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大局已定
夏洛特的歡迎晚宴以一種相當戲劇的形式結束了。
晚宴前，她還是只是議會派貴族單方面尊稱的女王，落星王位的競爭者之一，而晚宴之後……她已經成為了王位唯一的繼承人。
帶頭挑釁的威斯特公爵等人已經被押下去了。
等待他們的將會是王國議會的審判，而罪名則十分嚴厲——叛國。
謀害女王，勾結墮落血族並試圖顛覆國家政權……雖然在血族面前加上「墮落」一詞怎麼看怎麼詭異，但白紙黑字，對威斯特公爵和卡西姆子爵等貴族的指控絕對稱得上證據確鑿。
丁香派貴族們神色複雜。
哪怕是最頑固的丁香派成員，也不得不承認，在艾西亞公爵向夏洛特低頭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失敗了。
倒不是他們不能拋棄艾西亞公爵，重新推選一位新的王位繼承人，而是雖然百般否認，但他們內心很清楚，真正讓他們有底氣與議會派貴族打擂台的並非是他們本身具有的力量，正是來自血族的支持。
甚至於……就連落星王國三位傳奇之所以宣布在王位的繼承中保持中立也與血族脫不開關係。
貴族們並不傻。
雖然就連艾西亞公爵也矢口否認，但只要稍微對現狀了解的人都會意識到，雖然威斯特公爵罪證確鑿，但他在宴會廳中的質問恐怕也正切中了事實——
能夠讓艾西亞公爵放棄王位，轉而向夏洛特低頭的，不可能是別的原因，只可能是血族。
卡斯特爾家族與血族在王位繼承上達成了一致。
或者更準確地說，神聖王庭與血族達成了一致。
如果沒有了後來夏洛特對坎貝爾大主祭的聖光審判，或許很多人還會懷疑是否是卡斯特爾家族真的倒向了血族，因而血族選擇了放棄支持艾西亞公爵，轉而支持卡斯特爾伯爵。
但顯然，聖光的「判決」是不會騙人的。
更別說卡斯特爾伯爵在「審判」了墮落的大主祭之後，甚至還得到了來自神主的神眷，這無疑進一步強化了少女的合法性。
人類諸國的王權來於神權，君權必由神授。
就算是夏洛特公然與血族合作，就算是卡斯特爾家族曾經真的與血族有過秘密協議，但在神主光輝的照耀下，一切都可以歸結於神的意志，一切……都將合法。
是神主引導聖女繼承王位的，也是神主指引聖女與血族合作的。
離譜嗎？
的確離譜。
畢竟神聖王庭就是建立在推翻血族的統治上的，對於神聖王庭來說，血族就是邪惡。
但那又如何？
神的意志不容置疑，神的所思所想也不由凡人揣測。
既然神主賜予了卡斯特爾伯爵神眷，那就說明神主也認可卡斯特爾伯爵的所為，卡斯特爾伯爵的一切……都是遵循神的旨意。
想不通那就繼續想，如果實在想不通，當成神的意志就夠了，畢竟……神明必有深意，神明一定是對的。
而眾目睽睽下的神跡……也是做不了假的。
此時此刻，哪怕是阿爾布雷希特和尤爾斯特兩名血族看向夏洛特的目光都詭異了起來。
身為夏洛特的血仆和眷屬，他們知道夏洛特的真實身份。
也正是因為知道夏洛特的真實身份，兩人才會對此感到震驚。
不過，在震驚之餘，他們倒是沒有怎麼感到疑惑。
雖然神聖王庭將創世之功歸於神主，宣揚神主是從遠古蘇醒，雖然遠古是流傳著不少創世神的傳說……但血族擁有自身的傳承，也經歷過神聖王庭崛起的那個年代，在很多血族來看，神主的確強大，但真要是說「創世」的話，卻怕不是在給自己臉上貼金。
要知道，有的典籍甚至還將創世神主和王權血裔基拉利氏族的開創者視為一人呢。
當然，這些不知道什麼年代流傳下來的「野史」，很多血族自己也都不相信就是了，而那些從神話年代活下來的血族，也從來沒有人承認過。
不過，雖然這些野史沒人承認，但卻奠定了血族們對創世神主的認知。
創世神主是神明。
真祖冕下也是神明。
都是真神，哪裡來的誰高誰低，忽悠信徒的那套理論，別想著忽悠長生者們。
真要論起來，說不定神主還得稱呼真祖冕下一聲前輩呢。
從這個角度來看，如果歸來的真祖冕下與創世神主在暗中達成了某種協議，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在真祖冕下叱吒大陸的那個年代，神聖王庭連個影子都還沒有呢，而創世神主雖然來歷神秘，但充其量也不過是真祖冕下的後輩罷了。
阿爾布雷希特和尤爾斯特思緒萬分，很快就將今天的一切歸結於真祖冕下很有可能和創世神主達成了某種協議。
不過，身為一切的焦點，夏洛特自己卻知道，並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麼回事。
不僅如此，真要論起來，這最後的一場「神跡」，究竟是「神主」的賜予，還是「神主」的「神器」自行降下，都還兩說。
夏洛特可是記得血之聖典的神術反制的描述的。
施術者並非是神主本身，而是神主的至高神器創世律行樞機。
身為半神，夏洛特對於信仰網路的運轉機制也算是有著相當專業的了解了。
在這個眾神歸隱的年代，神明絕大多數時候並不會親自對信徒做出回應，像是神術賜予，聖職晉陞之類的，往往都是按照神明預設的機制自行運轉。
而據夏洛特所知，創世律行樞機應該就是創世神主維持信仰運轉的核心，這在神聖王庭的很多典籍中也有過類似的記載。
針對她的神恩祝福是來自創世律行樞機，而並非是神主親自賜予，那麼……就有兩種可能了。
一種是她的行為獲得了神器的誤判，而另一種可能，則是她真的獲得了「神主」的關注。
夏洛特不知道哪種可能才是正確答案。
不過……結合她對創世神主身份的推測，不管是哪個結果，對於她來說，或許都不算是壞事。
如果是神器的誤判，這說明血之聖典的位格比她想象的還要高一些，完全能夠與創世神主的神器相媲美，甚至騙過沉睡中的神主。
而如果是神主已經在暗中關注，那也意味著神主並沒有將她視作敵人，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進一步佐證她對神主身份的猜測。
而不論是哪種結果，如今產生的效果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徹底坐實了夏洛特的聖女身份，並將她與血族「議和」的合法性和王位繼承的有效性推到了一個很難再被否定的高度。
夏洛特甚至想的更多。
有這層簡直是天賜的光環在，哪怕是以後她的暗夜教團徹底暴露，她暗中傳教的行動公之於眾，她也能以此為虎皮，扯起來合法的大旗了。
別問。
問就是神主的默許，問就是為了針對神聖王庭的墮落，問就是偉大的神主之眷屬，聖女夏洛特大人對墮落的王庭失望透頂，在神的旨意下決定重立新教。
而與此同時，伴隨著這層坐實的聖女光環以及對坎貝爾大主祭的聖光審判，另一個直接的好處是，夏洛特已經有了充分且合理的理由，趁機將落星王國的神聖王庭分會徹底掌控，將教權國在落星王國的力量給排除出去了。
別問。
問就是落星王國的教會分會與墮落血族有所合作，問就是他們已經背叛了神主，如此罪行必須受到聖女殿下的裁決。
總之，夏洛特是真覺得這場神眷來的簡直是太妙了。
不僅給血之聖典刷了一波神力，還間接解決了落星王國的幾個隱患，甚至連她未來傳教的合法性都給了。
她可真是秦始皇摸電線……贏麻了。
當然，有人贏，就有人輸。
作為親眼目睹了「神跡」全過程的新月王國特使，月護公爵的神情相當複雜。
看著眾星拱月，接受落星貴族們臣服和朝拜的夏洛特，月護公爵嘆了口氣，恭敬地問道：
「聖女……殿下，關於兩國的領土衝突，您……真的不再仔細考慮考慮嗎？」
夏洛特微微一笑，道：
「公爵閣下，還是那句話，我是卡斯特爾伯爵，但同樣的，我也將是落星的女王，身為女王……我不可能出賣王國的利益。」
「當然，我曾經與路易陛下的協議依舊有效，如果……路易陛下仍然認可的話。」
聽了夏洛特的話，月護公爵陷入了沉默。
他聽出了夏洛特婉拒的意思。
至於夏洛特和國王陛下的協議……那實在是太遙遠的事了。
月護公爵對於自家陛下很了解。
如果夏洛特仍然是卡斯特爾伯爵，或許陛下還會願意履約，但若是夏洛特成為了落星女王……
陛下，是絕對不會坐實盛產秘銀的卡斯特爾領，成為落星王國的領地的。
哪怕只是幾十年也不行。
未來本就充滿變數，不可控的協議只會成為廢紙。
「我明白了，我會將一切轉達給陛下的。」
月護公爵嘆了口氣，說道。
這場宴會持續到凌晨才結束。
曲盡人散，貴族們紛紛離去，而顯然……今晚發生的一切，也勢必很快傳遍整個落星王國，甚至於整個彌瑞亞大陸。
落星王國終究也算大陸上的大國之一，一國王位的變動，自然是世界級的大事。
斯塔福德伯爵神情興奮。
他臉色紅暈，明顯是喝了不少的酒。
在貴族離去的差不多之後，他帶領著議會派貴族的高層來到了夏洛特的身前，神情激動地道：
「女王陛下，恭喜您再次獲得來自神主的神眷，願聖光永遠與您同在！願落星永遠與您同在！」
說罷，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眼巴巴地看著夏洛特：
「陛下，今晚之後，大局已定，不知道……您打算何時正式加冕，登臨王座呢？」
加冕么……
夏洛特若有所思。
雖然她不是很喜歡這些繁文縟節，但她也知道，這是彌瑞亞各國的傳統。
既然繼承了王位，那勢必少不了加冕的環節，這也意味著她正式接過權杖，成為落星王國的統治者。
略微思考片刻，夏洛特看向了一旁的霍華德侯爵：
「歷任落星國王的加冕時間，有什麼要求沒有？」
霍華德侯爵微微一愣，而後恭敬地道：
「回陛下，歷任國王的加冕時間並沒有明確規定，不過……一般都在每個月的第二個星期五舉行。」
「每個月的第二個星期五？血月之日？」
夏洛特微微挑眉。
霍華德侯爵連忙道：
「是的，血月之日，這是血族幕後統治時期留下的傳統，也是受到了血族的影響，當然……您並不一定遵循，事實上，議會早就打算廢除這個延續自血族的傳統了。」
夏洛特沉吟片刻，道：
「無妨，加冕日期就選在下個月的第二個星期五，血月……之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