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坦白
月色下,沙灘最西面的礁石群中,兩個人影從礁石與礁石之間的空隙里鑽出來。
「好晚了,回去吧回去吧,我得回去刷牙。」
「嗯……」
晚上喝了不少酒,此刻走出來還有點腦子發暈的徐行應了一聲,跟在徐年年的身後,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在回酒店的路上,徐行一路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走過馬路,來到對面,臨近酒店的大門,徐行才突然說道:「等這學期結束,暑假的時候,就跟醋醋說吧。」
走在前面的徐年年,腳步停頓了一下。
隨後他的腳步變緩,輕聲問道:「你做好準備了?」
「再繼續隱瞞下去,也無濟於事。」徐行抬頭看了眼深沉的黑,月色被雲層遮掩,看不清晰,只能看到酒店大門口徹夜亮著的燈光。
徐年年抿了抿嘴唇,扭頭問道:「那,要我幫忙嗎?說明一下情況之類的……」
「總歸是我惹出來的事情。」徐行扯了扯嘴角,笑的很勉強,「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當面刺激到她比較好。」
徐年年悶悶的哼了一聲,隨後有些不服氣:「如果不是你沒給我公平競爭的機會,我……算了,不說了。」
……
酒店房間里,顏池醋從床上坐起來,揉著腦袋細細回憶。
但她酒量實在太差,晚上喝多后的記憶幾乎等於零,只記得自己被徐行抱回來,然後就睡著了。
看樣子生日的狂歡還在繼續,只是自己提前離開了戰場?
顏池醋這會兒困意依舊,但是徐行不在身邊,讓她在陌生的地方睡覺,她又有點睡不著,乾脆坐到床邊,給姚圓圓發了條微訊。
【醋醋】:圓圓姐,你們還在玩嗎?
沒人回應。
顏池醋奇怪的歪了歪腦袋,心想大概是玩的認真,所以沒注意手機信息。
但是當她打算打電話的時候,又想萬一大家都休息了,那這樣豈不是很打擾?
萬一徐行只是突然有事處理,或者單純出門透透氣呢?
想到這裡,顏池醋穿上拖鞋,來到門口,拿上房卡後走出門,看了眼空空蕩蕩的走廊,一路走到電梯這裡。
他們住的樓層在21樓,此時一輛電梯正在朝著一樓下降,並很快停穩。
顏池醋按下電梯下行的按鈕,一輛停在5樓的電梯開始上升。
而那輛停留在一樓的電梯也緊隨其後,開始上升,跟隨在顏池醋這輛電梯後面。
當電梯來到21樓時,一個短暫的停頓,電梯門逐漸打開。
與此同時,隔壁的電梯也抵達了21層,沒有再繼續上升,竟然也是來21樓的。
顏池醋沒太注意這個,走進電梯里后,就按下了一樓的按鈕,打算去沙灘上找找徐行他們。
可就在電梯門即將開始合攏的時候,隔壁電梯的門正好打開,兩個頗為熟悉的聲音,就這麼毫無預兆的傳到了顏池醋的耳中。
「都這麼晚了,醋醋要是醒過來發現你不在房間里怎麼辦?」
「那還不都怪某人,如果不是你……嘖,怎麼會浪費這麼久時間。」
「你確定是浪費時間?明明你自己還挺……」
「咳咳……別亂說好不好。」
電梯門徹底關上了。
在關上的一瞬間,顏池醋依稀從門縫中,看到一閃即逝的兩個熟悉身影。
徐行和年年姐?
顏池醋微張嘴巴,心想原來是他倆一起出去了,看樣子也沒有其他人跟著。
電梯開始下降,瞬間的失重讓顏池醋有種心跳漏拍的錯覺。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呢?
就只是單純的兩個人出去逛了一圈,吹吹夜風嗎?
如果是放在以前,那顏池醋壓根就不可能多想什麼,畢竟那可是徐行的姐姐。
可就在昨天下午,徐年年還親口告訴她,自己是領養來的事實……
顏池醋也不知道年年姐為何會突然跟她袒露如此心聲,但這並不妨礙她在後面的聚會中,對徐年年和徐行之間的親密舉動感到吃味。
而此刻又發現徐行和徐年年夜半出行歸來,就算事實上什麼也沒發生,顏池醋也覺得心底有點酸酸的。
話說,徐行知道年年姐是領養來的嗎?
如果徐行不知道的話,自己是不是應該告訴他這件事?
又或者說,年年姐其實就希望通過自己之口,把這件事兒轉告徐行?
顏池醋現在腦袋懵懵的,各種想法和猜測都一股腦的冒出來,一時間陷入了懷疑和瞎猜的漩渦。
以至於到了一樓,電梯門打開,她都沒有走出去,而是直到電梯門合攏后,才反應過來,伸手按住開門鍵。
電梯門再次打開,顏池醋恍忽中走出電梯,來到一樓大廳。
她此刻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走出酒店大門后,被夜晚的涼風吹拂,才稍微清醒。
隨後頓時深呼吸起來,讓自己變得冷靜,不要胡思亂想。
可她一時半會兒,又有點不想立刻回到房間裡面去。
她有點害怕。
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些什麼。
不知不覺之間,她就已經走過了酒店大門外的馬路,來到了沙灘邊上。
夜晚的海岸開始漲潮,原先在傍晚時搭建的篝火,如果是先前來的話,還能看到沙子上的痕迹。
但此刻已經被漲潮后的海水淹沒,大概有一半的沙灘都消失在海水之中。
顏池醋穿著拖鞋走在沙灘上,腳掌邊緣很快就沾染上了乾燥的沙子,然後是潮濕的。
冰涼的海水浸泡著她的腳丫子,又把沙子給沖刷乾淨,每一次海浪的湧起和褪去,都會帶來沙子的摩擦,就像是一雙粗糙的手掌在撫摸。
顏池醋望著無垠的深色海洋,再次深呼吸,放空自己的心情,寬慰自己。
心想。
或許只是徐行和年年姐無聊出來散步而已,他倆關係本就很好,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顏池醋努力說服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事實上之前不知道徐年年是領養的時候,自己就從來沒有多想過,哪怕徐年年經常會有一些很親昵的舉動,不是嗎?
怎麼一旦知道那兩人之間不存在血緣關係后,自己就變得小雞肚腸起來了?
明明就不會有什麼的。
畢竟那可是徐行的姐姐,就算知道了真相,但家裡人都習慣了這種關係,徐行的家人也都是善解人意的好人,肯定不會因為這種事就對徐年年有所隔閡。
不管怎麼說,都應該是自己多慮了。
只是剛才在電梯里聽到的兩個人的對話內容,總是讓顏池醋感到心慌。
可她又覺得是自己過度解讀了,不應該這麼惡意的揣摩別人。
這樣內心糾結著,苦惱著,委屈著,顏池醋好想就簡簡單單的投進徐行的懷抱,別的什麼都不要想了。
除了他以外,這個世界上,似乎也沒有別的可以讓她依靠的人了。
而就在這時,她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徐行打來的電話。
顏池醋心裡一震,竟然有些膽怯,生怕接通後會得到什麼令人無法接受的消息。
一分鐘過去后,電話自動掛斷了。
然後手機又立刻重新震動起來。
這一回,顏池醋總算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深吸了一口氣,微顫著手指按住了接通鍵。
「喂?醋醋?」
「你人去哪裡了?怎麼沒在房間?」
「喂?你應一聲啊,別嚇我。」
徐行有點焦慮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顏池醋眨眨眼,把手機貼在耳邊,輕聲說道:「嗯,我在海邊。」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電話那頭的徐行頓時沉默了一瞬。
或許是顏池醋的錯覺,她總覺得徐行在這一瞬間的語氣有了些許的變化,又或者只是她想多了。
「怎麼去海邊了?」徐行也柔聲問道,「我剛才跟年年姐就在海邊散步,好像沒看到你下來。」
「我也剛下來沒多久,可能正好錯過了吧。」顏池醋模稜兩可的小聲說道,「我是想著來找你的,不過沒找到,你已經回去了嗎?」
「這、這樣啊。」徐行勉強說道,「那可能是電梯剛好錯過了,你在哪裡,我去接你上來。」
聲音傳到顏池醋耳中,她總覺得徐行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
自從內心的猜測與懷疑像是種子一樣生根發芽后,似乎徐行的一舉一動都變得可疑起來。
這樣是不對的。
顏池醋如此告戒自己。
她抿了抿嘴唇,一邊轉身踩著沙子往回走,一邊抬頭看向酒店上方的房間窗戶,也不知道徐行是哪一間卧室:「就一點點路,我已經回來了,你在房間里等我就好。」
掛了電話,顏池醋踩著沾滿了沙子的拖鞋走進酒店,一路乘坐電梯,重新回到21樓。
雖然說是讓徐行在房間里等著就行,但電梯門打開后,顏池醋第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門外的徐行,心底稍微多了些安慰。
她不想再去想那麼多了,又不是真的親眼見到了什麼不應該發生的事情,怎麼能因為這種猜測影響心情。
顏池醋抿了抿嘴唇,默默走到徐行身前,靠近他懷裡,把臉蛋埋入徐行胸口,緊緊抱住他:
「以後不要突然離開我身邊了,好不好?」
「……嗯。」徐行緊緊抱住她,低聲說道,「這次是我錯了。」
徐行抱著顏池醋回到卧室,低頭見她的拖鞋和腳背腳趾縫裡都還是沙子,於是牽著她的手走進浴室,讓她站在淋浴間里。
他自己則是拿起淋浴器噴頭,在顏池醋面前蹲了下來,打開開關后調整好溫度,將溫水傾灑在顏池醋白白嫩嫩的小腳丫上。
沙子頑固的附著在香嫩的腳趾縫隙里,但徐行幫她把拖鞋脫下來,一隻手托起顏池醋小巧的腳丫,仔仔細細的幫她把腳趾縫裡的沙子都摸索出來。
顏池醋只覺得痒痒的,還是第一次被徐行幫著洗腳,敏感的地方被他把玩揉搓著,渾身都有些軟酥酥,只能扶著牆壁才勉強站穩。
兩隻腳丫子都被徐行洗的乾乾淨淨,最後白的像是可口的小布丁一樣,又像是果凍似的q彈。
趁著關掉淋浴噴頭的功夫,徐行沒忍住,低頭在白嫩的腳背上親了一口。
顏池醋本來都準備收回腳丫了,突然被他這麼一襲擊,臉上頓時又羞又臊,趕忙踩著拖鞋說道:「髒的啦!你、你怎麼能……」
「不臟不臟,都洗乾淨了。」
徐行嘿嘿笑了兩聲,又牽著她走到馬桶旁邊,蓋上馬桶蓋后拉著她坐下,去卧室里拿了一雙新的乾淨拖鞋,拿著毛巾一點一點幫她把腳丫子擦乾淨。
顏池醋怕他還要偷親,擦乾后就立馬把jiojio塞進拖鞋裡面。
終於清洗乾淨后,兩個人從衛生間里出來,顏池醋的困意重新湧上心頭,沒有再去主動詢問有關徐年年的事情,而是默默的鑽進被窩,躲進徐行的懷裡。
「睡覺吧。」
「嗯,睡覺。」
徐行抱著她,腦袋擱在她的腦袋上,閉上眼睛。
可是下一秒,腦海里就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徐年年的身影,以及今晚在海邊礁石的遮掩中,發生的一幕幕旖旎。
可是睜開眼后,可愛乖巧的顏池醋就躺在他懷中,粉嫩的臉蛋在他胸口蹭了蹭,水靈水靈的,咬下去能出水似的。
他內心糾結著,思考著到底該如何措辭,才能讓顏池醋能夠接受這件事情。
但似乎這跟言辭並無多大關係。
他跟徐年年說,打算在暑假的時候就跟顏池醋攤牌。
但是真的這麼想了之後,心裡卻完全沒底。
只是轉念又想到這幾天,自己和年年姐在私底下未能矜持住的種種,又不斷的在提醒他,這事兒決計不能再拖延下去。
從過年那會兒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四個月了。
真要隱瞞下去,又能隱瞞多少四個月?
那還不如……
「醋醋。」不知道怎麼的,徐行腦子一抽,竟然直接就開口,輕聲說道,「我知道這樣很大概率會讓你感到無法接受。」
「但有些事情,我覺得還是不能繼續隱瞞你,你是有權利知道這些事情的。」
停頓了一下,徐行接著說道:「年年姐應該已經暗示過你了吧,有關她是領養來的這件事。」
「早先我雖然知道,但並不特別清楚她對我的感情,直到後來……」
徐行的聲音娓娓道來,又帶著顫抖。
他摟住顏池醋的雙臂用力,生怕顏池醋突然掙脫開來。
「……所以,對於你們兩個人,我都無法放下,也無法只選擇其中一個人。」
「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醋醋?」
「……醋醋?」
徐行說了很久,但顏池醋卻並無任何回應。
直到徐行撐起上半身,朝顏池醋看去,才發現她呼吸均勻,竟然已經睡過去了。
這……
徐行捂住臉,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泄了一地,整個人都頹了下去。
算了,睡覺吧。
還是等暑假再說清楚。
徐行拉了拉被子,在床上嘆了口氣。
閉上雙眼。
……
昏暗的卧室里。
徐行的呼吸聲逐漸平穩。
顏池醋的雙眼卻睜得大大的。
月色從窗外傾瀉下來,一如淚水從眼眶中傾瀉而出。
同樣無聲而凄美。
寂靜中,彷彿盛開了帶血的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