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教會的分裂

  夏洛特與路易五世的交流還是很順利的。

  顯然，這位一心想要加強中央集權的君主並不想給北地一個搖擺不定的選擇，對強化王權也勢在必得，也沒打算用什麼計謀。

  這場召見，既是威逼，也是利誘。

  夏洛特對於放棄宣誓，向新月國王效忠倒是沒有什麼好抵觸的。

  某種意義上講，這其實也正是她樂見其成的發展。

  且不說夏洛特對神聖王庭的許諾從一開始其實就是一張空頭支票，她與神聖王庭的利益衝突也要遠遠高於當下的路易五世。

  夏洛特想要在北地發展自己的信仰，勢必會與教會出現摩擦。

  如果教會在北地的勢力一直衰微也就罷了，若是因為夏洛特與教會走的太近，而教會也決定強化自身在北地的影響力並派出更多的神官「輔佐」，那就有些麻煩了。

  夏洛特已經是「半神」，也做好了在北地暗中傳播信仰的準備，而一旦她開始大規模傳播信仰，勢必會損害神聖王庭的利益，教會幹涉幾乎是一種必然。

  但若是她倒向王室就不一樣了。

  沒錯，她若是想要在北地傳教，的確是會與教會產生利益衝突，但新月王室與教會的衝突與分歧，目前比她還大。

  夏洛特就算是傳播自己的信仰，現階段也不會明著來，只要神聖王庭沒注意到，完全可以在暗中進行。

  但路易五世想要減弱教權的加強王權的意志可是眾所周知的。

  神聖王庭是彌瑞亞大陸第一大宗教勢力，神聖王庭的高階聖職者和傳奇聖職者更是數目眾多，但神聖王庭對彌瑞亞各國的掌控，卻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強大。

  不然的話，也不會出現神聖王庭默許下血族暗中支配的科里亞王國，以及路易五世這種直接挑戰教權的「刺頭」了。

  繼續抱教會的大腿，自己就會成為新月王室的眼中釘，而教會也極有可能為了強化對新月的影響或者「支援」自己，從而向北地派駐更多的神官。

  但若是倒向國王……

  為了拉攏她，王室不僅會予以眾多好處，還會成為她面對教會的擋箭牌。

  不說別的，光是一個神官派駐，恐怕王室比夏洛特的反應都會激烈。

  夏洛特甚至很可能都不用出手，王室那邊就出頭給擋回去了。

  這是很可能的。

  畢竟夏洛特的人設就是虔誠的神聖信徒，甚至還有野生的「聖女」稱呼。

  就算是她與教會產生了分歧，王室肯定也會防著她與教會走太久，出現矛盾化解的可能。

  要知道，王室能拉攏她，教會也可以。

  至於倒向王室，未來中央集權的鐵鎚會不會落在自己頭上……夏洛特並不擔心。

  路易五世的確是一位雄心壯志的君主，對新月王國的掌控也遠超過去的歷屆國王。

  但比起前世歷史上成功集權的那位「太陽王」，他面對的問題與困難可比對方多多了。

  更加強大的貴族勢力，更加具有實權力量的教會，以及……教會背後，真實存在的神明。

  這都是需要面對的挑戰。

  更別說，還有路易五世的年齡。

  星月戰爭斷斷續續打了八十多年，距離上一次停戰也已經過去了十幾年。

  這都一百多年了，而路易五世也已經七十多歲了。

  彌瑞亞世界的超凡者壽命與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哪怕是擁有再強大的力量，年齡到了還是會死。

  就算路易五世是傳奇，就算他高壽，按照彌瑞亞的平均年齡看，他也熬不了多少年。

  十幾年頂天了，但夏洛特可不認為十幾年的時間足以讓路易五世將貴族全都圈養起來。

  貴族也不是軟柿子，逼得緊了也是會反抗的。

  路易五世想要靠著自己的力量在新月王國建立「絕對君主制」，成功的可能性還是極低的，倒是他未來的繼任者或許可能做到。

  但那，也需要他的繼任者繼續貫徹他的政策，且擁有不亞於他的能力。

  但這就不是夏洛特操心的了。

  歸根結底，夏洛特也不是真正向國王效忠的，也只是為了轉移教會的壓力，外帶給自己尋找一個擋箭牌和背鍋俠。

  十幾年的時間……夏洛特估摸著自己都可能真正意義上成神了。

  會見順利結束，時間也到了中午。

  心情大好的路易五世邀請了夏洛特留在新月宮共進午餐。

  這也算是彌瑞亞與藍星中世紀另一個較大的區別了，在藍星，類似的時期貴族們一天都是兩頓飯，而平民甚至一天只吃一頓，但在這裡，一日三餐早已成為了貴族的標配。

  對於路易五世的邀請，夏洛特沒有拒絕。

  新月王室的午餐還是很豐盛的，比卡斯特爾家族的還要豪華。

  味道也很不錯，畢竟是整個王國千挑萬選出來的大廚，新鮮的食材更是從各個產地直接魔法傳送過來的。

  而更難得的是，超過80%的食材都是超凡材料，肉是魔獸肉，蔬菜是魔法植物，就連主食麵包都蘊含魔力。

  夏洛特也吃了個爽。

  除了國王路易五世外，一同用餐的還有新月王國的王后。

  王后比路易五世年輕許多，看上去大約四十歲，據夏洛特所知，這是路易五世的第三任妻子，也是唯一一任沒有子嗣的王后。

  至於新月二王子……據說去教權國交流學習了，所以並沒有出席。

  「哼，真是個逆子！身為王子，竟然對治國毫無興趣，反而天天往教會跑！真是瓦爾瓦的恥辱！」

  用了午餐，端上了飯後茶點后，路易五世一邊與兩人聊天，一邊罵罵咧咧地道。

  夏洛特不置可否。

  除去在星月戰爭中戰死的大王子，以及不久前被處死的三王子，路易五世現在就剩下二王子這一根獨苗。

  但可惜，二王子無心政事，醉心神學。

  王國的不少保守派貴族都很喜歡二王子，但這其中絕不包括路易五世本人。

  很明顯，路易五世並不滿意這位自己的第一繼承人。

  「弗朗索瓦還年輕，等他再年長些，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王后聲音柔柔地勸道。

  「哼，年輕？他都三十五了！這個模樣，可沒有繼承王位的資格！」

  路易五世不滿地道。

  夏洛特只聽不語。

  她在思考，思考路易五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路易五世對二王子不滿，王國眾所周知。

  一些貴族都認為三王子失勢后，就算是國王對二王子不滿也只能讓二王子上位，但現在看來……似乎路易五世並不這麼想。

  夏洛特知道，路易五世的這番話看似是在抱怨，但實際上是說給她聽的。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通過她，來說給貴族聽的。

  就算是三王子被處死，二王子也不會被立為繼承人！

  莫非……路易五世有心從瓦爾瓦家族旁支中尋找繼承人？

  夏洛特若有所思。

  這一刻，她聯想到了不少瓦爾瓦家族旁支中有可能的人選。

  瓦爾瓦家族人口凋零，哪怕是算上分出去的近支人口也不多，能想到的人選很有限。

  比如，身為前任國王遺腹子的月護公爵約翰·德·安羅；再比如，路易五世那幾個分封成伯爵的侄兒。

  這些王室貴族大多都是中央集權的支持者，就是不知道路易五世會屬意誰了。

  顯然，路易五世是想要告訴貴族，別想著指望靠抱上二王子的大腿來分權。

  但夏洛特又有些疑惑。

  路易五世如此強勢，也如此重視中央集權的強化。

  這樣的他，難道從來沒有好好考慮過如何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貫徹他的意志嗎？

  夏洛特感覺終究是有一絲絲違和。

  ……

  與王室共進午餐后，夏洛特就告辭離開了王宮。

  她沒有提到自己獨身宣言后未來卡斯特爾家族的繼承問題，路易五世也沒有問。

  也算是某種默契吧。

  瓦爾瓦家族人口凋零，但卡斯特爾家族更是只有夏洛特這一根獨苗。

  其他與卡斯特爾家族有聯姻的家族，倒是算得上有北地的宣稱，但宣稱也是有說法的，第一代最強，第二代便會減弱，而到了第三代，就更弱了，甚至很多時候都已經不再被承認。

  至於第四代……那就完全無效了。

  卡斯特爾家族對外聯姻的幾乎都是夏洛特爺爺那一代，她父親那一代人丁也稀少，只有一個嫁到波爾德的姑姑。

  也就是說，現在持有卡斯特爾宣稱的貴族雖然不少，但要麼已經年紀一大把了，要麼宣稱已經弱到了可以無視。

  偏偏夏洛特又年輕。

  只要夏洛特活的夠久，熬死了那些強宣稱的遠親，卡斯特爾家族便徹底不存在血脈上的繼承人了。

  夏洛特現在成為了國王的封臣，一旦卡斯特爾家族絕嗣，又沒有其他的宣稱者，那麼王室就有權利回收頭銜與封地。

  而這，大概也就是路易五世能夠接受卡斯特爾家族最大的原因了。

  夏洛特只要一直獨身，未來北地就是瓦爾瓦家族的，而只要卡斯特爾家族的聯姻者沒死完，王室不僅不會對夏洛特下殺手，甚至還可能需要保護夏洛特的安全。

  直到……夏洛特也回歸「神國」的時候。

  離開王宮，夏洛特與等候許久的塞巴斯匯合，看到夏洛特后，這位精靈管家長鬆一口氣：

  「主人，您終於出來了。」

  「怎麼？還擔心我出不來不成？」

  夏洛特笑道。

  塞巴斯撓了撓頭：

  「那倒不至於，但國王畢竟是傳奇，終究是有些擔心……」

  夏洛特笑了笑：

  「不用擔心，一切順利，不，應該說順利得不能再順利了。」

  說著，夏洛特將自己與路易五世的「協議」大概說了說。

  聽了她的話，塞巴斯眼前一亮：

  「全方位的庇護？那豈不是說……等到奈斯氏族向落星王國發難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直接插手，拒絕教會的武裝力量入境，而不用擔心教會的壓力了？」

  夏洛特點了點頭：

  「這是自然，背鍋的事，就交給我們偉大的國王陛下好了。」

  夏洛特與奈斯氏族是有盟約的，將會暗中支持奈斯氏族奪回落星王國的支配權，驅逐教會的力量，而交換的條件則是羅曼公國的頭銜與領地。

  這個支持，不僅僅是物資上的支持，更是政治上的支持，而且必然會得罪教會。

  但若是有了路易五世的直接庇護就不一樣了。

  教會對公爵下的伯爵出手，只要合情合理，國王只能看著，最多譴責，畢竟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但王國封臣嘛……

  以路易五世對教會的態度，恐怕很樂意在這件事上踩上一腳，替夏洛特背起黑鍋。

  想到路易五世對教會的強勢，夏洛特又心中一動：

  「塞巴斯，瓦爾瓦家族到底有幾位傳奇？是不是還隱藏著什麼力量？」

  塞巴斯愣了一下，思索道：

  「應該沒有吧？傳奇應該只有國王陛下一位，好像也沒聽說過隱藏有什麼其他力量。」

  「奇怪，那路易五世怎麼有底氣和教會直接對抗的？光是魯特西亞就有三位傳奇聖職者。」

  「主人，更準確地說，國王陛下是在和新月教區對抗，神聖王庭新月教區和整個神聖王庭是兩碼事，這涉及到教會的內部分裂。」

  「哦？說來聽聽。」

  夏洛特的臉上浮起了一抹興趣。

  教會的典籍從來不談教會的黑歷史，她承認現在是真的有點感興趣了。

  塞巴斯想了想，回答道：

  「主人，這還要自從數百年前神聖王庭改革神聖軍團說起。」

  「在神聖王庭最輝煌的時候，最強的力量便是南征北戰的神聖軍團，所向披靡的神聖軍團由教權國直接掌控，擊潰任何敢於擋在王庭面前的敵人，而教權國也由此征服了大陸，稱霸了世界，並按照地理區位劃分出了眾多的教區。」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維持神聖軍團的成本越來越高，軍團內部也越來越墮落，最後教權國不得不改制，將神聖軍團改編成地方審判部隊。」

  「從那以後，教權國就難以再維持對各大教區的壓制了，雖然神聖王庭整體力量仍然強大，但王庭內部的權力分配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教區崛起，而教權國式微。」

  「時至今日，教權國雖然依舊是王庭的領袖，但各大教區卻已經演變成了半獨立的神權諸侯……」

  「也是因此，國王陛下對新月教區出手，只要沒有影響到教會的核心利益，也就是『信仰『，教權國樂得教區被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