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薛府大婚(4)
薛夫人見兩人似乎是鬧了彆扭,便給葉沁渝夾了一塊糖醋魚,說道,「淳樾,你怎麼光顧自己吃,新媳婦初歸家門,還十分不好意思呢,你看沁渝,從坐下到現在,都沒動幾筷子。」
「不是的,夫人……呃,娘……這幾日只是覺得有些身子不適,胃口不好。」
「哈哈哈……」眾人一陣鬨笑。
葉沁渝不明所以,她都不知道大家在笑什麼,薛淳樾又不出聲,她於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薛淳樾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一臉不懷好意,過了一會才說道,「沁渝身子不適,都是孩兒的錯,是孩兒疏忽了」,說著又給葉沁渝夾了塊茶香雞,「多吃點,好好補補,過段時間就適應了。」
「對、對,過段時間就適應了。看我糊塗的,問這種問題,沁渝你別介意。新媳婦嘛,都這樣,我本該想到的。」薛夫人甚是開心,席間的氛圍莫名又融洽了起來。
蘇羽茗低頭吃了口米飯,覺得有點味同嚼蠟……
「薛淳樾!剛在飯桌上是什麼意思?大家在笑什麼?!」回熙和居後葉沁渝覺得自己肯定是聽漏了點什麼東西,或者是他們海州的俚語她沒聽懂,一個人傻傻的融不進去的感覺太尷尬了,她不要再有下次。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出嫁之前敬王妃沒有跟你說過新婚之夜該做的事嗎?」薛淳樾好整以暇,悠閑地捧起了茶杯,輕啜一口。
葉沁渝皺眉想了一會,終於明白了七八分,頓時滿臉羞紅,轉過身去不理他。
「怎麼?想明白了?還需要我詳細解釋解釋給你聽嗎?」
「不用了!」
「你今天火氣怎麼這麼大……早幾日去港口累著了發脾氣還可以理解,今日一天到晚都在家,也沒有人來惹你,怎麼回事?跟在長興的時候變了個人似的」
他不提長興還好,一提起就讓葉沁渝想到自己當初痴心錯付的模樣,更加不好受,「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心裡不知道,肚子也不明白。」
葉沁渝懶得理她,叫心言進來伺候她洗漱,「薛少爺,我要洗漱了,煩請您迴避一下可以嗎?」
薛淳樾的茶還沒喝好,端著茶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再看看葉沁渝一臉逐客的神情,氣的端起茶杯搬到到院子里繼續喝。
新婚的一個多月,薛淳樾邊忙船行的事,邊帶她了解海州,漸漸地葉沁渝也適應了。暮春時節,江南已是柳絮紛飛、百花爭艷,這些景色比起還是灰黃一片的長興更多了幾分活力和嫵媚,葉沁渝甚是喜歡。這樣的好風景她不想錯過,薛淳樾沒空時她便和心言一起出門,日子過得也十分逍遙自在。
薛淳樾卻越來越忙,朝廷凍結均輸平準改革,因此具體的改革細則被全面封鎖,任何人都無法得知。薛家不能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全盤放棄內河航運,但如果不放棄,就必須提前部署,只是不知道改革細則,難以應對。
薛淳樾認為應該放棄所有中心都城通往其他州郡的航線,僅保留海州至洛安、長興、荊陽、蜀州以及雲州等大都市的主航線。主航線的特點是航道成熟、貨運量大、沿線繁榮,不管如何都有生意做。但是中心都城駛往其他州郡的航線貨運量少、航道不成熟、運輸成本大,如無必要,可全部砍掉。
薛淳樾一連幾日都睡在書房,今日回房換洗衣物,與葉沁渝正打了個照面。
「薛少爺最近都在忙什麼?熙和居才多大點地方,幾天都見不到一次。」
薛淳樾忙著收拾衣服,也不正眼看她,「多虧了葉大人,薛家都快變天了。」
葉沁渝見他因為趕時間,衣帶系得歪歪扭扭的,看不過眼便上前來幫他重新系。
兩個人忽然靠得這麼近,氛圍有點尷尬,葉沁渝沒想到這一點,但是既然已經幫他了,總不能半途又丟下,便硬著頭皮幫他繼續系,再隨便找個話題說幾句話,以免太尷尬,「是在忙朝廷均輸平準改革的應對方案嗎?」
「唔……」葉沁渝的馨香已經陣陣鑽進他的鼻尖,薛淳樾感覺腦袋有些發脹,只能胡亂地隨口應著。
「小准叔曾說過,朝廷的均輸業務,根本不需要民間力量,憑朝廷之力便可,當初我爹的方案有缺陷。」
薛淳樾一把抓住她的手,盯著她說道,「你說什麼?葉賜准說所有均輸業務僅憑朝廷之力便可?」
他抓住的是她的左手……葉沁渝皺了皺眉,一把甩開,再把左手斂起,說道,「幹什麼,你弄疼我了!」
薛淳樾連忙後退兩步,但神情卻十分嚴肅,「對不起……不過,葉賜准有沒有說究竟如何實現?」
葉沁渝認真地看著他,「我告訴你的話你要如何感謝我這枚棋子。」
「棋子?」
「你娶我不就為了沖喜和討好小准叔嗎?」
「確實是權宜之計……放心,局勢一旦穩定我肯定兌現承諾,給你自由!」況且……他也答應過薛沛杒,待時機成熟,把葉沁渝拱手相讓。
居然如此坦然地承認,她的自尊心都不需要尊重一下嗎?簡直太過分了!
葉沁渝心中又羞又氣,「你出去,回你的書房!」
「朝廷哪有這樣的人力物力,即使朝廷的船務司能把貨船問題解決,但光是船工、舵手和護衛,就需要十數萬,朝廷去哪裡找這麼多成熟的船工和舵手?」薛淳樾不依不饒,扶住她的雙臂,繼續逼問。
「大業國子民千千民,區區十餘萬征夫而已,怎麼不能解決了。律法規定,大業所有成年男子每年需服徭役三個月,只需要將此規定微做改動,增加可數年累計一次性服役完畢,不就有一批兩三年均可固定做船務的征夫了嗎?!」
葉沁渝再次掙脫他的桎梏,繼續說道,「比如一個男子,五年徭役一次服完,就有十五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足可以讓其成為成熟的船工並在航線上工作一段時間,如此代代相承,那船工隊伍就會穩定下來。至於護衛,大業國各州縣有三百餘折衝府,轄區內的府兵可行護衛職責。再說,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劫朝廷的貢稅?!」
葉沁渝頓了會,繼續說道,「我說薛少爺,你要知道朝廷之所以要實施改革,是因為國庫不夠用了,在利益面前,哪有解決不了的阻礙,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朝廷亦如是,你以為只有薛家才懂得做生意么?」
薛淳樾盯著她,「你什麼意思?」
「均輸首先當然是把實物貢稅集中收購,但是,這些貢稅並不一定是運往洛安或長興。朝廷會做生意的話,應該是根據需要運往價高的地方,交由當地平準司售賣,然後折現收歸國庫。所以以後,航線的繁忙程度完全取決於市場需求,每一條航線都可能有商機,各地去往洛安、長興的航線反而會得以舒緩。可是你卻想抱著這條所謂的主航線不放手,不就是與大勢背道而馳?」
薛淳樾看著滔滔不絕的葉沁渝,內心極為震動,想不到她一個生長在王府深閨的女子,居然能把形勢看的如此透徹,比他這個經商老手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沒話說了?」
薛淳樾確實沒話說了,「那依你之見,薛家的航運生意,應該怎麼調整。」
「我的想法就是,四個字,順勢而為。薛家現在陷入困頓,原因在於你們一直圍繞著朝廷轉,把重兵放在伺候朝廷的方向上,所以朝廷一有點風吹草動,你們就會受到很大影響。既然現在朝廷的生意不好做了,不如不再以朝廷為中心,而是以市場為中心。比如越州的青瓷暢銷,那就重點經營途徑越州的船隊,宣州的茶葉、紙張聞名天下,也重點經營途徑宣州的船隊,蜀州對香料、毛皮有需求,就調整駛經蜀州的船隊……總之就是,哪裡的貨物進出量大,就走哪裡,把伺候朝廷的心思放到伺候大客商的身上,自然有大把商人把貨物交給你運輸。然後再安排一些備用船隊,如果朝廷或散客商有需求,也隨時有運輸力量滿足。這才是薛家應該要走的方向。」
聽完葉沁渝的陳述,薛淳樾對她已經由震驚轉為敬佩了!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和小准叔聊天的時候想到的。其實啊,你不應該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悶頭苦想,而應該多和朝廷財稅官以及其他行商交流,有些東西大家都想不到,但是互相聊天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蹦出來。而且,以後做不成皇商了,更應該迎合大客商的需求。」
薛淳樾認真地打量了她一圈,說道,「想不到葉小姐如此有商業頭腦,真是佩服、佩服……」
「不敢當,怎麼有頭腦都不及你那位蘇小姐。」
「她是我長嫂!」
「是什麼還不是你自己一句話……」葉沁渝轉過身,坐到梳妝台邊梳發尾,不再看他。
「我說……葉小姐你不會該不會是在吃醋吧?」薛淳樾走到她身後,俯身一手撐住妝台邊緣,剛好把她圈在自己懷裡,好整以暇地看著鏡中的葉沁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