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一章 越國遺民
「我還以為你們百越過的是那種茹毛飲血的生活，沒想到，這部落生活倒還不錯。」一處城寨內，李玄常看著來來往往的部落百姓，淡淡說道。
這裡的百姓穿的是那種最原始的麻衣，身上還有各種獸牙裝飾，披頭散髮，目光中帶著十足的畏懼。
雖然眼前的這些人很陌生，但他們卻不敢上前交談。
因為這些人是跟著王的。
「百越當年也有極其昌盛的文化，各種不同的民族在這裡定居，但是，楚國一把大火，燒掉了一切。」焰靈姬有些低落的說道。
「這便是戰爭，弱小是罪惡的源頭。百越嚴重威脅了楚國後方，你們能存在這麼久，已經是奇迹了。」
「倘若有一天，你們大秦遭遇到強大的敵人，百姓被殺，君主族滅，你們又該如何？」焰靈姬聽到他的話，秀眉一挑，反問道。
「要是有那麼一天，老秦人自然會反抗到底，流盡最後一滴血。百越，是一個利益集合體，沒有厚重的文化傳承，百姓沒有歸屬感。而傳承數百年的諸侯國，即使國家衰弱，君主，他們的百姓也會為了國家戰鬥。但是在百越覆滅之後，除了廢太子天澤，再也沒有人為這個逝去的國家而奮鬥。」
「站在大秦的角度，他們是做無畏的犧牲。但是，這是戰國之世，他們的反抗是徒勞的。為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目標而奮鬥，我敬佩他們。世上，遠遠有比生命更值得尊重的東西。」
「即使有一天，大秦覆滅。舊秦故土的老秦人終將重新站起來，為他們的領頭人奮鬥。就算是大秦一統天下，各地照樣有無數百姓心向故國。」
「這便是傳承數百年的家國情懷，人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所傳承在骨子裡的東西。」
「家國情懷。」焰靈姬喃喃自語后，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她聽懂了，但是不明白。因為這種東西，從來都未曾在百越出現過。
現在的百越分裂成大大小小的部落，雖然她是其中的一個王，但也僅僅只能約束族民。想要他們像中原一樣，為自己的王戰鬥，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們可以在自己的強壓之下戰鬥。一旦自己沒有了所謂的實力，她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公子，你說的，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這是真的？」大廳內，焰靈姬跪坐在堂下，深色的皮衣勾勒出凸凹有致的身材，纖細的腰肢之下，是碩大的滿月，壓在小腿上，形成了一個誇張的弧度。
但大殿之上，卻沒有人來欣賞這樣的風光。
「天下一統，從你們仇人也已經死去。為何要躲在深山老林中與世隔絕？一旦大秦征服了這片土地，會遷移來大量的百姓，帶來先進的文化和器物。到時候，這物產豐厚的百越將成為世間樂土。」
「既然公子，這麼說，奴家願意跟隨公子左右。······」
在百越之地的另一處，這裡有寬闊的平原，高大的石頭房屋。雖然比不上中原的繁華，但在這裡也是極為罕見。
自越王無疆伐楚失敗，越國被齊楚兩國攻滅。大批的越國貴族不甘楚齊的統治，向著江南一帶流散。其中一支，便是流落到了西甌，今日的廣西之地。
越國滅亡不久，越王後裔還有著復國的壯志，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熱血也漸漸退去，越人開始習慣於當地的生活。
與閩越，甌越不同，西甌之地有著綿綿的山嶺阻隔，山高水遠。別說是中原之地，就是與楚人，也很少有來往。
漸漸的，這些西甌的越人遺忘了祖輩流傳下來的冶鍊技術，遺忘了築城修屋的手藝，遺忘了耕田勞作他們開始變得茹毛飲血，越來越像當地的土著，以捕魚打獵為生，衣著獸皮草裙。
漸漸地，最先建造的屋舍在雨季中腐爛。但他們築城修屋的手藝卻不適合這裡。他們便開始用石頭蓋房子。
到最後，建造的屋舍也只是用來祭祀，因為這裡比不上那些開鑿出來的山洞清爽。
焰靈姬雖然號稱百越女王，但偌大的百越之地，還是有不少勢力不下於她的，這西甌國便是其中之一。
西甌國內，禮制混亂，無有尊卑大小。只是以年長德高者為首，以身強力高壯者為雄。
雖然他們有名義上的君王，但是實際上也只是當地最大的一支部落的首領。在其部落之外，還有無數洞主，小者聚兵數百至上千，大者可聚兵五六千。
「大長老，今年我們部落的情況怎麼樣？新生的孩兒有多少。」男子坐在山洞的石座上，他人高馬大，除了一身虎皮胸衣之外，頭上還頂著一個艷麗鳥毛和寶石裝飾的帽子，身上滿是粗壯異常，青筋暴起的橫肉。
他叫茴幺，他所說的大長老，則是當地有名的巫師，通善醫卜，善識草藥，在西甌之地很有威望。他還給自己取了一個中國之人的名字，叫越秦。
他是越王後人，但當年楚國攻入百越，他所在的勢力直接逃了，沒有反抗，因此，他才能成為這百越之地的王。
但當年那一戰，是先人的恥辱。他在中原過來行商人那裡聽到，西邊有一個秦國，經常打的楚國落荒而逃。
他期待有一天，自己帶領著百越的族民，攻入秦國。就像當年勾踐帶著三千越甲，滅掉了吳國一樣。
大長老摸著花白的鬍鬚，說道：「今年新生的嬰兒有三千，其中活下來的有四百餘。老夫已經看了，想必他們將來都能夠成長為健壯的勇士。」
「恩！」越秦點了點頭，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
西甌之地的衛生條件很差，新生的嬰兒能夠十中存一，已經算是一個好的結果了。而有著像大長老一般的巫師存在的部落，這個比例還要高一些。
「在我們的領地之中，新建造了三個倉庫，儲存了北方得來的稻粟和雒越進貢的穀物。另外，還有一些晒乾了肉鋪和魚乾，我已經命人運送進了倉庫之中。這三座倉庫已經裝滿了八成，足夠我們的族人生活兩三個月的。」
「可惜的是，我們沒有北人那麼高的耕田技藝，要不然，我們的族人也不用因為淡季獵物的數量減少而飢一頓飽一頓了。」越秦嘆了一口氣，說道。
西甌之地，越人多以漁獵為生。所謂漁獵，看天吃飯，比起耕田勞作這樣的生活方式，還要更不穩定。
因此，越秦才命人建起了倉庫，儲存食物，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