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同道

  那堆積了幾層的蝙蝠屍體，一夜之後便有股難聞的臭味，再加上其本身的腥臭氣息，讓人難以忍受。青雲門四個人，平素都處在仙境般宗門之中，自是喜好乾凈，曾書書說了一句以後，秦燁把陣基、陣盤收回，他們便快速離開此地。

  一口氣走出老遠，直到再也聞不到那股氣味，四人這才停下。

  昨夜一整晚，曾書書維持「六合鏡」，雖後來陣法布置完畢他沒有消耗多少真元法力，但精神上卻有些疲憊。他們便在一塊巨石邊，靠坐著休整。陸雪琪臉色有些難看，四人中她平素最愛乾淨，這會兒離開那些蝙蝠屍體，但仍有一股明顯的腥臭氣味揮之不去。

  秦燁三個忍一忍，還能接受，陸雪琪卻面色冰寒，極為在意。

  便在此時，天上傳來一陣呼嘯，秦燁抬頭看去，只見天邊閃出四道靈光，極速接近，顯然是修士御物飛行而來。眾人頓時提高警惕，隨即便見那四道靈光落在他們前方，勁風一吹，光芒斂去之後顯出四道人影。

  左邊乃是兩個和尚，一人身材高大，濃眉巨目，滿臉橫肉，若非穿著袈裟恐怕少有人能將他與出家之人對應；他旁邊比他矮了一頭的則不然，卻是個年輕和尚，眉清目秀，一身月白袈裟使其平添溫和親近之氣。

  右側兩個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俊俏，兩人站在一處很有金童玉女之感。

  秦燁看了，頓時心裡一動，有所猜測。

  那年輕白凈的和尚走出兩步，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四位可是青雲門下？」

  曾書書與秦燁交換了眼神，回了道揖：「正是，在下青雲門曾書書。敢問幾位可是『天音寺』、『焚香谷』兩派同道？」那年輕和尚還沒回話，另外兩個年輕男女聽了曾書書大名，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古怪神情。

  曾書書看在眼裡，不禁在心底再度腹誹自家老爹的起名，同時連忙解釋道：「在下名字的『書』，乃是書本之書，非是叔父之叔，可不是我故意佔你們便宜！」他不解釋還好，一說完，對面那頗為貌美的女子便忍俊不禁，側開臉去，肩頭明顯有些抖動。

  秦燁在心裡默默地嘆了一聲，這便是他為何極少以名字稱呼曾書書的緣故了。即便解釋清楚，但真叫出口，仍是感覺古怪，讓人尷尬，曾師叔取名一道，算是絕了！

  那年輕和尚倒是不甚介意，微微一笑道：「原來是曾師兄，小僧法相，正是天音寺僧人，這位是我的師弟法善。旁邊這兩位是焚香谷年輕俊傑李洵、燕虹。」

  法善說話聲音瓮聲瓮氣，單掌行禮也頗有氣勢，不怒自威。焚香谷兩人則明顯有些桀驁，望著青雲門四人點了點頭，便算見過。曾書書多機靈的人，一眼便看出焚香谷兩位，對他們有些不對味兒。當即也故意撇開他們，只對法相寒暄幾句，隨即將其他三人也為他們介紹一遍。

  只是如此一來，焚香谷兩位便有些不滿，大為惱怒。那李洵等曾書書介紹完畢，忽地開口，卻是冷冷地道：「曾師兄，怎麼你們青雲門作為正道領袖，今日就來你們幾個？須知除魔衛道非是兒戲，進了『萬蝠古窟』，我們可無法分心照看你們！」

  青雲門四人臉色一變。秦燁忍不住看了李洵一眼，雖然下山之前，他便從掌門師伯言語里，隱隱推測出正道宗門的競爭。不想這「焚香谷」此次來人，竟是如此倨傲無禮之徒！

  曾書書在青雲風回峰，由來與人為善，同諸位同門相處融洽，受人敬重，什麼時候受過這般輕視？當即便哼了聲，陰陽怪氣地道：「李師兄，你們焚香谷來人不多，口氣倒是不小！別真正除魔衛道之時，你們反倒拖了後腿，便是萬幸了！」

  那李洵出身焚香谷，自幼得恩師看重，修道天賦極佳，在同輩之中從來便是個中翹楚，由是養成了目空一切的性子。明明是他先起頭，此刻聽了曾書書怪話回敬，卻是一怒，忍不住道：「如此說來，曾師兄道行莫非便勝過我？在下倒想討教一番！」

  事關青雲門聲譽，秦燁雖為這李洵倨傲性子弄得無語，但此刻也只能站出來，散出淡淡氣勢，道：「殺雞焉用牛刀，曾師兄，不如讓我來領教一下焚香谷的高招？」

  秦燁說話，比曾書書更加氣人。

  李洵差點便祭起他那「九陽尺」法寶，幸虧旁邊的法相站了出來，口中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攔在中間，略顯無奈地道：「諸位師兄，我等來此本是奉了師門之令，旨在查探魔教餘黨，除魔衛道。若大事未定，我等意氣用事，先自亂陣腳，豈非有負門中所託？再者也不過是小事，諸位師兄各退一步如何？」

  李洵哼了聲，抬頭望天，雖是贊同法相之言，卻沒有出聲。

  秦燁微微搖頭，不過面對天音寺這位法相大師，他還是頗為尊重，道：「師兄言之有理，若無人挑釁時，我們自不會生事。」又看了一眼不服氣的李洵，擲地有聲地道：「我們青雲門『正道領袖』的地位，並非是由我們自吹自擂而得，乃是諸位師門長輩無數次除魔衛道，以正義鮮血鑄就！若有人不服氣，大可在接下來剷除妖邪之時比一比，看誰出的力多，高下勝負自見分曉！」

  曾書書不禁拍手道：「說得好！」

  一時青雲門四個人，都把目光看向李洵。李洵面色一沉，頗為自信地道：「如此正好！我也想看看某些人是否名副其實！」

  法相勸阻成功，只是這兩派之間的爭鬥，讓他又無能為力，只得先行岔開話題，問道：「曾師兄，你們昨日，可是曾遇上了此地的吸血蝙蝠？」秦燁幾人都知自己身上腥臭氣味難聞，又想起昨夜那無窮無盡蝙蝠的威勢，不禁變了臉色，道：「不錯。法相師兄，你們對那蝙蝠可有知曉？」

  法相提及那蝙蝠，也明顯神色變化，道：「我們早來幾日，倒也知道些。那蝙蝠乃是『萬蝠古窟』當年魔教蓄養的異種，凶蠻殘忍，喜好吸血，本是魔教幫凶。八百年前魔教覆滅之後，這些吸血蝙蝠卻有留存，不想繁衍至今，成了氣候，形成這般規模！」

  一直未曾說話的陸雪琪，此刻開口道：「法相師兄，若是有吸血蝙蝠守在洞窟之中，我們如何入內？」眼高於頂的李洵，見到陸雪琪絕世容貌，不禁心生震撼，為之呆了。

  法相遲疑了一下，道：「小僧這幾日也查探了一番，心中有個計較。不過，依小僧所見，幾位初來此地，又遇見了一回那凶蠻殘忍的吸血蝙蝠，不如先休息一日養精蓄銳，明日再入洞窟查探。」

  想到曾書書昨夜精力耗費不少，另有那封信件傳出的消息，秦燁想了想，道：「法相師兄考慮得很周全，另外我們也有一個消息，需要與諸位知曉！」

  議定之後，由法相帶路，眾人跟著他御物而行，來到十里之外的一處小山丘上。這裡居然有一汪清泉，正是秦燁四人所需，藉此清理一番，換了身衣服，總算把那腥臭氣味消弭。陸雪琪是女兒家，換衣走得遠些，最後一個方才出來。洗去風塵之後，本就絕色的陸雪琪容光煥發，越發清麗過人，別說秦燁幾個眼前一亮，便是焚香谷那位寡言少語的燕虹，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隨後，八人圍坐一處。

  曾書書將長門蕭師兄通過隱秘途徑傳出的信件，交給其他四人一一看過，一時盡都神色變化，面色沉凝。無疑，這又是一個極為不好的消息——魔教餘孽，又增人手！

  最要緊的是，那個未能確定實力的魔頭，是否如信件猜測那般？

  若是如此，他們這一行人就得謹慎行事了。

  然而一番商議，眾人各執一詞，但最後卻逐漸統一。畢竟都是三大宗門年輕一輩的英傑之才，雖說局勢不利，可要他們選擇按兵不動，就這般等著青雲門後續來援，他們卻做不到！

  法相道：「雖然前路未卜，但你我俱身負師門授命，總歸要去試一試的。大不了咱們便退出來，等待來援，如今青雲門諸位也到了，咱們人多，正好有個照應。」

  李洵心高氣傲，自是同意。

  秦燁與三位同門低聲交流一番，也做出決定，贊同明日一齊探那「萬蝠古窟」。法相說的也對，若只他們青雲門四人，風險頗大，但現在有了天音寺、焚香谷兩派強援，即便有什麼意外，也能相互扶持退出來。

  第二日，朝陽初升。

  秦燁一行人便回到空桑山，滿目所見仍是一派荒涼之景。

  法相他們早來幾日，已經尋到了洞窟入口，當下秦燁等跟隨著他，到了一處巨大的洞穴入口。那入口正處山陰，陽光不能照耀此處，洞口入內便往下傾斜，除了最外面有一些光亮，往內便只有一片漆黑。

  法相所說的計較，便是賭那吸血蝙蝠晝伏夜出的習性，秦燁雖然心底沒譜，但到了此處，難道還能退縮？站在洞窟一丈余處，隱隱有陣徐徐的陰風吹來，陰冷入骨，隱約還有沙沙的輕響，似是鬼哭，叫人心中發瘮，極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