療傷吧！」
「多謝師兄美意，」陸雪琪聞言，玉顏之上忽地顯出一陣紅暈，她的傷勢正在肩上，連忙以手遮掩，含羞帶怯一般低下頭去，「可是男女有別，師兄你怎麼能——」
「——？」
秦燁與陸雪琪，在諸多青雲同門之間已經算是頗為相熟。想他四人一齊下山，半月以來朝夕相處，整日裡面對的都是陸雪琪以冷漠疏離示人，秦燁幾曾見過她今日這般玉顏生暈、含羞帶怯的模樣？
陸雪琪本就生得傾國傾城，只是平日里冷著臉，叫人多是遠觀而不敢接近。此時露出小女兒嬌媚模樣，頓時便讓秦燁心神恍惚，道心一動。
不過，旋即他眸中光芒隱晦閃爍——心性如玄冰，意志如利劍的陸雪琪，會有這般嬌怯可愛的模樣？
呵~！
秦燁心中一凜，默念了兩遍「凈心神咒」，頓時只覺靈台一陣清明。再看那「陸雪琪」時，立刻發覺了許多「不諧」之處。
「師妹你不必擔心，」秦燁道，「我只施展『緣木回春』之術為你療傷，便無妨礙了。」
「等等！」
「陸雪琪」似有一瞬驚慌，連忙出聲相阻，見秦燁奇怪地看過來，她心念急轉，忙解釋道：「師兄，此地兇險，我只是受了輕傷，還是不要浪費師兄的真元法力為上！就，就讓我自行包紮一番，便足夠了。」
旋即，那「陸雪琪」故技重施，面靨生暈，紅撲撲一片好似清晨初升的朝陽，帶著幾分嬌怯、幾分害羞，以及幾分懇求那般道：「師兄，能不能勞煩你為我把風護衛，讓我包紮療傷？不要你的走得太遠，只要你轉、轉過身，就可以了.……」
「師妹！」
她顯然未曾料到，面對這番嬌怯的表演，秦燁正色打斷了她，嚴正斥道，「正是因為身處危地，才應早些療養傷勢，方可應對接下來的危局，師兄何惜區區真元法力？」
話音未落，秦燁手訣一指，便有兩道青蒙蒙的木靈之力電射而去。
「陸雪琪」拖著「傷重」之軀，竟是極為矯健地身形連動，躲開了那兩道木靈之力充沛的靈光。靈光落在空處，卻仿如燒紅烙鐵浸入冷水一般，發出嗤嗤的聲響並冒起一陣惡臭濃煙。
「陸雪琪」目光一沉，陰冷地道：「師兄，你好狠的心吶！莫非當真不顧舊情，非要置師妹於死地么？」
「嘿~！」秦燁饒有興趣地打量她，道，「裝得倒挺像那麼回事兒，可惜了，以陸師妹要強的心性是斷斷不會露出這般軟弱模樣的，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你最愛的師妹啊，呵呵呵~」
「陸雪琪」眉眼一展，紅唇輕啟，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雖然知曉眼前乃是假象，可對方盯著陸雪琪傾城絕艷的面容一笑，當真猶如凜冬里暖陽照耀、黑夜裡綻放光明，彷彿整個裂谷的黑暗都為這笑容驅散！
「唔，」秦燁皺眉，「但凡生靈，對木行靈力天然親近，唯有與其截然相反的死亡之力，才會懼之如虎——呵呵，是了。」他目光鎖定在「陸雪琪」身上，篤定地道：「你這狡猾的陰邪之物，想來便是這場幻境的關竅所在吧？」
「陸雪琪」神色變幻，斥道：「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秦燁一笑，道：「聽不懂沒關係，『師妹』，來，師兄為你療傷！」一道木靈之力打出，那不知名的異物尖嘯一聲，木靈之力在音波震嘯里散去。秦燁哼地一聲，手訣連動，分神之下操控三道蒼青法寶與自己一齊出手，道道木靈之力交相輝映，交織成網，立時便將那「陸雪琪」的退路封死。
她終是沒能躲開所有木靈之力，張口吐出的灰暗氣息也只攔下部分，而後被便被幾道木靈之力徑直命中！
主「生生不息」的木行靈氣，與生靈萬物而言都有益處，但落在那「陸雪琪」身上，卻好似滾油之中投入冷水，登時劇烈反應起來。
「嚦！」
不似人聲的厲嘯，激起陣陣勁風，吹得秦燁衣袍烈烈，雙眼微眯，卻一動不動地以神念鎖定那詭異之物。果然，濃烈鬼氣彌散之後，顯出那詭異之物的原本模樣，竟是一個充滿怨恨邪穢的靈體，一個強大的惡靈！
那惡靈赤紅雙目，靈體動蕩，頭髮披散開來，僅以外貌秦燁一時分不出這惡靈是男是女。惡靈傳了一襲森白長袍，長袍之上鬼氣森森，似有無盡怨靈哀嚎，不斷從其中發出。
秦燁定睛一看，只見那此起彼伏的怨靈哀嚎之下，還有一張張扭曲的人臉接踵浮現，人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盡相同，唯一不變的卻是那猙獰扭曲的面容。
一個，由邪穢怨力做連結的怨魂集合之體？
秦燁目光一寒，怒從心起：「邪魔外道，噁心！」如此邪穢之物，斷不是天然能夠形成，其中人為干擾之力十分明顯！憤怒之下，他全力施為，一道道木靈之力向那怨魂靈體襲來。
最後手訣由「太清道印」變作「玄雷指印」，目光幽藍，一道藍白顏色的雷霆迸濺，擊中那邪穢怨魂靈體。雷法至剛至陽，正是怨魂靈體的剋星，一時怨魂靈體大震，倏爾如百千萬人哀嚎齊哭，道道糾纏扭曲的人臉在雷霆之下化作灰燼，魂飛魄散那般消弭！
「無上太乙度厄天尊！」
秦燁望著那化作道道灰燼的怨魂，心生感懷，哀嘆無辜眾魂之下場，口中不禁少見的頌念一聲。四周景象，宛如鏡面一般破裂開來，顯出裂谷的真實。
岩壁、碎石、荊棘植物與那遍地苔蘚，仍然如故。
唯獨多了一樣——放眼看去，裂谷底下那並不寬敞的半空，密密麻麻交錯著一張張瀰漫穢暗氣息的大網，上面濃烈的妖邪氣息撲面而來，幾乎叫人為之窒息！
鏗！
轟隆！
幻境破滅，現實的聲音立刻傳入耳中，秦燁聽到不遠處交手鬥法的聲響，其中一道氣息無比熟悉，正是那陸雪琪！
「抱歉，」秦燁對那僅剩一灘黑色灰燼的怨魂集合體，俯身稽首，而後嘆息道，「在下還有要是，無法為諸位念誦往生超度的經文了，希望諸位來生不要如此命運多舛罷。」
轉念一想到這些怨魂被雷霆劈成飛灰，魂飛魄散，連往生也是斷無可能，不由話語一滯，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些交錯在半空的大網，不知是由何種妖獸織造而成，十分堅韌。
秦燁一面循著空隙，一面飛掠行進，很快便見到了陸雪琪的身影，自也看到與她交手的兩方——一個是御使山河扇的林鋒，另一個則是一隻直徑三丈有餘的巨型黑暗蜘蛛，細長橢圓的腹部背後，以銀、赤交錯的顏色勾勒出古怪條紋，看起來好似一張扭曲的人面，讓人心悸！
「黑暗妖獸，人面魔蛛！」
秦燁恍然，難怪那些蛛網上遍布邪穢妖力，原來是這樣一隻魔物！
沒甚麼好說的，跟這般魔物不必講什麼道義！
悄然而來，悄然出手的秦燁，巨神兵靈寶在一瞬之間爆發威能，一根根粗壯黑竹自岩土迸發而起，在「蒼羽」加持之下命中那魔蛛。而後，「蒼月」出手，困住龐然大物的動作。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陸雪琪與林鋒一齊頓了一瞬。
不過陸雪琪反應極快，嬌叱一聲藍光大盛，她飛身而起，宛如手中擎住一道通天的光柱，向著驟然遭襲的魔蛛斬落！
林鋒與那魔蛛分列兩端，本是圍攻陸雪琪之意，此刻便有些救援不及。他只好轉換目標，山河扇幻出水墨大鵬身形，巨喙突破空氣阻礙，猛烈地啄向陸雪琪後背。
咔咔咔咔咔咔！
砰！
巨喙被一道無限拔高的堅實身影交錯雙臂擋下。
完成使命的「蒼武」被巨力震飛，嵌入身後岩壁之中，也不知有多深。不過它這一阻，陸雪琪「天琊」斬落，立時便得手建功了。那「人面魔蛛」自腰腹與軀幹連結之處，被銳不可當的神兵一劍兩斷！
「嘶~！」
魔蛛慘烈嘶鳴，絕境掙扎，「噗噗噗」地吐出一道道濃黑的穢暗氣團。那氣團撞上岩壁，頓時爆裂張開，竟是一張張堅韌無比的巨網。秦燁知道那巨網難纏，只得暫時退開。
不過「蒼武」嘩啦一聲，從岩壁里掙出，匯合「蒼羽、蒼月」，聯手一齊進攻，攔下了見勢不妙想要趁亂撤走的林鋒。
「我就知道！」林鋒罵道，「年老大的謀划果然靠不住！」
原來此地之前便被年老大探明，打算用作此次引正道入瓮的陷阱，可惜碰見秦燁與陸雪琪，那「人面魔蛛」與「怨魂集合體」都沒能達到預計目標！
「師妹，你受傷了？」秦燁注意到陸雪琪身上衣服浸透出血跡，連忙關切道，「我先幫你療傷罷！」
「不必！」
陸雪琪「天琊」一轉，指向林鋒所在，淡淡地道，「先誅此獠！」
秦燁呼地鬆了口氣，暗自心道：「對嘛，這才是熟悉的陸師妹嘛。」隨即目光一轉，憤憤地看向林鋒，一身正氣那般大喝道：「啊啊啊！妖孽，受死！」
唔，他才沒有泄憤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