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兩虎相爭(5)
是夜,幾道黑影閃進了薛匯槿位於洛安城郊的別苑。
他們似乎是輕車熟路,很快便發現了位於宅子後院的暗室。為首的人觸動了幾個機關,暗室大門緩緩打開,裡面燈火通明,幾人身手敏捷,三兩下便解決了暗室里的十來個看門大漢,然後徑直來到暗室的後堂。
只見蘇羽茗和杜鵑雙雙被關押在牢房裡,不過看她們精神頭還好,應該沒受什麼罪,黑衣人三兩步走上前,揮劍斬斷鐵鏈,拉著她倆就要走。
「放開我!你們是誰?!」
蘇羽茗有些驚魂未定,死死地抱著牢房的柱子不願離開。
「夫人,是我。」
這把聲音……是學誠!
蘇羽茗和杜鵑又驚又喜,連忙跟著他們逃離了別苑。
學誠不敢懈怠,一直奔出十幾里地后才停了下來,讓蘇羽茗和杜鵑休整一下。
學誠和學訓迅速到林子里換裝,穿回普通行商的衣服,學訓邊穿衣邊調侃道,「想不到多年不交手,學謙這個書獃子還是如此食古不化,師傅教的陣法用了十幾年都不會變通一下,真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啊!學誠你好好的踩我幹嘛!」
學訓正大叫,學誠又扯了扯他的衣袖,他這才反應過來杜鵑正往這邊走來,「我說呢,擔心你家小娘子聽到學謙不開心?呵……你們那些事,別以為我不知道——啊!學誠你又打我……」學訓正要還手,杜鵑已來到跟前,不得已只能作罷。
「兩位薛大哥,小姐換好衣服了,你們過來烤烤火,喝口水吧。」
「薛大哥?哈哈,怎麼如此見外?莫不是我在這讓你們不自在了?別這樣,你怎麼稱呼學誠的便怎麼稱呼我,我們打小一起長大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你是你,我是我!再亂說小心我再揍你!」
「喲,這麼快就撇清關係?擔心你家小娘子吃虧啊?」
杜鵑聽學訓這麼一調侃,小臉霎時通紅,一跺腳便轉身回去了。
修正一番后馬車繼續出發,借著月色,蘇羽茗發現行駛的方向不對,不是回長興的路,便問道,「學誠,我們這是去哪?不回長興嗎?」她失蹤了一些時日,賜准該擔心了,她不想再與他慪氣,只想早些見到他。
學誠沉默了一會方說道,「回夫人,葉大人不在長興,他……他也一起來了洛安,現在在我們之前住的那間別苑裡呢,我們這就去見他。」
賜准也來了?!看來他心裡還是在乎自己,擔心自己的!想到這裡,蘇羽茗心中湧起了幾分甘甜,便放下了帘子,安靜的坐了回去。
回到別苑,蘇羽茗幾乎是一路小跑,此時此刻她只想依偎到葉賜準的懷裡,只要他開心,她甘願道歉,即使她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
「羽茗姐!」
葉沁渝從房裡走了出來,上前攔住了她匆忙的腳步。
「沁渝!你也來了!太好了……賜准呢?是不是在房裡?他還在生我的氣嗎?」
葉沁渝眉翼微顫,修長的睫毛眨了幾下,不知道說什麼好。蘇羽茗的開心,聽語氣就能聽出來,這要她怎麼開口?可如果不說,她待會進去看到毫無血色、昏迷不醒的葉賜准,能經受得住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嗎?
「沁渝,怎麼了?」蘇羽茗察覺她神情不對,心裡「咯噔」了一下。
「羽茗姐……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小准叔……他……他似乎是舊疾複發了,我們把他帶來洛安,想請老御醫張敬時先生看看……不過你別擔心,他雖然臉色不好,但性命無虞的——羽茗姐!」
還未等葉沁渝說完,蘇羽茗便掙開了她的雙手,跑進了房裡。
「賜准……」
看到臉色煞白、氣若遊絲的葉賜准,蘇羽茗整個人都懵了……才分別幾日,怎麼會……蘇羽茗手足無措,獃獃地跪坐在葉賜准床沿邊,牽起他的手,摩挲著自己的臉頰……
「賜准……你怎麼了……我是羽茗,我回來了……」
「羽茗姐……」,葉沁渝看得心酸,但又不知怎麼勸慰她,「張爺爺一會就來,羽茗姐,你別太擔心……」
聽到葉沁渝這麼說,蘇羽茗擦了擦眼淚,強自鎮定下來,搭脈診視。
「不……不是舊疾……完全不是心脈受損的脈象……沁渝,賜准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我真的不知道……小准叔忽然就吐血昏迷了,唯一一次醒來,是在吐血的五日後,只和陛下交代了幾句,便又昏迷了過去。」
「韋知雨呢?!她日日待在賜准身邊,別人不知道,她總該知道一些吧!」
「自從小准叔出事後,知雨便一語不發,與小准叔和離后便不知所蹤了,我們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兩人正說著,張敬時匆忙趕到,眾人連忙給他讓出一條道,請他搭脈診視。
「不是傷病,是中毒。」
眾人吃驚,中毒?葉賜准怎麼會中毒?
聽張敬時這麼一說,蘇羽茗連忙再給他診一次脈,沉吟一會後喃喃自語道,「張先生您這麼一說,確實像是中毒的脈象……可是,中毒之人,不一般都是臉色發黑、嘴唇發紫、四肢僵硬嗎?賜准完全不是這樣啊!」
「夫人所說不假,我們中原的毒藥,皆出自《神農本草》,即使萬變但仍不離其宗,癥狀自然都差不多,可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來自西域和海外的毒物,卻不一定由本草製成,其毒有不少是特立獨行者,中毒之人展現出來的癥狀更是千奇百怪、離奇萬分。我看葉大人,便像是中了域外的奇毒了。」
「張爺爺,那這毒,能解嗎?」
張敬時擰眉搖了搖頭,「恕老夫無能……不過,如果能知曉是何毒藥,我倒是可以試著把這毒藥的配方給提取出來,萬物相生相剋,知道了配方,便能找到克制的辦法。」
「域外之毒……這世上,深諳旁門左道之術,又對賜准恨之入骨的,只有一個人……」
「羽茗姐,你的意思是,薛匯槿?!」
「不會有別人了,我去找他!」蘇羽茗說著就要出門,眾人連忙將她攔下。
「羽茗姐,你才虎口脫險,又要回去?!」
「在薛匯槿眼裡,我還值幾分籌碼,只要能救賜准,我什麼都願意!」
「葉夫人!要知道是什麼毒,未必一定要求大少爺。」
學誠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學訓揣摩出幾分意思,向他問道,「你是指……學謙?恐怕很難,學謙那個書獃子別的不行,但愚忠倒是有幾分功力,我擔心非但撬不開他的嘴,還打草驚蛇!」
「不試試怎麼知道?大少爺已經不是昔日海州城裡的薛大少爺,學謙,也未必還是昔日忠心不二的學謙。如有不測,大不了和他同歸於盡便是,絕不讓他有機會向大少爺報信!」
學誠說著就要出門,門口卻被一人堵住。
「杜鵑……」,眾人驚愕……
「我去……」
「杜鵑,你——」
「我比你更合適,學謙對你、對學訓,未必還念昔日的兄弟之情,但對我……至少還有幾分情意……」,不然那日在北江之上,學謙也不會顧此失彼……但這句話,杜鵑咽下沒有說出來。
「杜鵑……我……」,蘇羽茗牽著她的手,不知該說什麼好,但她至少知道,學謙不會傷她性命。
「小姐,你什麼都別說了,杜鵑這條命,是小姐您給的,如今不過為姑爺做點小事,值得了什麼?小姐,你千萬不要太憂心,總有解決的辦法的!」
看著相顧對泣的主僕二人,葉沁渝最終定了方案,由學誠和學訓把學謙引出來,杜鵑再與他接觸,如果順利,那便相安無事,如果學謙拒不相從,再由學誠和學訓出手,囚禁也好、驅逐也罷,只是斷不能讓他再回到薛匯槿身邊。
明月朗照,蘇羽茗寸步不移地守在葉賜准身邊,也不需要杜鵑伺候,杜鵑只得離開二人的房間,準備回房睡覺。
明日就要行動了,今晚也難以成眠,杜鵑在小院里來回踱步,尋思著明日見了學謙該說些什麼話。學誠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後,第一次把她抱得這麼緊,久久都捨不得放開……
「你這是怎麼了?」杜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微微地推了把學誠。
「我口拙,不會說話,沒有學謙有學識,長得也沒有他好,自然也不討女孩子喜歡……自打跟著少爺認識了葉夫人和你后,我都不敢正眼看你……你喜歡我什麼?」
「傻瓜,喜不喜歡,是能用外在的東西衡量的么?再說,我可不覺得學謙比你長得好……」
「心言從小就說我長得丑……說我站在少爺身邊都影響了少爺的形象。」
「傻……心言那是在鞭策你……不說些讓你著急的話,你哪有動力上進呢?」
「哪有這樣鞭策的……」
「唔……不過,你和心言,真的只是兄妹情誼么?」杜鵑從他懷裡鑽了出來,定定地看著他。
學誠看著杜鵑認真而又擔憂的樣子,咧嘴笑了笑,俯首將她深深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