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雷光（一）（2/2）
擂台上。
秦燁之處，那盤龍虛影隨著他雙手相合，「虎」印緩緩推出，竟慢慢睜開那半閉龍目，而後張開巨口怒吼一聲。本應驚天動地的龍吼，卻在真元道法壓制之下，靜寂無聲，唯有半空里，層層推進的無形波狀威能，彷彿震得虛空泛起漣漪，擴散開去！
咔嚓~
咔咔咔咔咔~——！
巨木為無形之力觸碰，咔地一下斷裂。先是只有一聲，而後聲音漸多，變作了一片密集爆響！擂台四周之人，竟只能根據那擴散開來的碎裂擂台巨木，方才判斷出「水龍吟」令人瞠目的威能到了哪一處！
神兵「天琊」，在陸雪琪手中徹底變作了一道光，其他人無法窺視到它的真容。藍色劍光熠熠生輝，照在她的臉上，越發映照出她那絕世的容顏。然後，在所有人矚目之下，面對秦燁醞釀已久的一式無上道法「水龍吟」，面對那連空間也似寸寸斷裂的無形之威，陸雪琪「天琊」神劍在手，不退反進，面上帶著決然之色——
天誅劍訣，一往無前！
一劍，斬落！
秦燁雙目一張，手中法印竟隱隱有巨大阻力傳來，陸雪琪的劍已然定在半空里，撞上了無形無影的龍吟之力！
通天峰上，徐徐吹拂的風，似在那瞬間靜滯。
短暫靜滯之後，猛烈的勁風隨著一聲讓人心悸的爆響傳開！亘古的通天峰，好似在兩人的碰撞當中，突然震抖了一下，許多實力低微的青雲門弟子，竟在此碰撞里腳下一軟，跌倒在地。兩兩相視間，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駭與難以置信！
彷彿只是一瞬，又好似過了無盡歲月。
陸雪琪如遭重擊，攜劍「天琊」自半空里倒飛而回！
至於秦燁，則在巨大力道反震之下飛出十幾丈，撞入擂台巨木的碎屑之中！
「咳咳~！」秦燁翻身而起，幾道流光撤回，卻是那幾個法寶，「白虹」仙劍收縮回原型，攏入袖口之內。而後，他臉色一變，悶哼一聲，卻是做了個極蠢的決定——生生忍住了喉頭腥甜氣息。
「失算了！」
秦燁望著那清麗身影，互換一次神通，兩人都喘息不定，靜默片刻，以作回氣。不過他此時的狀況，自視一番，料想定然比對面陸雪琪要糟糕許多！且不說陸雪琪本身修為驚人，一身青雲劍訣，便是門中諸多長老都不得不寫個「服氣」，單是秦燁自己對自己狀態預估，便過於樂觀。
昨日與齊昊一戰，影響根本不是短短一夜便能消除！
只此與陸雪琪一劍較量，立時便顯出隱患來。
「難道，因為昨天喝酒太過，腦子有些不清醒？」
氣血一震，方才壓抑下去的感覺再度泛上心頭，秦燁終是忍不住「哇」地吐了口淤血。
「爹，七師兄他——！」
「師父！」
「老七他——！」
田不易濃眉微皺，他自己一時都未曾注意，不知何時，其所坐檀木大椅的把手上，被他手掌無意識發力之下，捏出了深深的痕迹。
陸雪琪身浮半空，抿了抿唇。
想來沒有人注意到，她唇角的顏色，分明多了一縷鮮紅。
台下端坐的水月大師，神情冰冷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憂慮之色。
「本來不想用這般手段的，」秦燁嘆息一聲，在心中自語，「不過，誰讓這一戰是賭上了作為『師兄』榮譽的一戰呢？能夠理解我苦衷的她，想來定然會原諒的吧？」
顧不得回氣未盡，三道蒼青身影始動。
陸雪琪立即持劍當身，小心戒備，她並不清楚對方此時強自運轉真元的目的，但小心謹慎，方為取勝之道！
秦燁憑虛而坐。
「三蒼」靈寶分列三方，以「天地人」三才站位，蒼武站「天位」，蒼月站「地位」，蒼羽站「人位」，而後三個傀儡法寶同時抬起右臂，抵在秦燁身上，一股充盈的法寶精力，自三者手掌傳遞到他的身上。
原來是秦燁以神念調動巨神兵內「聚靈」而來的力量！
緊接著，秦燁一雙手快速翻飛，結出一道道手訣，速度越來越快，竟在台下眾人的眼裡生出一道道虛幻手影。
什麼道法，竟需要結出如此多的手訣？
大竹峰弟子不約而同那般，轉向田不易：「師父，老七在準備什麼術法啊？他此時便不應當以為上，減弱真元激蕩對經脈的壓迫嗎？」
田不易：「.……」
他，看出來了。
不過他沒有開口說。
「是『緣木回春』？」
「哈哈，對，肯定就是『緣木回春』！」朝陽峰首座商正梁一陣思忖，而後拍手叫道，渾然不顧自己在一眾同門面前如此，有失禮儀。
因為此時青雲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伴隨著一道充沛木靈之氣，落到了秦燁身上！木靈主生，生生不息也。「緣木回春」這個修行難度極高，耗費極大，施法時間極長的道法，同樣在治療內傷的時候，效果出類拔萃！
昨日與齊昊一戰，經脈只是受到震蕩，休息幾日便可恢復，倒也用不著此法。方才與陸雪琪全力比拼，兩人分毫不讓，於是齊齊受了內傷。陸雪琪傷得輕些，秦燁因為經脈之故，傷得重些。
然而那一道充沛木靈之氣過後，秦燁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五內隱隱的痛楚，也隨之消減。
陸雪琪怔了一下。
青雲諸脈的弟子也愣住，便是那一應見多識廣的長輩，此時盡都默然。在七脈會武大試擂台上，一邊鬥法，一邊治療自身傷勢——嘶，如此操作，原諒他們還未見過！
最重要的是，上台鬥法，一應真元都用在了施展神通以便增添勝算上，誰有多餘的真元法力，如是鋪張浪費？
秦燁有！
反正法力來自靈寶自身「聚靈」時印，消耗掉，也會慢慢回復，「聚靈」千日，用在一時嘛。唔，靈力尚且充沛，還有一道法訣，不如也試一試？
「『天降甘霖』！那是水系的『天降甘霖』！」
田不易：「.……」
上善若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水靈之氣沁入經脈，一陣涼爽舒適，秦燁忍不住滿足地嘆息一聲，只覺體內傷勢壓力大減。正當他尋思著，要不要再來一記「緣木回春」之法時，前方錚地一聲劍鳴，竟是陸雪琪不管不顧，施展「天誅劍訣」劈了過來！
無論「天降甘霖」抑或是「緣木回春」，徹底發揮出其中效用需要一定的時間，於是諸脈弟子面前騰起一道濃濃的水霧，將那損毀乾字台整個籠罩起來，往上遮掩了十餘丈的高度！
蒼松道人冷哼一聲，瞥了田不易一眼。那似是藏著不屑神情，讓田不易心頭火大！天雲道人濃眉緊皺，口中低聲地自語著什麼。他身旁的商正梁，則是對著田不易擠眉弄眼，神情古怪，田不易轉開眼，不去看他。
而水月大師則是淡淡地看了田不易一眼，意味深長。
幾位同門怪異的眼神一一落在他身上，叫田不易氣憤難當——那不孝之人做的事情，怎的一個個往他亂瞧，卻是何意？難不成還以為，以他這般剛正不阿、正氣凜然的品性，能做出如此、如此離經叛道之事？
還好掌門道玄師兄一臉淡然，仍是那般風輕雲淡地笑著。
田不易心裡一陣寬慰，忍不住道：「掌門師兄——」
「無妨無妨，」道玄真人擺擺手，「雖然出人意表，但也正有奇效，沒有違反大試規定便可為也。田師弟，你教導有方啊！」
田不易：「.……」
濃霧之中，首次親身感受那「霧隱」秘法的奧妙，陸雪琪一時，有些束手無策！此前她對此的應對，乃是自信即便為濃霧所困，也能擋住對手的偷襲。可此時真正碰上了，對方卻根本不與她交手！
「唉~！」
憑藉三個木系法寶施展遁法，躲避那濃霧裡一道道劍光，秦燁不禁嘆息一聲。一個字，從心！等到兩個道法恢復得差不多，再現身出來，跟她拼上一招，然後再掛個「緣木回春」拖一波。如此往複，秦燁相信最終的勝利，一定屬於他！
因為他手中的幾個法寶，可都是能降低真元消耗的。
「為了這場比試獲勝，總感覺付出了許多，許多！」
事情，會如他預料那般嗎？
濃霧裡一道藍光透出，陸雪琪站在長空之上。
她，沒有更好的辦法在對方的秘法里尋獲對手的蹤跡！要麼，這場比試徹底被拖入對方算計的節奏，要麼，便只能最後一搏了！
陸雪琪清麗的臉龐之上，似是猶豫，但在瞬間便做出了決定。神兵天琊輕嘯，陸雪琪持劍化作藍光射入九天之上，烈烈罡風大作，她在那狂風之中站定，任憑風力如刀，也沒有分毫退讓！
她昂首，望向九天之上。
陸雪琪面如寒霜，手中神兵天琊直刺蒼穹，竟是在半空里踏行七步，腳踩七星方位，一瞬之間，她玉顏再無一絲一毫之血色。
秦燁心中咯噔一下！
一種極為不妙的直覺，直衝他靈台深處，當那仿若亘古而來的威壓籠罩而下時，秦燁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陸師姐，不必如此拚命罷？
如果劍訣範圍不夠，無法捉到對手隱藏在濃霧裡的身影，該怎麼辦？
陸雪琪很明顯找到了屬於她的辦法，那便是——施展一道絕世劍訣，覆蓋一應躲藏之地，使其無處可藏，那便足矣！
那一瞬，風，似也停了。
那一剎，聲，似也靜了。
天地之間，只能聽到她口中低吟的古咒之語——
「九天玄剎，化為神雷。」
「煌煌天威，以劍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