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女王……冕下……

  輪不到神聖王庭來插手？

  早已……分道揚鑣？

  夏洛特心中微動。

  她沒有想到豪爾措什的大先知會如此果斷地婉拒自己的援助。

  但對方所說的話，卻為她帶來了極大的信息量。

  『果然，真的有王權血裔的神話，投奔過神聖王庭么……』

  『又或者說，神聖王庭本身，就是王權血裔的一部分叛出血族后創立的？』

  『豪爾措什氏族的大先知似乎比奈斯氏族的長老會知道更多上古的秘辛，或許……我可以從她這裡，套出更多的消息。』

  夏洛特在心中想到。

  她不動聲色地看著態度堅決的豪爾措什氏族大先知，忽然笑了：

  「大先知閣下，我沒太聽明白您的意思。」

  「您說您已經猜到了我身後的冕下是誰，那麼……我同樣也很好奇，您認為我又是誰的神眷者呢？」

  豪爾措什氏族的大先知瑪戈看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道：

  「對於其他氏族來說，你們的秘密早已伴隨著最後一支王權血裔的崩潰而埋葬進了歷史里，但別忘了，在那場毀滅基拉利之名的大災變中，吾主可是唯一存留的神話見證者。」

  「王權血裔曾經是最為強大的血族氏族，巔峰時期更是存在著足足十三位半神，哪怕是經過了血之真祖的屠戮，也依舊有足足三位神話殘存。」

  「在血之真祖失蹤，創世神主覺醒后，王權血裔也隨之分裂……」

  「其中，一位神話試圖登神，最終在血脈暴走之中墮入永恆的黑暗；一位神話勉力維持著最後的基拉利，渴望著尋回血之真祖，最終被各大氏族聯手所殺；而最後一位……則追隨著創世的神主進入了神聖王庭之中，並成為了審判所的第一位首席審判長。」

  「祂祈求神主改造了自身的血族血脈，以神聖之火重鑄神軀，從而獲得了能夠『凈化』血族血脈的力量，就連祂名號……也隨之重寫。」

  說到這裡，豪爾措什氏族的大先知用一種我一切都看透了的目光看向了夏洛特：

  「我說的對嗎？神聖王庭眾從神之首，審判之神加里莫的神眷者，北地所謂『暗夜之神』的眷屬——夏洛特·德·卡斯特爾閣下。」

  夏洛特：……

  好傢夥！

  神聖王庭的從神之首，審判之神加里莫……竟然曾經是王權血裔？

  神聖王庭存在眾多從神夏洛特是知道的。

  事實上，神聖王庭之所以這麼強大，就是依靠著不斷吸收其他神話加入王庭成為神主的從神。

  雖說時至今日，神聖王庭中的各個從神早已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淡化，神主的信仰也已經佔據了整個王庭九成以上，一些弱小的從神甚至已經徹底被民眾忘記，只記載於神典之中……

  但審判之神加里莫之名，夏洛特還是有所耳聞的。

  那是審判騎士們供奉的神明，創世神主的右手，神聖王庭內部的三大從神之一。

  順帶一提，另外兩位分別是契約之神密特拉，以及美、歡慶與智慧之神阿芙羅斯。

  夏洛特對於審判之神加里莫談不上熟悉，但經過豪爾措施氏族大先知的「介紹」，也差不多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審判之神加里莫出身於血族，擁有「凈化」血族血脈的力量。

  顯然，豪爾措什氏族的大先知是將夏洛特背後的血裔神話，已經在大陸北部小有名氣的「暗夜之神」，當成神聖王庭的審判之神加里莫的馬甲了。

  夏洛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但從豪爾措什氏族大先知那堅決的態度上她知道，想要說服對方肯定不可能了。

  不過，豪爾措什大先知堅決的態度，同樣暴露出了一個問題。

  神眷者是神明的眷屬，是神明的代言人，如果豪爾措什大先知將夏洛特視為審判之神的神眷者，那麼夏洛特可以說是神聖王庭諸神的使者也不為過。

  豪爾措什氏族終究只是血族的一支氏族，現在又如此虛弱，按理來說，豪爾措什大先知的態度應該更加溫和謹慎才對。

  但現在卻不一樣，如此果決的回復，稱得上是強硬了。

  再加上宴會上豪爾措什氏族的刻意偽裝，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同一個可能……

  豪爾措什氏族，是在虛張聲勢。

  明明有在世的半神坐鎮，卻要虛張聲勢。

  那麼，答案恐怕也很明顯了。

  想到這裡，夏洛特再次看向了豪爾措什氏族的大先知：

  「大先知閣下，猩紅女王羅伊娜冕下……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大先知瑪戈微微一頓。

  她輕笑了一聲，道：

  「夏洛特陛下，您說笑了，吾主乃是距離真祖最近之神，放在諸多血裔神話之中，也是最為強大的存在。」

  「看在您高貴的身份上，我不想追究您對吾主的冒犯，但也請您對我豪爾措什保持足夠的尊重。」

  「如果陛下只是代表神聖王庭前來拉攏我豪爾措什氏族的話，那您恐怕要失望了。」

  「我們道路不同，豪爾措什氏族也無意介入大陸的紛爭，陛下……還是請回吧。」

  看著大先知瑪戈那堅定的表情，夏洛特知道對方應該是聽不進自己的話了。

  她倒是可以像在奈斯氏族中那樣用強，但想了想，她還是放棄了。

  與奈斯氏族不同，猩紅女王就算是真的出了問題，祂也是在豪爾措什的聖地中「閉關」。

  面對一位不知狀態的半神，還是謹慎一點好。

  當然，更重要的是，就算是大先知瑪戈不為她引薦，她也有其他方式「見到」猩紅女王羅伊娜。

  想到這裡，夏洛特笑道：

  「我明白了，既然大先知閣下如此堅持，那麼……我也就不勉強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大先知瑪戈微微皺眉：

  「夏洛特陛下，您……不是來和我豪爾措什氏族商談聖臨日之事的嗎？」

  夏洛特悠悠地道：

  「聖臨日只是託詞，我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拜訪一下猩紅女王而已。」

  大先知瑪戈的眉頭皺的更深了，看向夏洛特的目光也多了一絲警惕。

  夏洛特笑了笑：

  「大先知閣下，不用那麼看著我，還是那句話，我對豪爾措什氏族……並無惡意。」

  聽了夏洛特的話，大先知瑪戈的表情有些尷尬。

  她輕咳了一聲，道：

  「夏洛特陛下，讓您見笑了，雖然無法為您引薦，但您畢竟還是向我們豪爾措什氏族的族人伸出了援手，我們豪爾措什氏族並非不曉恩情之人，這些禮物，還請您收下。」

  說著，大先知瑪戈拍了拍手，很快就有美麗的血族少女舉著托盤進入大廳。

  那托盤包著紅色的絲綢，其上放著幾枚閃閃發亮的儲物戒指。

  夏洛特眉毛一揚。

  她沒有推脫，順手拿了起來，探出精神力略微感應，而後面露驚訝。

  戒指里的東西還真不少。

  各色價值連城的超凡材料，以夏洛特的眼光估值的話，至少也得值個七八百萬的金塔納。

  從夏洛特的身份來看，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

  夏洛特也不謙讓，直接收下了。

  她雖然繼承了落星王位，但落星王國的財政太拉胯了，超凡材料什麼的，多多益善，這些東西拿回去了正好充盈寶庫。

  當然，對於她本人來說，這些東西吸引力其實是很有限的，她現在最饞的，還是「凈化」豪爾措什氏族的血脈污染所帶來的好處，以及豪爾措什氏族可能擁有的那些無面神像。

  收下了豪爾措什氏族的禮物，夏洛特便在大先知瑪戈的親送下離開了「聖地」。

  在離開之前，夏洛特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笑道：

  「大先知閣下，感謝您的招待，雖然沒能直接見到羅伊娜冕下，但我依舊對豪爾措什氏族抱有期待。」

  「我想……我們應該很快還會再見面的。」

  說罷，她笑了笑，化為一道流光飛向了遠方。

  豪爾措什大先知微微一怔。

  她想要追問些什麼，但光輝過後，卻已經感知不到夏洛特的氣息……

  ……

  大北方森林深處。

  緋紅色的光輝閃過，夏洛特的身影重新出現。

  她剛一出現，羅曼之劍就迫不及待地冒了出來：

  「偉大的主人，您……就這麼走了嗎？」

  夏洛特看了它一眼：

  「怎麼，你希望我強闖女王宮嗎？」

  「為什麼不行？您應該也能感應到吧？那聖地中幾乎感應不到猩紅女王的氣息，她肯定是不在，或者說遇到了什麼問題！說不定……她也陷入了沉睡！這可是您收服豪爾措什氏族的好機會！」

  夏洛特搖了搖頭：

  「這只是你的猜測，只是一種可能而已，與觀星者柯西不同，豪爾措什氏族依舊能夠收到猩紅女王的神諭，猩紅女王也很明確地就坐鎮於聖地深處，不要小看任何一位半神，更別說那還是對方的主場。」

  「那……您真的就打算這麼回去了？」

  「回去？怎麼可能，不見到猩紅女王，我肯定是不會回去的。」

  夏洛特笑了笑，道。

  說罷，她看向了豪爾措什聖地的方向，目光逐漸縹緲：

  「羅曼，你說的不錯，猩紅女王羅伊娜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這或許真的是一個收服豪爾措什氏族的好機會。」

  「但強闖女王宮，並不是最好的辦法，也必定激起豪爾措什氏族的激烈反抗。」

  「我對豪爾措什氏族觀感不錯，如果可以，我不想和他們產生太大的衝突。」

  羅曼之劍有些疑惑：

  「那……您打算怎麼做呢？」

  夏洛特笑了笑，她手中光輝一閃，出現了一尊虛幻的小巧神像：

  「雖說能夠親眼見見對方最好不過，但想要見到猩紅女王，可並不只有一個辦法。」

  ……

  豪爾措什聖地，女王宮。

  大先知瑪戈收起了笑容，神情也漸漸變得嚴肅。

  「大先知大人……」

  已經換上了黑色長袍的索菲亞向她行了一禮。

  她微微頷首，問道：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索菲亞點了點頭：

  「都準備好了。」

  說完，她遲疑了一下，問道：

  「大先知大人，女王冕下……真的不打算見見審判之神的神眷者嗎？」

  大先知搖了搖頭：

  「女王冕下若是想見，自會有神諭下達，對於吾主來說，現在最關鍵的是踏出最後一步。」

  「我們的虛實已經暴露給了神聖王庭，我們的一切希望……都壓在吾主的身上了。」

  「將所有的祭品都帶到吾主面前吧，吾主……要做最後的嘗試了。」

  索菲亞微微一頓，忍不住抬起頭看向了大先知瑪戈：

  「大先知大人，這……也是女王冕下的神諭嗎？」

  大先知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溫和地笑道：

  「當然，這正是吾主的神諭，也是我們豪爾措什氏族千百年來一直奮鬥的目標。」

  聽了她的話，索菲亞低下頭，不再多言。

  命令下達之後，女王宮內的王宮守衛們很快就行動了起來。

  沒過多久，各種各樣的祭品就運送到了女王宮深處的巨大殿門前。

  那祭品的種類五花八門，有的是雕塑，有的是石像，有的是風乾的殘肢肉塊，有的是一些破損的鎧甲或兵器殘片。

  所有的祭品都放在精美的木盒內，被繁複的魔法陣封印，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而在所有的祭品中，最為矚目的就是那幾尊小巧的無面神像。

  看著收集好的祭品，大先知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一揮手，將所有的祭品盡數收入儲物裝備之中，而後向高大的殿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女王冕下，按照您的神諭，祭品已經準備好了。」

  「請您准許我進入聖殿，助您準備最後的儀式……」

  說完，大先知單膝跪地，閉上了眼睛。

  暗紅色的光輝微微閃爍，周圍的魔法燈影影綽綽。

  一股深邃浩瀚的氣息緩緩降臨，籠罩在大先知的身上。

  點點光輝灑落，大先知的身影逐漸透明，最終……消失不見。

  大先知緩緩睜開雙眼。

  她出現在了一座巍峨的神殿里。

  這神殿似乎已經多年沒有人打理，早已滄桑破敗，四周的牆壁上爬滿了猙獰的暗紅色血管和肉塊。

  一道道血管匯聚在神殿的中央，攀緣上高大的神座，而在神座之上，則堆積著一團如同山嶽一般的肉瘤。

  肉瘤微微顫動，如同躍動的心臟，其上隱約可見一張模糊的女性臉龐。

  看著那模糊的臉龐，大先知面露懷念。

  她微微一嘆，恭敬地俯下身，叩拜在肉塊面前：

  「女王……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