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與生俱來的罪
護龍山莊，演武場內。
兩道強勢的身影遙遙而對，場上瀰漫著肅殺的氣息。
歸海一刀，段天涯，一個十六歲，一個十九歲。雖然年輕，但他們已經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歸海一刀被稱為天下第一刀。而段天涯，在草原潛伏七年，久經廝殺。
兩人之間，孰強孰弱？
不見動手，只余殺氣縱橫。見到此景，在一旁觀戰的李玄常看到段天涯的那一刻，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訝色。因為，他不僅帶了劍還背上了刀。這是要刀劍雙殺嗎？李玄常嘴角划起一絲弧度。
「師兄，七年了，我終於等到這一天。」歸海一刀眸中閃過一絲狂熱的殺意，興奮的說道。
「一刀，你真是一點都沒變。」段天涯掃視四周，看著自己熟悉的一切，感慨萬分。
「鏗鏘！」一聲清脆的劍鳴，段天涯長劍出鞘，周身真氣流轉，凌厲的殺機不斷流轉。「你還不拔刀嗎？」他看著歸海一刀巍然不動的身形，微微皺眉。
「我的刀會在它最合適的時候出鞘，你還是出劍吧，再不出劍，你就沒有機會了。」歸海一刀冷冷道。
「好。」話音未落，段天涯便猛地彈射出去，凌厲的劍氣揮灑，形成一道劍網籠罩歸海一刀。
面對即將到來的強招，歸海一刀反而閉上了雙眼，手搭上刀柄。
劍氣逼近，就在即將臨身的那一刻，他動了。
潔白的手，黑色的刀，
一抹凌厲狠絕的刀光斬出，好似閃電劃破黑暗。撕裂了空間，后發先至。
快！
無與倫比的快！
洶湧的殺機彷彿海嘯般撲面而來，段天涯心中警兆突生，歷經無數生死危機的他明白，接不下這一刀，他會死！
輕快的拔刀聲似慢實快，璀璨的刀光瞬間劈碎了那道劍網，隨即去勢不改，直擊段天涯身形。
他只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背上了一座巨峰，難以移動，這股刀氣已經牢牢鎖定了他。
躲不掉！只能硬接！
段天涯眼神一冷，似是下定決心，一道煌煌的劍氣自他周身升騰，他全身真氣灌注，背上的刀一同出鞘，那是一把長刀，修長，漆黑，刀鋒泛著冷芒，一把好刀。
左手拿刀，右手執劍。身上的真氣盡數湧入其內。狠狠一斬，刀氣，劍氣成十字交叉，卻又隱隱相合。
「轟！！！」
十字印記對上霸絕的一刀，劇烈的爆炸聲轟然響起，刀氣、劍氣相互摧毀、破滅。四射而出，向四面八方衝擊而去，猶如奔雷之勢擴散開來。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堅硬的青石地面都被颳去了一層。
而這份恐怖龐然勁力到了李玄常身前，卻是瞬間消弭於無形，連他的衣衫都未曾損壞。
演武場中心，方圓百丈之內的地面被硬生生颳去，露出黑色的泥土。
段天涯身形站立，面色堅毅，手背青筋暴起，刀劍不斷震顫，讓他手臂發麻。剛才的反震之力太強，差點就把他轟飛。
而在另一邊，歸海一刀面色冷峻，但手上已是空無一物，漆黑的長刀直直的插在地上。
「你贏了。」沒有多言，他收刀入鞘，轉身離去。
對於他而言，輸一招也是輸，輸半招也是輸。他雖然有更強的手段未曾使出，但不需要，輸了就是輸了。段天涯同樣如此，同樣試探的一招，他也是未盡全力。
而在深宮大內，皇帝端坐乾清宮御案之前，身形雖小，但小臉上滿是鄭重肅穆，還有著與年齡不符的老成和聰慧。但現在，他稚嫩的小臉上卻滿是不耐。
在他成婚之後，他就親政了，是的，十二歲親政，提前上朝。這是曹正淳主張的，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已經引起了大臣們的敵視，所以，他把皇帝推到幕前。
雖然皇帝從小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但面對這繁雜的國事，還是不免生出厭倦。他終究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但生在帝王之家，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上一任的內閣首輔是先帝留下的三大託孤重臣之一，也是他的師傅。也正是因此，他雖然年幼，但對於朝堂也是看的很清。
之前曹正淳的做法，他沒有制止，而是默認，其中也有他想清洗朝堂，掌握權力的意思。但，他畢竟太小，心太急了，這件事，應該是他親政後來做。
這不，彈劾曹正淳的摺子已經堆滿了御案。剩下的，都是請求翻案，為之前被曹正淳污衊的官員求情。
但，他又怎麼可能會動曹正淳。他心裡很清楚，一旦自己為這些人翻案，不僅曹正淳會離心離德，那些朝臣們就會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就算是有冤假錯案，他也不可能翻案。想到這裡，他心裡更是煩躁不堪。但一想到那個雲淡風輕，似乎是青春永駐的叔父，他心裡頓時升起無數陰霾。
曹正淳伴隨他長大，受他的影響，他從小就對李玄常很不感冒。
這其中，也有李玄常自己不願意親近的結果。畢竟，到最後圖窮匕見，他怕自己不忍心下手，所以，乾脆就對他不聞不問。
隨著年齡的增長，皇帝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皇叔圖謀甚大。身為天下第一，不在江湖，也不在朝堂。手上有護龍山莊和天下第一庄兩大機構，這些年，已經招攬了無數人才。
而他本人，卻又是容顏不老，再加上他在朝堂和民間的聲譽極好，這些事情已經足夠讓他警惕了。
雖然李玄常沒有造反，但他有造反的能力，這就是他的罪。
生在皇室，這是他與生俱來的罪。
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他曾無數次想要親近這個皇叔，甚至招攬他。但每次見到他，自己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懼，久而久之，他就不再有這個心思。
心裡越想越煩，似是有怒火燃燒，他一把將案上的奏摺推倒在地，騰的站起身，離開了乾清宮。
他就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不知道去哪，不知道幹什麼，現在，他只想平息心中的煩躁。
不知不覺，他逛到了御花園。
「誒，小李子，你說陛下為什麼還要放任曹公公啊？」花園角落，一個小太監剪著樹枝，對一旁的同伴道。
「噓，小聲點。」那個名叫小李子的太監聞言，身子一顫，眼睛掃視四周。
皇帝趕忙躲進草叢，隱藏身形。
見到沒人，小李子才鬆了一口氣。「你不要命了，曹公公在宮裡可是有無數耳目，要是被他聽到了，咱們都得死。」他狠狠的敲著同伴的頭，輕聲道。
「本來就是嘛，上個月，聽說外朝又有好幾位大臣又被抓進詔獄。」
「你懂什麼？曹公公的想法是我們能揣摩的？他可是陛下的人。」似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小李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要是神侯大人在朝堂上，曹公公肯定不敢如此放肆。這些年，咱們的日子可是越來越不好過了。」說完，他面色一苦。
而此時，小李子也好像被打動，帶著幾分哀傷道：「可不是嘛，上次司禮監就死了好幾個人，聽說，曹公公又在文淵閣罵人了。」
「唉，要是神侯大人能出手懲治，他肯定不敢這麼放肆。」
「噓，過來，我告訴你。」他走過去，湊到同伴耳旁。
「聽其他人說，這都是陛下指使的。而且，要不是之前神侯大人相助，估計就連幾位閣老都進詔獄了。」他小心翼翼的說道。
「聽說神侯大人公正賢明，仁義無雙，要是他當上皇帝，那咱們的日子就好過了。」還未等他說完，小李子趕緊捂住他的嘴。
「不要命了，這話你也敢說。咱們趕緊走吧！」小李子眼神閃爍，不斷掃視四周。然後就拉著他急匆匆離開。
隨著腳步聲離去，皇帝才從草叢走出。
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他眼中露出幾分掙扎之意，後來不知想到什麼，他輕輕一嘆，稚嫩的面上布滿疲憊，陰暗不定。