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我們聯姻吧
卡斯特爾的現狀？
夏洛特心中一跳。
她抬起頭，看向了站在地圖前的波爾德公爵，思索著對方提出這個問題的意思。
老公爵並沒有等她給出答案。
也或許是短暫的沉默讓他認為少女對現在的局勢並不清楚，所以他就自己主動說出了判斷：
「卡斯特爾伯爵領位於王國最北端，和公國腹地相隔了足足三個公國和兩個伯爵領。」
「而這三個公國中，有一直想要得到卡斯特爾的覬覦者，有時刻想要擊敗波爾德的世仇，也有國王陛下的忠實擁簇者，支持陛下削弱封臣，加強權威，擴充王領……」
「可以說，公國之外……局勢是相當艱難，所有人都對富有的卡斯特爾虎視眈眈！」
說到這裡，老公爵深呼吸了一口氣，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
「公國內部也不平靜。」
「那些效忠於波爾德的家族，一個個心懷鬼胎，各有打算！」
說著，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老公爵臉上拂過一絲怒意，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尤其看到了埃莉諾與三王子的聯姻！」
「三王子野心勃勃，埃莉諾性格懦弱，安東尼那個混蛋又不著調，整天把心思花在占卜和星象上，遊手好閒，就是不把心思放在公國的管理上！」
「堂堂波爾德家，竟然特娘的全都是廢物！狗屎！」
老公爵氣呼呼地將自家人罵了個遍，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是波爾德家族的一員，自己也是一坨生不出合格繼承人的狗屎。
夏洛特則微微低下頭來，思索著和波爾德家族相關的信息。
她已經研究過波爾德家族的資料，知道波爾德公爵最惱火的就是自己的獨女與三王子定下的婚約。
當年老公爵是打算拉攏新月王室的，締結婚約之後還美滋滋地到處吹噓，卻沒想到後面自己戰場上被敵國的長槍兵給戳了一槍，直接戳的生不出繼承人了，最終反而把本能招婿入贅的獨女給搭進去了，整個人徹底傻眼。
至於公爵提到的安東尼，全名是安東尼·德·波爾德，不到三十歲。
他是老公爵同母異母的弟弟，目前指定的公國繼承人，被封為鬱金香伯爵，封地也是一塊飛地，與卡斯特爾領相鄰。
這也是波爾德家族的老傳統了。
雖然卡斯特爾領是飛地，但公爵府也一直在卡斯特爾領的旁邊擁有一小塊間接直轄領作為下一任公爵的封地，以加強對卡斯特爾家族的掌控。
順帶一提，鬱金香伯爵也是夏洛特的姑姑凱瑟琳夫人的唯一子嗣，算是少女的表兄，兩家關係還不錯，夏洛特的記憶里對方還帶她玩過，是一位很優雅，很溫柔體貼，相處起來讓人很舒服的紳士。
只是，雖然是波爾德公國的繼承人，但鬱金香伯爵對繼承和治理領地並不感興趣，興趣和技能點全點歪了。
他痴迷與占卜和星象，管理能力幾乎為零，將小小的鬱金香領搞得一團糟，甚至直接被暴動的領民給趕了回來。
現在他徹底放飛了自我，整天不是縮在公爵府研究占卜就是跑到法師協會探討星象魔法，什麼都不願意管，讓老公爵相當失望。
這些事，波爾德公國的貴族們都知道。
很明顯，若是老公爵去世，對領地毫無興趣的鬱金香伯爵根本無法掌控公國，整個波爾德公國很可能會被新月王室趁機截胡，由身為埃莉諾丈夫的三王子出任下一位波爾德公爵。
那個時候，波爾德公國就改姓了，而鬱金香伯爵安東尼那個敗家玩意兒說不定反而會因為擺脫了公爵身份而興奮不已，因為這丫的有更多的時間可以來研究星象魔法了……
反正星象魔法和其他魔法又不一樣，不需要多燒錢，燒的只是自己的CPU。
老公爵依舊在罵罵咧咧地說著，越說越憤怒：
「這些貪婪的傢伙……都認為我波爾德家族主支即將絕嗣，公國有可能會改姓，一個個都想要趁機狠狠地從我們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咳咳咳……」
說到最後，似乎是牽連到了舊傷，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公爵大人……」
夏洛特連忙起身，不過，卻被老公爵抬手示意：
「咳咳……老毛病了，我沒事。」
深呼吸了一口氣，老公爵平靜了許多，但威嚴的聲音依舊壓抑著怒火，宛若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劫持、刺殺、造謠……」
「哼！」
「你瞧瞧，看看他們這段時間都做了些什麼事！」
說著，他從桌子下取出一張手弩，憤怒地摔在了桌子上：
「這群貪婪的混蛋，竟然還敢把髒水潑在我波爾德身上，真以為我年齡大了，就治不了他們了嗎？！」
看著桌子上的手弩，夏洛特眼皮一跳。
她認了出來，那正是那晚劫持她的自由傭兵攜帶的另一張手弩。
那天晚上走之前她特意讓尼斯去尋了帶上，但尼斯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
結合當時急匆匆離去的萊諾，她現在回過味兒了。
恐怕當時萊諾早就認出這是公爵府的了，於是趕緊帶著手弩回去報信了。
說不定……當時他可能還覺得是自家出的手，所以才會走的那麼急。
「看來你認出來了，這正是那晚劫持你的自由傭兵用的手弩！」
「即使到了現在，他們也不忘挑撥卡斯特爾和波爾德之間的關係！」
「如果不是我這些天一個個把他們叫過來狠狠地敲打，這波爾德城都能被他們鬧翻天！」
老公爵氣憤地說道。
似乎是說累了，他重新在座位上坐了下來，一聲長嘆之後，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片刻后，公爵繼續道：
「卡斯特爾和波爾德同氣連枝，情同手足，雖然是主家與分家，領主與封臣，但作為封君，我從未將卡斯特爾當成外人。」
「第二次星月戰爭中，是我與你的祖父一起擊退了試圖侵佔卡斯特爾領的落星王國軍，也是我與你的父親，攜手挫敗了北境大公國試圖顛覆卡斯特爾的陰謀……」
「同時，也是卡斯特爾家族對歷代公爵的鼎力支持，才讓公國中的這些大大小小的貴族安分守己，不敢放肆！」
「而現在，艱難的時刻又要來了，我們也是時候重新站在一起了。」
說到這裡，老公爵緩緩轉身，神情威嚴而嚴肅：
「沒有了波爾德，卡斯特爾遲早被其他領主吞併。」
「而沒有了卡斯特爾，波爾德的實力也會大損，無法扛住來自王室和其他貴族的壓力……」
「我們，本就為一家。」
聽到波爾德公爵話語中隱含的暗示，夏洛特心中一跳。
她緩緩抬起頭，看到的是一雙充滿堅定意志的藍灰色眼眸。
「夏洛特閣下。」
波爾德公爵的聲音認真了起來。
經過一連串的鋪墊，他終於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們兩家……聯姻吧。」
「卡斯特爾終究要選擇一個聯姻對象鞏固統治，但我想你也清楚，公國的那些蟲蠹只會將沒落的卡斯特爾吃干抹凈……」
「唯有波爾德家族，才是卡斯特爾一直以來的堅實後盾。」
「我們只有聯合起來，才能共度眼前的難關！」
夏洛特沉默了。
該來的終究會來，雖然知道公爵很有可能想要和自己聯姻，但當她發現對方對於聯姻的意志是如此堅定，如此勢在必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
她知道，這次宴會之後，卡斯特爾家族恐怕會和波爾德家族決裂了。
同時，她也將徹底失去來自公爵府的庇護，直面其他貴族的惡意……
「是萊諾閣下嗎？」
夏洛特問道。
公爵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似乎對少女的鎮定有些意外。
他點了點頭：
「沒錯。」
「萊諾雖然是私生子，出身也不好，但卻年紀輕輕就已經成為了銀月騎士。」
「他甚至沒有使用源力之種，而是和絕大多數貴族一樣同樣是自我覺醒！」
「我敢保證，他在超凡道路上的潛力，還要超過我這個老頭子！」
「萊諾雖然缺乏一些禮儀，但卻為人仗義，內心深處是一位真正的神聖騎士……」
「有他在，你將沒有後顧之憂，我相信他一定會給你幸福；而有了卡斯特爾的支持，波爾德也將繼續偉大！」
「這是雙贏。」
老公爵神情真摯。
他真的很真誠，至少站在波爾德的角度來說如此，因為他都已經將家族的難處全都講出來了，這在談判之中的確是很有誠意的做法。
但夏洛特都快想要罵人了。
鬼的雙贏！鬼的幸福！
一個普通的小女孩或許會相信對方的鬼話，但她可不信！
說的好聽，但歸根結底，不還是因為波爾德家族感覺鎮不住下面的貴族了，所以想要藉助富有的卡斯特爾來加強自己的力量嗎？！
沒錯，卡斯特爾領地的處境是比較微妙，但公爵家的困境也並不是秘密。
不僅如此，公爵府也不是卡斯特爾唯一的選擇，更不是最好的選擇。
而她，就算是立刻去死，也絕對不會讓一個男人騎到她的身上！
她的命運，只能由她自己掌握！
深呼吸了一口氣，夏洛特抬起頭，打算用準備好的理由婉拒。
只是老公爵卻忽然揮手阻止：
「你不用這麼急著告訴我你的回答，你可以先回去好好想一想。」
「我知道你有顧慮，尤其是萊諾的身份，私生子終究是個污點……這對於卡斯特爾家族來說，的確很難接受。」
「不過，你放心，今天的宴會上，我會讓你先看到公爵府的誠意……」
……
夏洛特最終沒能當場說出婉拒的話。
老公爵似乎對她的選擇有預感，直接將她堵了回去。
這讓夏洛特心中對對方所說的「誠意」有了些許猜測……
不過，少女也並不在乎。
無論公爵府所謂的誠意是什麼，她的回答都不會改變。
前來參加這場宴會，她最大的目的就是斷了這些貪婪貴族的念頭的。
只是，與公爵的一番深入交流，也讓少女知道，卡斯特爾家族的處境究竟有多麼糟糕。
可以說，她現在完全是在鋼絲上跳舞，兩側的深淵中都是虎視眈眈的眼睛。
回到宴會的主會場，宴會還沒有開始，貴族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低聲聊天。
少女拿起侍者托盤中裝滿牛奶的高腳杯，一人獨坐在角落休息。
從馬車上下來到進入公爵府的那一段路程，她不可避免地被太陽曬到，身體多少有些不適。
與公爵的聊天又進一步耗費了她的精力，現在的少女只想休息休息。
來自月神灣的樂隊奏響美妙的音樂，舒緩，動聽。
但夏洛特聽著只覺得吵鬧。
特別是當看到她入場之後，那些宛若發情一般的年輕貴族們又紛紛興奮了起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將她團團圍住，一個個如同吃了興奮劑的公雞一般展現著自己的風姿。
聞著他們身上那交織在一起的厚重香水，夏洛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現在可沒心情和這些花孔雀搭話。
看著那一張張自己只要看過去一眼就會立刻興奮起來的英俊臉龐，少女微微眯了眯眼睛，琢磨著如何給這些精力旺盛的傢伙找點事做，好好地坑他們一把，同時也為自己找點樂子放鬆放鬆。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優雅而溫和的聲音卻突兀地打斷了年輕貴族們的殷勤奉承：
「各位先生，一直圍在淑女的面前打擾淑女的休息，可不是紳士的行為。」
「你們難道沒有看到女士眉間的疲憊嗎？」
聽到這個聲音，夏洛特心中一跳，因為她感覺這個騷包的語氣和聲音有些熟悉。
少女抬起頭，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而後瞬間怔住。
只見年輕貴族的身後，站著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身材高挑，英俊非凡的紅髮男子。
他戴著單片眼鏡，猩紅色的瞳孔中帶著淡淡的笑意，戴著整潔白手套的手中還舉著一隻裝滿紅酒的高腳杯。
不是別人。
正是她在血之召喚的夢境世界中見到的超凡者——塞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