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厭惡
徐世寧緊攥著拳頭,厲色望著徐世安,大有他敢點頭就一拳揮過去的架勢。
苦澀在徐世安心中蔓延,忽然覺得長兄如父這句話不適合他們兄弟間。
曾經那個有長子威嚴和擔當的大哥,何時變得如此咄咄逼人呢?
「大哥明知道李氏的性子,卻在好不容易能兩家坐在一起吃頓飯的時候給她難堪,可曾想過弟弟的為難?」
「家中小輩多,先前我想打發老大、老二回去拿菜,大哥便不允許,難道大哥認為我家的女人都是三頭六臂,奶娃娃也能自己走過來?」
「雲嬋的事我不多說,二房認可便好。但我今日曾與大哥說過,咱們都是祖父輩的,各自承擔徐氏一脈的興衰,大哥當真不懂我想要表達的意義嗎?」
徐世安一連拋出幾個問題,見徐世寧神色細微的變化,只覺得苦悶難當。
「你我兄弟血濃於水,我一直盼著能與大哥相互扶持,興旺門楣。或許今日大家準備的不夠充分,那便改日再聚,大哥不必送了。」
為徐世安攏了下夾襖,徐世安拽著李滿園的胳膊,繞過徐世寧往大門口的方向而去。
回家的路上沒人開口,李滿園的視線一直落在徐世安攥著她胳膊的手上。
說實話,徐世安的力道有些大,要不是穿著厚厚的棉襖,李滿園早就吃不住勁兒了。
可徐世安這般的維護她,卻是李滿園意想不到的。
立場明確,並非是和稀泥的圓過去,這個男人在這個時空少見了吧?
直到被拉回正屋,推坐到暖炕上,李滿園才醒過神來,嘴角忍不住的緩緩輕揚。
「你要是後悔,現在過去也來得及,大不了酒桌上罵我幾句,反正我聽不到就當不知道。」李滿園想要板起臉,卻發現嘴角不受控制,只好扭過身去不看徐世安。
「一把年歲了,還和我耍性子,我是白護著你了?」徐世安虎著臉問道。
李滿園哼了一聲,雖然自己堅定立場沒錯,但她也明白她的做法在這個時空是大錯特錯的,犯了七出的口舌。
「受屈的是我,你護著我難道不該?徐世安,你在大房那頭說的不是假話吧?」李滿園轉身問道。
徐世安沒有說話,端著茶碗慢悠悠的喝著。
在李滿園以為徐世安不會再開口之際,卻聽他道:「打我有記憶起,大哥便護著我,不論做什麼都帶著我。後來大哥成親有了兒子,有口好吃的還是記著我,如兄如父。」
「這些年與大哥見面的次數不多,可今兒才發現他頭髮花白,背脊也彎了。曾經的意氣風發被磨滅,眼中只有沉重,和父親當年竟有幾分神似。」
徐世安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大約就是徐世寧比他更有念書的天分,但卻把念書的機會留給他,早早的去給人做工。
農家供出個讀書人不容易,而徐家二老一個希望供老大,一個希望供老二,早已經有了巨大的分歧,在爭吵中斷了夫妻情分。
李滿園仔細回想著,貌似她嫁過來后,確實很少見公婆說話,但也睡在一個屋裡的。
「當家的,你說那會我要是不鬧騰,爹娘是不是也想過要分家?」李滿園忽然問道。
沉浸在過往中的徐世安迷茫的抬頭,隨後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爹心裡是放不下娘的,只是爹骨子裡的倔勁兒,不允許他在人生的最後階段去低頭。」
可娘心裡最重要的是大哥。
李滿園與徐世安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沒有說出口的意思。
「今日的事,大哥怕是要和你生嫌隙了。」李滿園不怎麼走心的道。
徐世安如何處理兄弟情她不攔著,但絕不會委屈自己去受罪。
「抽空,我會和大哥好好聊聊,這些事你不必操心。下回再有這種情況,你且別急著發火,先看看我如何處理可好?」徐世安壓低聲音問道。
李滿園噗嗤一笑,聽著徐世安那商量的口吻,越發覺得這個帥大叔也挺有趣的,不是那種老古董。
「行了,我出去做飯了,一大家子都餓著呢。」
李滿園下地的時候,補充道:「那可先說好了,不是我的錯我不認,你要是處理的不公,我寧可自己留下潑婦的名聲,也不受那份屈!」
徐世安嗯了一聲,頭一回大白天的往被子上靠去,大概是心累了。
李滿園出去的時候把門帶好,看著院子里站著的兒女,罵道:「一個個都杵在這當門神呢?趕緊該忙啥忙啥去,老大你回屋看孩子,讓你媳婦也來灶房搭把手。
老二家的,你和雲嬋進來燒火,再不抓緊就等明天早飯一起吃得了。」
李滿園一頓安排,大傢伙連忙應聲,確定爹娘沒有吵鬧的意思,他們也都跟著鬆了口氣。
徐家大房。
因為二房的人全都回去了,一家子吃飯的時候明顯壓抑不少,徐老太更是只吃了幾口便撂下筷子。
徐世寧做慣了大家長,自然沒有和兒孫商量的習慣,飯後便打發了所有人,連徐魏氏也沒留下。
「娘,你給我說說老二,這是他頭一回和我頂嘴,從小到大就沒有過的事,我咋覺得不認識他了?」徐世寧一直糾結這個問題。
徐老太嘆了一聲,慢悠悠的說了半年來二房的變化,以及和那邊接觸的情況。
徐世寧越聽越是皺眉,尤其知道李滿園帶著兒女折騰賺錢的事,差點沒讓怒火把自己給點燃了。
「老二就縱著李氏?他難道不知道商戶不得參加科舉,官家經商要被擼了官職?」徐世寧怒問。
「老二讀書不如你,可勝在學的紮實,怎會不熟知我朝律法?」
徐老太將徐世安給她的解釋,敘述給徐世寧聽,擔憂的道:「娘想著你回來勸勸老二,讓他約束李氏些。賺錢的事見好就收,娘就怕李氏越發貪心,徐家再成了商戶!」
徐世寧臉黑如墨,母子倆相對無言,但對李滿園的厭惡卻分不出高下。
京城,皇宮。
皇帝下了早朝,才去給太上皇請安,今日也是年前的最後一個朝會,在正月十六之前無大事不早朝。
剛剛打了一套拳的太上皇,接過帕子擦凈汗水,便揮手將人都揮退出去。
「皇帝是來看望父親,還是要見太上皇?」
太上皇看了一眼桌案上豐富又精緻的早餐,沒有半點胃口,乾脆起身去軟榻上歇著,省的發火訓斥御膳房的人。
「兒子來看望父親,皇帝也有事想與父皇商議。」皇帝端著一碟太上皇以往最愛吃的燒麥,放在了軟塌上的小几上,他這會也餓得很。
雖是皇帝,可在太上皇面前,皇帝依舊是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