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交手
雲海廣場上巨木擂台，已然只剩下兩座，乾字台與坤字台遙遙相對。台下觀戰的青雲弟子，也達到了數日之最。大竹峰一脈，田不易夫婦與小師妹田靈兒都在此處，一眾師兄則在比試即將開始之前，陪著張小凡去了遠處坤字台等候。
而秦燁的心神，則是放在對面那御使寒芒，瀟洒按落台上，面帶微笑，氣度卓爾不凡的齊昊身上。那柄有北極冰原萬載冰晶煉製的仙劍「寒冰」，背負其後，透出淡淡仙光。
齊昊手上一抬，竟是當先施禮，道：「秦師弟，沒想到我們這麼快便遇上了。」
秦燁一嘆，道：「齊師兄，我也未曾料到這一場便要與師兄交手，心中惶恐不安啊。」
「秦師弟道法不凡，何必過謙？」齊昊笑著道，「以師弟之能，便是走到最後也是應當。此時你我相遇，算是禍福難料。」停頓了一下，齊昊正色地道：「不過你我擂台論道，容不得絲毫虛假，秦師弟，請恕我無法手下容情了！」
秦燁哈哈一笑，倒叫此言激起了鬥志，朗聲道：「師兄之言，正合我意，我也早便想與師兄切磋論道了！」
齊昊點點頭：「如是，再好不過了。」
秦燁神情一斂，正色道：「齊師兄，請！」
齊昊回道：「秦師弟，請！」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里交匯，擂台之下的觀戰者，一時好似在無形之間看到一處迸濺的火花。無形的威壓，悄然在眾人心間彌散，隨著清風吹拂而來，撩動兩人衣擺。
有三個人，此時都來觀看這場比試。
秦燁若稍稍分神，便能注意到他們，正是與他有過交手的向星鴻、申屠豫，以及身上多了幾分頹喪氣質的吳昊，顯然昨日那場比試，對心性驕傲的吳昊打擊頗大。
向星鴻道：「他還會使用那般迷霧異術嗎？」
申屠豫盯著擂台的雙眼一眨不眨，道：「不會，齊昊師兄修為境界比他高，仙劍『寒冰』也正好克制其法，貿然使用，不過自討苦吃！」
吳昊看了兩人一眼，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擂台之上，兩人氣勢無形交鋒，並未分出結果。是以極為默契之下，兩道豪光陡起，卻是兩人一齊出手！齊昊背後仙劍鏗地一聲綻放出幾丈白色寒芒，許多人都未曾看清，仙劍「寒冰」便到了他手上，而後人隨劍走，劍出如龍，朝著秦燁直斬而落！
道法施展，自是沒有劍訣那般迅疾。
即便秦燁天賦上佳，習練道法也極為刻苦，深處擂台這般限制極大的範圍之地，面對齊昊未曾留手一擊，他沒有選擇直接面對，而是一抬手——招出了道道濃霧。
申屠豫：「.……」
錚！
鋒銳無匹的劍氣，帶著森然霜寒之意，自濃霧裡透出。
台下觀戰之人為那劍氣威能驚訝，盡皆讚歎變色，不愧是齊昊師兄！然而齊昊一劍刺出，濃霧席捲，面上卻是露出意外之色，因為那一劍竟是落在了空處？他反應極其迅速，幾乎沒有停滯，仙劍一轉，一道橫向劍氣之弧擴散開來，擂台外的青雲弟子齊齊打了個哆嗦，只見身前未被濃霧籠罩的地面，竟憑空凝出一道薄冰！
「居然有此事？」
齊昊驚訝，因為他急切之間，想不出對方如何悄無聲地從眼前一大片擂台消失。不過他的鬥法經驗，讓他自然而然地使出應對之法，只見他豎劍當身，並起劍指，自那仙劍「寒冰」劍身一抹，頓時有一股霜寒凍氣擴散開來。
擂台上，響起一陣細碎之物落地的窸窣聲響。
眾人凝神看去，卻見那無往不利的秘法所招來的濃霧，以肉眼可見之速度淡去。方才眾人聽見的聲響，竟是那些水霧被凍氣凝結成冰霰，而後落在擂台上的聲響。
申屠豫眼中一亮，贊道：「果然，齊昊師兄的『寒冰』仙劍，正是他的剋星！」
然而，與申屠豫一時振奮不同，感知之力更為敏銳的諸位青雲門長輩，在濃霧淡化、神念感知封鎖減弱之後，窺見擂台景象，一時竟有些愣住。便如此刻齊昊一般，一眼觀去，居然失了秦燁蹤跡？
半空里，一聲水響。
還未完全淡去的霧氣，好似又受到增益，再度濃郁起來。齊昊身形剛動，那水響之處便是幾聲獸吼，憑空跳出一隻只凝水天狼。那些天狼軀體大如牛犢，周身細節完備，纖毫畢現，一雙雙狼瞳內斂神光，凝形之後尚未落地，便踏虛而行往齊昊攻來！
凝水天狼，水行訣，秦燁常用的道法。
齊昊藝高人膽大，加之仙劍對水系道法的剋制，並未耗費什麼力氣便將那些道法凝形的天狼凍成冰雕。如是持續片刻，齊昊眉頭微皺，不再存試探之心。是以台下剛剛惋惜比試情形被濃霧遮蔽，立即便感受到一陣如墮九幽的冰寒，站在擂台近處的青雲門弟子承受不住，慌忙往後退去。
一道白芒凍氣，眨眼間閃爍而逝！
隨即擂台以及周遭幾丈範圍內，生生凝起一道五尺冰晶，而那台上的迷霧，也隨之消散開，顯出齊昊以及距離他頗有一段距離的秦燁來。
「霧隱」，終是告破？
也不盡然，若秦燁全力施為，濃霧仍能維持，只是需要不斷抵抗齊昊的「霜寒之氣」，空耗真元法力非秦燁所願，索性停了秘法。最重要的是，方才短暫爭取的時間，已然讓他準備好了一個威力不凡的道法！
濃霧消散，秦燁手訣也正好到了最後——
半空之中，一聲龍吟，水波瀲灧之間憑空生出兩條十幾丈長蛟龍，水藍身軀，栩栩如生。尤以齊昊感受最深，那龍目鎖定之下，竟讓他心性生出些許動搖——如此厲害的水法？
他心念方動，那兩條蛟龍騰空交錯，便向他絞殺而來！
因為蛟龍巨大身軀，以他周遭大片區域都被籠罩在絞殺範圍之內，齊昊驚嘆之餘，也只得鼓動真元硬抗！冰牆，一道道騰起，而後在蛟龍絞殺之下碎裂，擂台巨木，隨著蛟龍過處，更是直接絞成了齏粉！
「哈哈哈，好！」
齊昊冰牆盡碎，反倒為秦燁那道法叫了聲好！
只見他仙劍寒芒陡漲，周遭起了陣陣冰霧，綻放的仙劍威能激起勁風，吹動他一身袍服烈烈作響。
「斬！」
齊昊大喝一聲，劍芒斬落！
霜寒劍氣與那雙蛟絞殺碰撞，蛟龍身上頓時咔咔作響，卻是水藍身軀被寒氣凍結成冰，又在自身絞殺威能之下碎裂成冰屑，不住落下！一邊白芒，一邊水藍之光，在那擂台中心碰撞，餘威向著四面傾瀉。那以乾字台為中心，周遭數十丈範圍內的雲氣被吹拂一空，顯出雲海廣場白玉地面來！
方一開場，便是如此激烈的鬥法嗎？
青雲弟子讚歎萬分，眼裡分明流露出嚮往之意。一眾青雲長輩里，許多長老也為之色變，他們從兩人的鬥法里，感受到了老一輩修士鬥法的威勢！可、可這分明是兩個年輕弟子一輩啊？
「法相之力，原來如此！」
昨日門下弟子輸在秦燁手上的天雲道人，竟是一眾師門長輩中頭一個說話之人，「此子御水之法如此不凡，委實少見！以貧道之見，他便不以迷霧異術為要，只憑這一手水系道法，想來也能走到這一步。可惜了。」
「如此年紀修出『法相之力』，秦師侄在五行道法上天賦過人啊。」朝陽峰商正梁看得眼熱，想起田不易此前多有得意模樣，有忍不住幸災樂禍，嘆道，「可惜了，可惜他遇上了齊昊師侄！他修的那柄仙劍『寒冰』，實乃天然便是秦師侄水系道法的剋星。等到齊昊師侄『霜寒之氣』積聚成氣候，他便要輸了！」
當真是，事不關己，觀起戰來也極為輕鬆。
似田不易、蘇茹，沉默不言，只望向台上；蒼松道人沉著一張臉，神色意味不明。唯有掌教道玄真人淡然自若，雖然也驚訝於兩人的修為實力，不過仍自嘴角掛笑，靜靜地看著。
蛟龍的道法威能，終是漸漸耗盡了。
台下青雲弟子自兩人相持便屏息保持的姿態，總算可以鬆一口氣。齊昊感受著水藍蛟龍漸漸無力，肅然的臉上，也暗自一松——然而就在這時候，他的心中猛地驚起一陣劇烈的危機直覺！
秦燁又是「霧隱」，又是以水系法相「萬象生靈」匯聚成的道法底牌，所為的正是這一刻！一點蒼青之光，從蛟龍口中噴薄而出，齊昊見過秦燁出手，立即反應過來，連忙鼓起剛剛才激烈施放過的真元，那心中的警兆，越發激烈跳動！
蒼青光芒來得太快，只一瞬，便化作一個丈高巨大身影，雙臂一合，打出一道法訣！齊昊正欲騰身而起，驀地感覺腳下異動，竟又有一個高聳髮髻的法寶傀儡莫名出現，一條條猶如活物的綠芒纏繞而上！
擂台下，吳昊霍地驚起！
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擂台，放開更是看得真切，露出恍然之間又有些不可思議的神情——那高聳髮髻的法寶，居然、居然是從擂台巨木里突兀冒出來的？原來昨日，他竟是這般遭了束縛，方才立時敗下陣來！
如此秘術，當真防不勝防！
吳昊神情複雜，專一精修劍訣的他，委實無法理解那大竹峰的秦燁究竟是如何修出這般多奇異卻又威能不凡的秘法來的？
不說吳昊思緒變換。
擂台上，當先攻出的巨神兵法寶，自是「蒼武」，鍛出四條經脈，形成簡易粗陋的「周天循環」之後，他體內「聚靈」而來的靈力便能更加輕易調動。秦燁分一縷神念，便御使蒼武，使出「化生-破岳」，體型略為瘦削的「蒼月」，以「融靈」遁法潛入齊昊身邊，以「化生-縛」困敵。
不止如此，齊昊上空十丈左右處，顯出「蒼羽」之影，一個個堅韌木系化生黑竹落下，將齊昊籠罩其中！
此乃尋隙絕殺之機，秦燁周身真元鼓盪，法力如同激流一般奔涌而出！這，才是秦燁此前「霧隱」秘術配合木系法相全力施為之景！準備了如此之久，那麼，齊昊能否接下這「鬥法只在一瞬」的一招呢？
「嘩！」
台下青雲弟子嘩然，有人叫道：「什麼人竟敢插手師兄的比試？」不過說話的才開口，便立即有其他人止住，教訓道：「別胡說，那三個，像是大竹峰那位的法寶靈器！」
「傀儡？」
法寶，還可以如此煉製？
一眾青雲弟子心神震撼，只覺，眼界大開！
別說是他們了，便是一應心性不夠的長老，此時都驚得從座位站起來。不過更多的人則提著一顆心，暗自嘀咕，龍首峰那位——此時可還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