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等待（1/2）
「少主，」年輕幹練的袁鷹，對正在擺弄一頭氣息衰敗「赤眼豬妖」的陰岐，回稟消息道，「屬下方才在搜尋之時，碰到了一行其他勢力之人。觀其行事，像是也在尋找煉血堂『滴血洞』所在！」
陰岐眉頭一挑，道：「你們交過手了？」
袁鷹回道：「屬下未得少主之令，只與他們試探了一番。以屬下之見，來人應屬蠻荒聖殿，乃是其下『鬼王宗』一門。」
「鬼王宗？」陰岐沉吟片刻，輕笑道，「那位『魂殿』長老看重的蠻荒聖殿一脈么？唔，既然他們願意幫忙尋找『滴血洞』所在，那便讓他們去好了。袁鷹，傳令暫時不要與他們交惡，且先監視著罷。」
他們來萬蝠古窟時間不短，下到這陰風陣陣、妖邪惡靈遍布的死靈淵也有許多時日，但「滴血洞」毫無頭緒。陰岐也樂意有人幫忙搜尋，或許對方有自己不知到的線索呢？
袁鷹拱手領命：「是，少主！」
等了一下，陰岐問道：「怎麼，還有事？」
袁鷹沒有多做猶豫，將死靈淵上，那座巨大地窟空間上發生之事講明。陰岐面露訝異，俊逸的臉上勾起一絲笑意，只不知為何透著少許邪氣。似是幸災樂禍一般，他道：「唔，無妨、無妨。有東虞長老在，何須你我置喙？」
袁鷹低下頭去：「是，少主，屬下知道了！」
目送袁鷹離去。
水岸邊，慘白的燈籠散發出暗淡的光芒，在無情海上吹來的海風裡搖曳。陰岐思索一陣，而後被身前一隻龐然大物掙扎之下，那一陣鎖鏈碰撞的聲響驚醒，回過神來。
砰！
抬起一腳，「赤眼豬妖」發出一聲低沉的慘嚎，落向無情海。栓在它身上的粗大鎖鏈被扯動，嘩啦啦作響。片刻之後，肉眼難以目視的地方，「撲通」一聲重物落水，震開一陣波紋，但還快又在一浪一浪的潮汐之下抹平。
「幾個年輕一輩，竟把宗門『七煞』長老逼迫至此。」陰岐搖了搖頭，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摺扇，啪地打開扇了兩下。只是無情海岸邊本就陰冷，陰岐哆嗦一下，低罵了句什麼，又將摺扇收起。
「這些不把時間用於修行、到處多管閑事的正道人士，當真不能小覷啊！」陰岐想著想著，暗叫一聲糟糕，思忖道，「以這些正道人士慣來風格，打了小的出來老的，接下來這萬蝠古窟怕是要熱鬧了！不行不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還是回『葬月谷』去吧。正好回去看看厲權口中所言的『變故』，究竟到了何種程度。」
——
死靈淵上，那塊銘刻古樸文字的高大巨石仍散發著明亮光芒。
只是這光芒，已然無法照耀整個巨大空間。連環陣法布置之後，整個空間大半區域籠罩其中，散發神秘晦澀的意韻，尋常不通陣法之人根本難以解讀。原本神通陣法相互傾軋的劇烈響動，不知從何時起停歇下來。
急切間無法攻破連環陣勢的東虞陰沉著臉，從陣法中脫出，秦燁沒有阻止他。如此人物呆在陣法里，給他的壓力委實過大，本就以拖延時間為目的，秦燁也樂得雙方暫時相安無事。
被陣法庇護住的那一片區域，也陷入沉寂。
法相、法善、李洵，青雲門一方陸雪琪、曾書書，在此前與那東虞以及其操縱的銀甲屍交手，時間極短，但盡皆受傷頗重。在秦燁陣法為大家爭取到時間之後，都沒有誰荒廢，各施手段，各自穩定、恢復自身傷勢。
秦燁也受了內傷。
不過來自魔頭東虞的不多，其手段里攜裹的毒性解除之後便沒有太多威脅。他的內傷反倒是來自那一式威能不凡的禁忌雷法，「融靈」法相包容萬象，但強行使用尚未掌握的五行之力與雷霆相融，才是真正傷到元氣。
黑暗的地下洞窟，不見天日。
秦燁也無法判斷時間究竟過了多久，不過經過一番調息，他的傷勢已然穩定。師父田不易煉製的丹藥藥效極佳，雖然時間不過，無法做到全然恢復，但至少真元充沛，御使道法無礙。
秦燁睜開雙眼，一道靚麗身影映入眼帘。
陣法庇護的這一片區域並不大，青雲門四人相距很近，而陸雪琪便是盤坐在秦燁六尺左右的地方。她拇指與中指相合，掐「蓮花指」訣，閉目調息。神兵「天琊」橫放在身前，澄凈的淡淡藍光映照著她絕美的面龐，無動無言，顯出一種寧靜出塵之美感。
他靜靜地看著，腦海里不由回想起之前，那毅然決然飛身而上，以渺小之軀逆斬峰巒的無上英姿！理性思維告訴他，那是陸雪琪為求自救，以及拯救青雲門所有人方才決然出手。
但這同時，也有另一個聲音在心底思量——當是之時，曾書書與張小凡皆有退避之能，唯有他醞釀著雷法，無暇躲避。一旦分神避開，則只能放棄手中道法，甚至放棄道法也未必能及時從那峰巒鎮壓下躲開。
所以，從這一方面來看，陸師妹她是在保護自己？
秦燁的理性是知曉自己此念多是妄想。然而腦海里理性的小人兒，早被心底另一個小人兒打得落荒而逃，隱隱竊喜間，一時不由得面上露出笑容來。
直到，黑暗裡。
一雙眼眸閃爍著如同星辰一般的光彩。
秦燁笑容一滯，尷尬地凝固在臉上，卻是陸雪琪若有所感地睜開眼，正與秦燁雙目相對。饒是秦燁心性豁然，臉皮頗厚，也不由得面上一熱。正自心念急轉，想要打破這尷尬時，忽地「咕嚕——」一聲山響，打破這處庇護之地的寧靜。
因為陣法隔絕之故，眾人所處之地無比安靜，因而這突兀的一聲響動，把所有人從調息之中驚醒。
而後，目光齊齊落在那發出聲響的天音寺僧人——法善大師身上。
張小凡問道：「法善師兄，你這是餓了嗎？」
「阿彌陀佛！」法善道了一聲佛號，閉目垂首不言。秦燁一陣好笑，想來法善大師還是要臉，叫張小凡一句話點明，頓時有點無言以對。
法相回頭看了他一眼，為他解釋道：「法善師弟修的是『金剛』法門，平日便對食物依賴頗大，一時失禮，讓諸位見笑了。」
李洵臉色比之前要好，但他沒有說話。
秦燁便為法善解圍道：「我們雖說是修真煉道之士，但畢竟未臻化境，達不到傳說中仙人那般飲風餐露的『辟穀』境界，仍是肉體凡胎，自然也需要吃飯用食。」
法相點點頭，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再無言語。
燕虹這個心思細膩的女子，一雙靈動的眼眸從法相、法善，再到自家師兄一一看過去，無奈暗中嘆氣。隨即出言說道：「我們四個先前被那魔頭『銀甲殭屍』追得緊了，許多不必要之行禮大多丟棄，因而失了隨身攜帶的食物……」
「——？」
原來是這樣？秦燁轉眼看向三人，法相、法善皆感受到他的目光，口中齊聲宣了一聲佛號，算是回應。
秦燁先前一直在療傷，沒有感覺到飢餓之類的問題。法相四個人里，尤其是法善大師，一場大戰至今過了許久，腹中早已飢餓，偏偏拉不下臉來問詢青雲門這邊是否有東西吃，直到實在忍受不住，肚腹里發出聲響來。
他不由心底好笑，幾個傢伙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諸位師兄，」秦燁照顧他們面子，便主動道，「在下手裡還有些食物，諸位若是不嫌粗陋，便一塊兒用些乾糧吧！」
木系靈光浮顯，秦燁的巨神兵法寶往岩土地上一站，「化生」神通催動，幾根黑竹咔咔生長，靈活交錯編製，眨眼便有一張黑竹長桌成形。因為要主持陣法，秦燁無法移動，伸手攝來入洞前交還曾書書的行禮包袱，而後從中取出一份份乾糧。
當然，包袱只是遮掩，真正取的還是神通乾坤空間中儲存的乾糧。
因為乾坤空間也有陰陽五行，時間流速與現實相類，秦燁存放在空間里的食物也都是耐存放的乾糧。只是乾糧的種類數量，比包袱行禮要帶得多些。
眾人便見秦燁手上動作不停，一份份麵餅、果脯、肉乾、清水、醬料一一取出，逐漸顯出驚訝。最後在秦燁取出幾份製作精緻、馥郁芬芳，引人食指大動的糕點時，終於忍不住疑惑。
那法善便道：「你們青雲門，出門在外還帶了這麼多食物嗎？」
不止是他，李洵、燕虹兩人也難以理解。別的麵餅、果脯之類不說，那以瓷瓶裝載的醬料、精緻的糕點，這些極易損壞的東西青雲門之人也隨身攜帶，就不怕除魔衛道弄壞了嗎？
如是一想，又聯想到先前那場大戰，李洵、法善幾人面色變換不定——之前如此激烈的生死戰鬥，他們是如何做到將這般脆弱之物保存完好的？尤其是那精緻糕點，上面均勻散落的糖霜都沒有一點變形！
曾書書一眼認出，那些糕點正是出自山海苑，離開那天早上他還嘗過呢。
因而他也知曉自己包袱里絕對沒有此物，不過隨即反應過來，知道應該是他那神奇的「袖裡乾坤」之術了，也明白秦燁拿他包袱的用意。
當即便笑著道：「咱們下山除魔衛道也不容易，帶些吃食犒勞犒勞，也屬常理，對吧？來來來，諸位不要客氣，且都嘗嘗吧！哈哈，反正我是早就餓了。法善師兄別愣著啊，除魔衛道、與人鬥法最是消耗精力！來，你嘗嘗這麵餅加上果脯再刷些醬料，滋味最好不過了！」
滿臉橫肉的法善獃獃地接過曾書書熱情幫忙弄好的麵餅，總覺得此情此景，在這深入地下的魔教巢穴，有種極為異樣的感覺。
「阿彌陀佛，小僧多謝師兄！」
對於驕傲的李洵，自是更加彆扭與難受了。
雖說青雲門幾人都不喜歡這傢伙，但現在大家同為正道中人，又同處魔教困境，自當相互扶持，斤斤計較反而失了青雲門正道第一的氣度。是以秦燁、曾書書也沒有針對他們，當然也不可能如對天音寺那般熱情。
「陸師妹，你傷得比較重，那麵餅太硬，不妨嘗嘗這個。」
無形之力牽引下，一份冒著熱氣的食物遞到陸雪琪面前。
那是兩塊薄薄的麵餅，中間夾著一塊肉乾、果脯，塗好醬料，又被真元蒸騰加熱。秦燁未修成「火行訣」，自是耗費不少方才做成。
陸雪琪嗅到食物的香味，食指大動，但沒有立時接受：「秦師兄，你這是——」
秦燁目光清澈，見她以目光相詢，便笑著道：「師妹不必介懷。先前那魔教妖人以山嶽鎮壓，多虧了師妹你捨命而出，相護於我.……等，還因此受了重傷，這只是聊表謝意而已。」
只是，這樣？陸雪琪眨了眨眼睛。
她似是想了一想，而後伸出手來接住那份食物，輕輕道了一聲：「多謝師兄了。」隨即低下頭去，避開了秦燁的目光。然後咬了一口，原本堅硬的麵餅不知為何變得鬆軟，肉乾亦如是。一口下去，麵餅包裹肉乾，夾雜果脯、醬料，諸般滋味紛呈，竟十分美味可口。
古井無波的心境，似是泛起微微漣漪，而又規復平靜。不過本來受傷之後無甚胃口，但她卻不知不覺地將那分量不小的食物全都吃完。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但眾人並不能確定到底過了多久。便是眾人在這一小片庇護區域享用食物，也是以法善大師腹中轟鳴以及一聲「阿彌陀佛」為號。如是用膳，進行了兩次之後，大家雖是出自不同門派，卻也漸漸熟悉，李洵那目空一切的自傲，都在「吃人嘴短」的心態里收斂起來。
直到第四次用膳，大家正自吃得熱鬧，秦燁眉頭一皺，忽然開口：「外面有動靜，是我青雲同門來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