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嬴政的命令
「皇帝陛下，章邯求見。」
寢宮之內，嬴政尚未安歇，仍舊伏在案前，批改奏章。一個內侍自黑暗中浮現，輕輕地在他身旁稟告道。
「讓他進來，你先退下吧。」嬴政頭都沒抬一下，淡淡說道。
「諾。」侍者躬身行禮，彎腰離去。
「嘎吱。」宮門緩緩打開，從外面走進一個身穿皮甲的將領，膚色微黃，嘴唇上帶著些許胡茬，鬢角處一絲白髮浮現。
但細細查看，就會發現他每走一步，距離都是不多不少，恰好一尺三寸，就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一樣，他渾身上下充斥著簡潔幹練氣息，眼神銳利，就像是最兇猛的獵鷹。
「章邯，這次機關城之行有何感想？」嬴政放下御筆，離開了案牘。
「帝國時刻面臨著來自各個角落的窺視，諸子百家賊心不死，叛逆分子頑強狡詐。若想清剿乾淨，不是一時之功。」章邯拱著手，認真的回道。
「墨家的事就先告一段落，經此一役，墨家實力大損，即使有些許殘餘，也不成氣候。儒家內部分裂，小聖賢庄銳意改革，重新編篡儒家典籍，卻遭到來自儒家內部的反對。難以顧及其他外事，而現在，你的首要任務，就是前往東郡之地，為東巡保駕護航！」
「微臣領命！」章邯面色一肅，沉聲道。
「另外，朕還有另一個任務交給你。」嬴政劍眉一挑，一絲冷意籠罩整座宮殿。
「影密衛所屬，嚴密監視羅網以及趙高，若察覺羅網有不軌之心，事態緊急，可先斬後奏，這是節制東君兵馬的調令。」趙高在他眼皮底下的小動作，嬴政豈能不知。
以往，嬴政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是對扶蘇的磨鍊了。
一條狗就算是養了幾年也會有感情，更何況跟在他身邊，服侍了幾十年的趙高。
但是，在帝國的霸業前，一切的感情，皆須讓路。
章邯連忙跪倒在地，「微臣領命。」
「你退下。」
「微臣告退。」
······
「巨子！」
機關城內，高漸離，盜跖等人見燕丹摔倒，全都聚攏過去，關切的呼喚道。
燕丹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最後支撐的稻草人，渾身徹底失去了光澤，本就不過是被壓制在體內的六魂恐咒發作，古銅色的肌膚之上，裸露出來一根根血管，化作可怕的花紋。
燕丹看著面前的眾人，無力的擺了擺手，道：「我中了陰陽家的六魂恐咒，命不久矣。」
他在機關城外浴血一戰，逼退了影密衛等人。蓋聶與衛庄兩敗俱傷，再加上他和逍遙子的到來，流沙終究是退卻了。
「巨子。」班老頭看著眼前陷入彌留之際的燕丹，眼圈有些發紅。因為這個人，墨家分裂，實力大不如以前。又因為這個人，他們這些失去家園的六國遺民有了一個共同的家園，共同的目標。
現在，他快要死了，墨家機關城也完了。
燕丹沒有注意班大師的表情，反而把目光轉向了一旁的荊天明，在這一張臉上，他看到了一個永遠都無法遺忘的人的影子。
「真像啊。」燕丹微微呢喃，心中有些黯然，但唯獨沒有愧疚。為了反秦大業，一切都是值得的！
「從現在開始，天明就是墨家新任巨子！」
「巨子。」聽到燕丹的決定，高漸離，盜跖等人全都驚訝出聲，讓一個小孩子接任墨家巨子之位，這未免太過兒戲。
但當他們注意到站在天明身後的蓋聶，三人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失去了巨子燕丹這樣的頂尖高手，墨家只剩下高漸離以及大鐵鎚各位統領。現在的墨家高層戰力奇缺，即使是加上徐夫子與庖丁這兩個不在機關城的助力，也還是差一些。
更何況，經此一戰，墨家精英弟子損失慘重，即使能逃出機關城，也十有八九會受到江湖中人的排擠，乃至於是帝國的追殺。
讓天明擔任墨家巨子，可以拉攏蓋聶為墨家所用，將他綁上反秦大業的戰車，這實在是無奈之下的最好選擇。
燕丹無力的自盜跖的手中接過象徵著墨家巨子地位與身份的墨眉，再看一看被天明抱在懷中的非攻，心中有些慨然，這莫非就是命運的抉擇？
「天明，你能自墨家禁地之中帶出墨家至尊武器非攻，本身就證明了你與墨家有緣。從現在開始，這柄墨眉，就交給你來保管。以後，你就是墨家的新任巨子，告訴我，你能做到嗎？」
「巨子老大，我······。」天明的眼睛蓄滿了淚水，有些猶豫。
「噗！」這時，燕丹再也支撐不住，口鼻之間不斷有鮮血滴落，看上去猙獰可怖。
天明趕緊扶住了他，但隨後，他卻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流不斷湧入他的身軀，暖洋洋的，十分舒適。
正當燕丹將他的畢生功力灌入天明體內。在天明身上，一個怪異的印記在他的脖頸出浮現，墨家眾人見此，眉頭微皺。
巨子這樣做，也不知是對是錯，高漸離暗暗搖頭，沒說什麼。
「墨家弟子聽令，啟動青龍，撤離機關城！」
「機關青龍，巨子！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班大師失聲而語，機關獸青龍是墨家鎮門四靈獸之一，威力最大，殺傷力最強，一旦青龍啟動，機關城就會毀於一旦。
「機關城是我們墨家的心血，不能讓它落到秦國手上，快走！」燕丹捂住口鼻，鮮血不斷自指間滴落。
班大師聞言，嘆了口氣，以機關手一把抓住燕丹，「我們帶你一起走！」
燕丹一把拍開了班大師的機關手，充滿悲愴道：「我已經中了六魂恐咒，無藥可救。帶上我，也只是一個累贅，你們現在趕緊聚集機關城之中殘存的弟子，快點離開這裡。在到達終點之前，船長是不會離開航船的，諸位，拜託了。」
然而，見他們紋絲不動，面帶悲戚，燕丹雙眸閉合，下了最後一個命令。
「快走！」燕丹的語氣之中出現了幾分凌厲，斷然道。
聽出了燕丹聲音之中的厲色，盜跖，高漸離，班大師，包括與燕丹並沒有什麼交情的蓋聶，全都忍不住最後深深望了燕丹一眼，拉起哭泣的像是淚人一樣的天明，帶著沉默不語的少羽，轉身離開了此地。
此時，機關城之內，落實滾滾，各處機關密道開始顫動，在一股龐然巨力之下化作了廢墟。
三人運起輕功，在整個機關城之中遊走起來，血泊之中，房間之內，凡是還活著的墨家弟子，全都被聚在了一起。
直到出來之後，眾人方明白，此番墨家經歷的到底是何等可怕的遭遇？
機關城上下，數千弟子，幾乎全都死在了秦人的手中，血流成河，原本環繞整個機關城的河道之中，清澈的河水都被鮮血所染紅。
走遍整個機關城，今日之前，足有數千上萬的墨家弟子，居然只剩下數百。而在這數百人之中，差不多人人帶傷，唯有十來個弟子跟著燕丹外出聯絡，在影密衛的追殺中僥倖倖免，。
昔日的世間樂土之中，到處都是殘屍斷骸，有秦人的，但最多的卻是墨家弟子的屍骸。
等到高漸離等人將幾乎所有的弟子全都聚集之後，班大師也準備好了二十來只機關朱雀，足以帶著所有人都離開。
在他們脫身後不久，一聲不明的獸吼聲自地下響起。
轟隆隆！
整個機關城開始劇烈晃動，堅固的城牆，青磚鋪就的地面，各種機關齒輪，瘋狂的顫慄起來，遠遠望去，機關城所在的山峰徹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